家裏家外的逛完,陸柳就去灶屋做飯。


    黎峰跟他一起,拿了個小鐵鍋,放爐子上熱著,把昨天擺酒剩的肉菜拿一盤子出來熱,加了水,又往裏掐了青菜,然後是兩勺糙米飯。


    這些是他狗兒子的飯,一鍋燉著,有肉又有菜,弄完盛出來,他放一邊涼著,還拿一根大骨頭出來。


    骨頭是腿骨,上頭還有生肉沒剔除。


    黎峰給鍋裏加水,把腿骨放進去煮著。


    陸柳:“……?”


    這一頓狗飯,把陸柳都看呆了。


    他以前過的都是什麽日子啊。


    狗都吃得比他好。


    他攪和著麵粉,往裏加了蔥花以後,還是寡淡,就往裏麵加個雞蛋。


    一個雞蛋,攤兩個人的餅子,太寒酸了。


    陸柳聞著大骨頭的香氣,壯著膽子又往盆裏加了個蛋。


    有雞蛋的麵糊糊泛著漂亮的顏色,黃燦燦的,很是誘人。裏頭蔥花油綠,還沒攤出餅子,就聞出香味。


    陸柳心滿意足。


    這才是好日子嘛。


    但黎峰回來灶屋,他又做賊心虛一樣,不敢看他,小小聲匯報:“我剛打了兩個蛋……”


    “嗯。”


    黎峰說:“再加兩個也行。”


    他一個人吃都是兩個蛋,娶親了,怎麽也得翻倍吧。


    陸柳:??


    還能再加兩個。


    兩個!


    三文錢!


    之前已經加了兩個蛋,早上一頓吃雞蛋就要吃掉六文錢。


    陸柳覺著他不能這樣敗家。


    可是他還沒有吃過四個蛋的麵餅。


    加四個雞蛋,就不叫麵餅了,得叫雞蛋餅。


    雞蛋餅,聽著就好香。


    陸柳回頭看黎峰,黎峰煮了大骨頭,又在鍋裏加了點豬下水。


    陸柳:“……”


    我要吃雞蛋餅!


    他去竹簍裏摸雞蛋,拿了兩個大的。


    陸柳沒做過雞蛋餅,怕燙糊了,灶裏的柴火添得少,小火小火的烙,一張餅薄薄的,連著燙了十來張餅子。


    下鍋就聞到了雞蛋和蔥花的香味,出鍋以後,沾了油的雞蛋餅油亮金燦,看得他喜滋滋的,笑得眼睛成了一條細縫,隻看得見蛋餅,看不見男人,完全沉浸到他的小快樂裏。


    黎峰站旁邊喊了他兩聲,看他高興成這樣,搖頭失笑。幾個雞蛋罷了。


    今天起晚了,煮粥來不及。他倆都不挑,拿剩下的糙米飯,加開水熬煮,粥的滋味不濃,有個米香,喝著熱乎乎的,湊個數。


    再熱了一盤肉菜,另弄了一盤酸蘿卜。


    酸蘿卜是陳桂枝做的,不知她怎麽弄的,蘿卜拿出來時還是白色的。


    陸柳從沒吃過這樣子的酸蘿卜,盛一碗放桌上,看著都養眼。


    他卷個雞蛋餅,遞給黎峰,然後給他碗裏夾菜。


    黎峰讓他自己吃,陸柳嘿嘿笑道:“我這不是在伺候你吃飯嗎?”


    快樂是會傳染的,他這樣簡單的高興,黎峰也不由笑了。但他說話糙。


    “你伺候我睡覺就行了。”


    陸柳很不自在,但他應聲說好。


    “等晚上的。”


    他眼睛漂亮,杏眼水潤,看人的目光濕漉漉的,望著他總會不由自主的心軟。


    黎峰錯開視線,指著桌上的一碗大骨頭和豬下水,跟陸柳說:“你待會兒把這些拿去喂二黃。”


    陸柳繼續說好,然後主動問:“以後我給它做飯?都是今天這個菜式嗎?”


