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堯連車都來不及鎖,拔腿往山上跑去。


    步伐帶動路邊野草,搖搖晃晃,又歸於平靜。


    走到半山腰時,迎麵走下來一人。


    薑堯下顎微抬,忽的頓在原地,目光震驚。


    “於麟……”


    於麟的眼睛布滿紅血絲,眼角有些紅腫,滿身戾氣。


    待看到薑堯的那一瞬間卻勾起了唇角,腳下不停,繼續向下踏著階梯。


    薑堯察覺到他身上的異樣,雖然看上去臉上正常,可衣擺內搭非常淩亂,發絲也混亂交雜。


    他怎麽在這兒?那鯉鯉……


    薑堯伸手攔下他:“鯉鯉呢?你是不是找過他?”


    於麟站定在薑堯身側,歪頭打量他著急的神色,嗤笑一聲。


    “薑堯,你家裏人知道,你和我弟弟這個beta在一起了嗎?”


    薑堯的瞳孔微微收縮:“你知道我?薑黎跟你說的?不對,你先告訴我鯉鯉呢?”


    “鯉鯉?叫的真親密啊。”


    於麟活動著右手手腕,薑堯眼尖地發現他手指骨節處有擦傷,周圍泛著紅,看上去像是重擊過後產生的痕跡。


    這是……


    於麟目視前方,神情帶著漫不經心:“如果不是你今天在這裏,我早就把他帶走了。薑堯,你姐姐上次難道沒提點過你,你的人生能任由自己做主嗎?”


    他看向薑堯,挑了挑眉:“上去吧,山側九排十六,他媽媽和他妹妹葬在那裏。”


    薑堯咬了咬牙,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三步並兩步往上跑去。


    在他身後,於麟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單手比槍朝著薑堯的背影瞄準。


    “砰。”


    他模擬出開槍的聲音,嘴角勾起顯而易見的惡意。


    “沒關係,一個一個,慢慢來。”


    薑堯一刻不停地攀上靠近山巔的位置,他找到於麟所說的那一排區域。


    “鯉鯉!”


    他一邊往深處走去,一邊大聲呼喊於澤。


    數著號數,快到十六的時候,薑堯發現那墓前並沒有於澤的身影。


    唯獨留下滿地淩亂,土屑草根飛得到處都是。


    他心下一慌,難道於麟騙了他?


    正打算往山下追去,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動靜。


    “堯哥……”


    是於澤的聲音。


    薑堯頓時鬆了口氣,轉身卻見於澤扶著墓碑從鬆柏林後走了出來。


    他嘴角掛著淤青,左頰微微腫起,耳邊有一絲紅線流淌下來,看上去是劃傷了,血直接染到脖子上。


    手輕輕捂在胸口,麵無表情地走了出來。


    薑堯眼睛陡然睜大。


    “艸,鯉鯉你……”


    這一看就是下了狠手,張揚出去被群毆都不至於搞成這樣。


    薑堯連忙把人牽出來,扶著他坐到台階上。


    他眼底滿是心疼,抬手輕輕撥動於澤的下巴,去查看他耳後的傷口。


    比想象中還要深,很長一條口子,周圍還有擦傷,從發絲處劃到耳根,應該是按在利石上拖動造成的。


    是誰幹的,已經非常明顯了。


    “媽的!”薑堯握緊拳頭,蹭一下站了起來,轉身就要去找於麟。


    “回來!”於澤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大聲喝道。


    薑堯怕牽動他的傷,不敢太用力掙脫,但明顯是不想罷休。


    他回首,眼眶泛著紅,氣得手都在抖:“鯉鯉你鬆開,讓我去打他一頓,你放心我不用信息素。”


    於澤的眉心緊蹙著,沒有放手,更用力地重複著:“回來,不準去。”


    跟於麟打架在於澤的記憶裏就是習以為常的事,雖然他總打不贏,卻也沒找人摻和過。


    薑堯的目光定定落在於澤嘴角刺眼的傷痕上,胸口劇烈起伏著。


    他吼道:“難道就讓他這麽欺負你?”


    於澤緊緊抓住薑堯的手指,剛剛下意識的動作讓他沒能找好角度,指甲在薑堯手背留下一道印子。


    但薑堯仿佛沒有察覺一般,他已經冷靜不下來了。


    於澤身上的一道道口子化為一件件利器,狠狠紮在他心口上。


    他現在恨不得把於麟攪碎了喂狗。


    alpha基因裏的暴戾被勾了出來,信息素竄動著他想找到罪魁禍首發泄。


    就算把於麟壓到於澤麵前磕一萬個響頭也不為過。


    於澤看到他這個模樣,心底散發出陣陣暖意,喉間有些發悶。


    他其實早就不知道委屈是什麽了。


    這些年被於麟按在地上發狠了揍,從來不會服軟,每次都落一身傷。


    之後痛就痛了,身體的痛似乎並不能傳到他心裏去。


    他麻木地承受著這一切,下一次依舊不長記性地跟於麟對著幹,自虐般挑起於麟的怒火。


    於澤覺得自己早就習慣了,畢竟那個時候也沒什麽人會幫他。


    可現在薑堯為了他身上的傷心疼,生氣的時候,他竟然也跟著覺得疼了起來。


    好疼啊……


    下巴疼,耳朵疼,身上也疼……


    可心髒的位置並沒有受到攻擊,為什麽也綿綿密密如針紮一樣疼呢?


    於澤感覺眼角好像有什麽東西想往外湧,他眨了眨眼,壓下那股酸勁兒,拉著薑堯的手,借力想站起來。


    薑堯皺著眉,眼底憤怒消散了些許,擔憂地反抓住於澤,數落道:“老實坐好,都這樣子了還亂動彈什麽?”


    於澤笑了笑,把薑堯拉著一起坐下。


    伸開手給他看:“我沒事,幸好今天出門穿得厚,就這裏被樹枝劃出個口子,看著嚇人而已,過兩天結痂就好了。”


    他側過臉來給薑堯看,從口袋裏掏出紙巾就要擦掉沁出來的血珠。


    薑堯著急地拿走他手裏的東西:“有細菌,走,找藥店消毒去。”


    “不去。”於澤無所謂地又拿出一張紙巾,想也不想就懟在傷口上。


    還嫌棄地數落薑堯:“哪兒來這麽大驚小怪,多餘的血一擦,剩下的讓他凝固就行了。你別擔心,我跟於麟發生摩擦經常這樣,都有經驗的。”


    這樣不對。


    於澤一邊說著,一邊想道:


    他應該哭一場,把身上更多的傷拿給薑堯看,讓他心疼不是嗎?


    就像上次在倉庫一樣。


    但於澤卻把衣服捂得更緊了,他忍著嘴角的疼痛,輕輕牽動起笑容。


    故作輕鬆說:“於麟下手沒我狠,你不知道,我用手肘死命摁他的胃,保管他今天吃不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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