    黎峰搖頭:“這可吃不起,這是給它認爹的飯。”


    他把二黃當兒子,家裏辦酒,二黃自然也要吃好的。


    現在要二黃再認個爹,得拿盆好吃的哄哄。


    都說有奶才是娘,對狗兒子來說,有大骨頭就是爹。


    陸柳:“……”


    總感覺怪怪的,但黎峰說是爹,那就是爹吧。


    他卷起雞蛋餅來吃,比他想象中還要香,餅子軟和,蛋香濃鬱,蔥花解膩,他吃得好滿足。


    黎峰給他碗裏夾了塊肉,他覺著肉配雞蛋餅不好吃,愛吃酸蘿卜。


    蘿卜還是脆的,吃起來又酸又辣,很新鮮的口感。


    “我能跟娘學做酸蘿卜嗎?”陸柳問。


    黎峰覺著他的心真大。


    “你暫時不要見我娘。”


    陸柳不懂:“為什麽?”


    黎峰直言道:“你們見麵會吵架。”


    陸柳呆滯。


    他記得哥哥說過,黎峰的娘親是個潑辣脾氣。陳老爹也說,黎峰的娘很精,不好騙。


    所以黎峰是在護著他?怕他被欺負,所以暫時避一避?


    陸柳乖乖點頭,看黎峰的眼神更加喜歡了。


    “我聽你的。”


    陸柳吃完了一張雞蛋餅,拿眼睛看黎峰。黎峰不知道為什麽,成親前能跟他幹仗的小夫郎,成親後變得這樣膽小。


    茅房不敢去多了,雞蛋也不敢用,烙熟的餅子都不敢多吃。


    黎峰讓他吃。


    陸柳吃上第二張雞蛋餅了。


    他不覺著膩,幸福得眼睛要流淚了。


    他問黎峰:“我們這樣吃,會不會把家裏吃窮了?”


    黎峰心說,你爹少要點聘禮,我們能吃八個雞蛋的餅子,吃幾年都吃不完。


    他說:“你隻管吃,養家糊口是我的事。”


    陸柳真哭了。


    邊笑邊哭,眼淚擦兩行又來兩行。


    真好。


    陸柳說:“你真好。”


    他搜尋肚子裏的詞,拿別人那裏聽來的話來誇黎峰。


    “有本事,又能幹,掙得多,又疼夫郎,是個真漢子。”


    黎峰無言。


    怎麽吃個蛋餅還吃哭了。


    可陸柳哭了,也沒說騙婚的事。


    黎峰定定神,讓他別哭了。


    “看著像我揍你了一樣。”


    陸柳聽了笑:“你才舍不得。”


    黎峰:“……”


    人不能這樣捧,捧著說,誰下得了手啊。


    他今天還要去打年糕,已經起晚了,吃了飯就要走。


    打年糕是他娘起的班子,幾戶人家合夥,打出來的年糕,各家留一些,餘下的全拿到縣裏賣掉。


    年糕有時節,別的季節不好賣,黎寨離縣城有二十多裏路,他們難得去一趟,要連著忙一陣子。


    是他娘起的班子,年糕就在新村那邊打。


    黎峰今天不帶陸柳過去,但中午會回來吃飯。


    才成親,把夫郎一個人留家裏不好,再讓人守著冷灶空房,實在沒道理。


    陸柳隻是應好,跟著黎峰後邊當小尾巴,看哪裏能幫忙的。


    他才哭過,瞧著很招人疼。黎峰有意躲著他的眼睛,不去看他。


    回屋換件薄襖子,又拿幾個空的大竹筐帶上,再沒其他。


    走到院子外邊,他才回頭看一眼。


    陸柳還在門口站著,見他回頭,小臉揚笑,滿臉的喜意,哪看得出一絲可憐?


    但黎峰就是心軟。


    他揮揮手,往前再走一段路,寨子裏有人跟他打趣,問他怎麽沒把夫郎帶出來逛逛,他才恢複了平日的模樣。


    “今天讓他看著二黃,改天再帶他出來。”


    舊村以打獵為生,家裏的獵犬都會跟新嫁進來的媳婦夫郎熟悉熟悉,否則人怕狗,時間長了沒法過。


    住在同村,又靠著同一座山吃飯,男人之間有競爭,講話也嗆人。


    黎強說:“你那夫郎還用跟二黃培養感情啊?不說他彪悍烈性嗎?他還會怕二黃?”


    黎峰說:“二黃怕他。”


    他把話說死了,黎強噎住,又笑嘻嘻跟旁人說黎峰果真娶了個悍夫郎,以後有熱鬧看了。


    黎峰說:“對,我受氣就來找你打架。”


    黎強再不說話了。


    等黎峰走遠了,他又跟人說:“你們聽見了吧,大峰自己說的在家受氣,這可不是我講的。”


    附近人都說他嘴巴大,舌頭長。


    “寨子裏的小媳婦小夫郎都沒你這樣的,聽一句截一段,他受不受氣,你去他家裏看看不就知道了?”


    黎強才不去。黎峰獨把夫郎留家裏,他個大老爺們過去算什麽?被黎峰知道了,他不得死山上啊。


    但他實在好奇,所以他讓他夫郎去。


    他夫郎:“……”


    這倒黴玩意兒。


    此時此刻,陸柳正準備喂狗。


    獵犬馴化了,黎峰帶陸柳來認過,二黃知道陸柳的氣味,看他過來沒有叫喚。


    陸柳到狗窩外麵站一會兒,看二黃流出一串串的口水,都沒撲過來攻擊他,心裏的害怕降低,趕忙開門,把大骨頭和豬下水倒到它的碗裏。


    食物進碗它才吃,吃得很有儀式感,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陸柳的腿上蹭著示好。


    比陸柳想象中簡單。


    他手癢,沒黎峰的允許,他從前也沒了解過獵犬的習性,忍了半天,不敢碰它。


    等中午黎峰回來,他問問。


    陸柳很習慣一個人在家裏待著,從前兩個爹出門幹活,他都是一個人看家。


    嫁來黎寨,各處陌生,但他心裏不害怕。他知道沒誰會突然衝進來找茬了。


    這是他的新家。


    他等二黃吃完飯,收了狗碗,洗幹淨了,換了一碗水過來,然後去收拾家裏。


    先是他的陪嫁。


    陪嫁很少,他很心虛。


    這點陪嫁,跟黎家的聘禮不匹配,可黎峰沒有說他什麽,他很感激。


    他把衣服都拿出來,按照厚薄放好,為冬天做打算。


    陳家實在過分,衣服給的又少又舊。


    他身上的棉衣薄,在山下有些冷,等下雪,他得凍死。


    才嫁過來,黎家出了大本錢,他沒臉伸手找黎峰要銀子做棉衣。


    陸柳打算拆一件舊棉衣,把身上的棉衣也拆了,掏出棉花,縫成一個厚芯子,他再用旁的布料做外衣。


    就像被套一樣,給他的棉芯子做兩個衣套。這樣穿著保暖,外頭換一換,別人就看不出來了。


    熬過今年,等明年冬季,他再做新棉衣,或者讓黎峰買點棉花回來。


    因陪嫁寒酸,陸柳原想著跟黎峰商量,讓他在手裏留點錢的計劃也說不出口了。


    陸柳會的東西不多,就養雞很在行。


    黎峰這兒沒養雞,一般冬天也不捉雞苗。


    他歎口氣,把衣服都收進櫃子裏,順便看了看黎峰的棉衣數量,等他拆棉衣的時候,就拿黎峰的衣裳穿著防寒。


    黎峰有三件棉衣,身上穿了一件,櫃子裏剩兩件,還有兩身皮襖。


    陸柳點點頭。


    嗯,他今年就料理家務,抽空把棉衣改改,然後琢磨下做什麽能攢點錢。再看新村那邊有什麽需要他幫忙的,他不能一直躲著婆母。


    他想著事,再拿掃帚裏外掃。


    昨天辦酒,來的客人多,黎家人簡單收拾了下,表麵看得過去,細致的活兒還得慢慢來。


    陸柳一個人做得起勁,掃完地,又提一桶熱水出來,拿著抹布裏裏外外的擦洗。


    黎峰在院子裏鋪了小石子,他擦完的水就提出來洗地,拿大竹掃把刷。


    最後回灶屋收尾,看看剩菜數量,能並的並一起,生的跟熟的分開,也把牆角堆放的壇子、籮筐都整理一番。


    風風火火忙活完,時近中午。


    陸柳擦把汗,拿上菜籃子去摘菜。


    早上黎峰帶他看過,他家有一片菜園子,就在屋子後邊,有個兩百米左右的距離。


    他過去摘青菜,遇見一個夫郎搭話。


    這是黎強的夫郎,叫姚安。


    姚安早上就被男人使喚著來黎峰家裏看情況,拖到中午不得不來,他從水桶裏摸了一條魚帶上,就說來串門的。


    他們在門外碰見,姚安硬要給。


    “都是鄰居,客氣什麽?你家大峰平時有什麽,也給我們送的。”


    陸柳接了。


    家裏沒有魚了,但有豆腐。


    天冷,可以燉個魚湯,往裏煮豆腐,再拔個蘿卜回去,一鍋就是一個菜,中午再消耗個剩菜,就混過去了。


    陸柳問他是有什麽事。


    說起黎峰的名字,他頓了下,也學著村裏人喊“大峰”。


    村裏稱呼人,是照著輩分次序來。


    像黎家三兄弟就是大峰、二田、三順。黎順是小哥兒,平時喊他順哥兒的人多。


    “大峰去打年糕了,中午才回來。”


    姚安驚訝:“去新村打年糕,中午還往回跑啊?”


    來回兩刻鍾的事,因姚安的驚訝,陸柳心裏沒底。


    “別人都不回來吃中飯嗎?”


    姚安說:“他在新村有房有灶的,費這個勁做什麽?”


    陸柳一聽是這個原因,放鬆了些。


    他說:“大峰怕我待著寂寞,說中午回來跟我一起吃飯。”


    姚安:“……”


    好家夥,一個人吃頓飯,還寂寞上了。


    有這句話,他能回去跟男人交差了。姚安再跟陸柳客套兩句,就跟他告辭。


    陸柳聊天耽擱了時辰,拔了蘿卜,摘了一把小青菜,就急忙忙往家裏趕,進灶屋就忙活上。


    殺魚他在行。魚便宜,他家最常吃魚。


    陸柳見識少,許多東西不會做,但他會的幾樣菜,都發揮到了極致。


    像燉魚湯,他會從處理魚開始準備。


    殺魚之後,他會把魚肉跟魚骨剔開,然後拿薑片來炒魚骨,將骨頭裏的水汽炒幹,榨出魚腥味兒,再取灶眼裏的開水來煮魚湯。


    煮魚湯時不閑著,拿蔥和薑泡水,他再把魚肉切成薄片,魚片泡著蔥薑水。他又利索洗切蘿卜。


    蘿卜切得稍厚,這樣可以燉久一些,待會兒放爐子上溫著,吃飯久點,蘿卜也不會燉爛。


    下蘿卜之前,他用漏勺把魚骨、薑片、薑絲都撈出來,隻剩下純純的濃香魚湯。


    蘿卜下鍋後,他再把小鐵鍋放爐子上,挖一大勺豬下水煮著,往裏加麵條,煮著狗飯。兩口鍋差不多一起燉熟,他先給魚湯裏加進豆腐,再把小鐵鍋拿到桌上放著。


    最後趁著灶膛裏的火小,一片片的將魚肉放進去,讓它煮熟定型。


    都弄完了,陸柳把魚湯盛出來,放到爐子上小火溫著。


    另一口鍋裏煮著米,這會兒也開了。


    陸柳舀米,過濾出米湯,再把米倒回鍋裏蒸著。剩菜就合著碗一起蒸。


    再是狗兒子的飯。


    陸柳出去拿二黃的碗,回來裝上豬下水麵條。現在太燙,要放會兒。


    他忙完,隻等著飯熟,看時辰差不多,就到外頭看。


    黎峰如約回家,這會兒剛進寨子口。


    他裝了一碗糯米回來,糯米加糖好吃,但要趁熱吃。


    他用竹筒裝著米,裹在棉衣裏暖著。


    進寨子以後,各家都有煙火氣,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冒著熱氣。


    黎峰早上被他娘訓了兩句,心情被騙婚的陰霾籠罩,暼一眼別人家的炊煙,胸口都堵得慌。


    他就想回家有個熱炕熱灶,能吃個熱乎飯,有個人等著他。


    這是造了什麽孽,花大價錢,被人坑了。


    快到家的時候,早上與他嗆聲的黎強不知從那個縫裏鑽出來,繼續嘴賤。


    “喲,這不是大峰嗎?你不是打年糕去了嗎?這是舍不得你家夫郎,還是怕你家夫郎啊?”


    黎峰拿胳膊肘懟他。


    黎強嘻嘻哈哈笑著躲。


    再走一段,兩個人都聞見了濃濃的魚湯香味。


    黎強笑得賊欠揍:“香吧?我夫郎給我燉的。我老叔撈了鮮魚,給我送了一桶,你待會兒去我家,我給你捎兩條,你回去也叫你夫郎給你弄了吃。”


    黎峰臉色沉沉,握起拳頭,很想對著黎強的臉來一下。


    黎強看他臉色,識趣閉嘴,等到家門口,他跟隻老鼠似的,咻一下竄進去,對著屋裏喊:“安哥兒!快,擺桌,多加雙筷子,我今兒請大峰吃魚!”


    姚安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吃什麽魚?這麽冷的天誰給你弄魚吃?”


    他說著話,人走到外邊,也聞到了魚湯的香味。


    循著香味往西邊看,那是黎峰家。


    姚安說:“人大峰不需要你請,他家夫郎燉了魚湯!”


    黎強表情凝固在臉上,眼神像大傻:“啊?”


    姚安說:“我今早去串門,給他拿了一條魚。”


    黎強:“……”


    黎峰笑了。


    真爽。


    黎峰什麽都沒說,僅笑聲就讓黎強感到臉皮子發熱,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又一巴掌。


    他不死心,梗著脖子問話,瘋狂眨眼暗示:“那你一定是給我弄了別的好菜吧?大肘子有沒有?紅燒肉有沒有?”


    姚安體會不到他的意思。


    “你才掙幾個錢,敢點這樣的大菜?出去一趟,腦子凍傻了?”


    黎峰不自覺加快步伐,把他們的吵嚷聲拋在身後。


    他看見院子了,也就看見了站在院子口等著他的陸柳。


    陸柳期間回屋過,把飯盛出來,煮上了鍋巴粥,又來外頭等。


    他棉衣薄,風口站一會兒,就把臉蛋吹得冰冰涼,凍得發紅。


    看見黎峰,他卻高興,立即揚起笑臉,幾步的路程,還往外走迎一迎。


    “我剛做好飯,姚夫郎早上送了一條魚過來,我看著是鮮魚,中午就給燉湯了。你聞見味兒沒有?二黃都在後院叫了幾嗓子,我看它饞,給它舀了半碗魚湯喝,它衝我搖尾巴,搖得可歡了!”


    黎峰聞見了,老遠就聞見了。


    他說:“大強剛才還叫我去他家吃魚。”


    陸柳不知其中緣故,覺著他一家子還怪好的。夫郎給他送魚,男人請他男人吃魚。


    他就說:“那你要不要叫他們兩口子過來吃魚?”


    黎峰笑出聲。


    “我們不請,我們自己吃。”


    陸柳都聽他的。


    他們開飯,二黃也到了時辰開飯。


    狗飯給黎峰看過,他覺著挺好,陸柳就送到狗窩裏。


    二黃又對陸柳搖起了尾巴。


    等陸柳回屋的時候,黎峰已經把糯米飯倒到碗裏了,往裏加了兩勺紅糖攪拌均勻,讓陸柳趁熱嚐嚐。


    陸柳捧著碗很驚喜。


    他很難得吃上這樣一碗糯米飯,還加這麽多的糖。


    黎峰遞碗時碰到了陸柳的手,很冰。


    他再看陸柳凍紅的臉蛋,心口那些鬱結的情緒又軟化了。


    他撥弄爐子口,往裏麵添了一根短木柴,讓火燒得更旺,叫陸柳過來暖暖。


    “以後不用去外邊等。”


    陸柳應下。


    也跟黎峰說:“你這幾天忙,中午不回來也行。”


    黎峰隻點頭,沒說一定不回。


    院子裏的水跡沒幹,家裏各處清爽,灶屋裏都亮堂空曠了些,雜物都整理了,到處幹幹淨淨的。


    黎峰盛一碗魚湯,喝了驅寒。這滋味比他聞見的還香。


    熱湯順著腸胃,暖著腹部。


    魚的鮮,蘿卜的甘甜,都燉到了湯裏,豆腐入口即化,魚肉薄而嫩滑。


    黎峰沒嚐出一點魚腥味,反而各樣食材的鮮美都能品出來,他白口就吃了兩碗。


    陸柳看著滿足:“下次有魚,我還給你燉魚湯吃。”


    陸柳不饞魚湯,這是他自小吃熟的味道。


    他就饞糯米飯,黎峰看他不吃菜,把糖罐子拿出來了,讓他自己加糖。


    陸柳嘀咕他:“什麽條件,經得起這樣子吃……”


    黎峰隻是笑:“放心,背靠大山,吃不窮。”


    陸柳卻說:“家裏有錢,你就能少去山裏,這樣我才真的放心。”


    那山都叫墳頭山了,能是什麽好去處。


    拿命掙的錢,要省著花。


    黎峰很意外他會這樣說,過了會兒才應話。


    “行,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他也不跟陸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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