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敬還想再問,上司卻不多答,隻讓馮敬覲見。


    馮敬作為官師將,其實是沒有資格單獨見大夫的。但這次上司並不與他同去,而是讓馮敬單獨覲見,顯然是得到了相應的指令。


    馮敬心裏想著,難道這麽快就要安排自己入秦公子府嗎?這麽做也太潦草了吧!自己這個公子師就這麽沒身份,隨便一個的指令就去當老師去了?


    馮敬出了廂房,從遊廊走到大夫的正堂外。堂內大夫的書吏們正在辦公,大夫坐在屏風前正聽一名書吏報告手中的公事,抬眼見門外立著一人,揮手示意那名書吏停下,問道:“門外何人?”


    馮敬執手道:“官師將馮敬,謹奉大夫召喚!”


    大夫立即跪起道:“官師將至,請入坐!”招手讓馮敬進來,示意他坐在案旁。自己向那名書吏匆匆交代了幾句,就讓那名書吏離開。然後對馮敬道:“謹賀官師將!李大夫新任邯鄲,遍召心腹,而官師將從焉!吾雖甚得官師將之力,然邯鄲所召,焉敢辭!今可離吾司,往邯鄲可也!”


    當即轉過來功曹,為馮敬書寫了考語,並提供了轉任的公文。執這個公文,馮敬今年將不在現在的大夫這裏領取俸祿,而將轉往新的職司。


    在年底轉職是很不尋常的。因為官吏在舊職司服務了一年,俸祿卻要到新的職司去領取,這對新的職司很不公平,幾乎沒有人願意這麽做!但李崇顯然不在乎這一百石俸祿,在年底將馮敬召到自己的尉府。


    按照官場的規矩,馮敬要一一辭別他的同僚和上司,然後才能去新的部門報道。但大夫卻催促他盡快去邯鄲尉府報到,辭別的活動可以在上任後再進行。因為新年就要來臨,各府年底的工作即將結束,去晚了就趕不上今年的俸祿了。


    馮敬恭敬地向大夫拜辭,回到自己辦公的廂房,來不及取走自己的個人物品,就匆匆與上司和同僚告了辭,接受了同僚的祝賀,匆匆往邯鄲尉府而來。


    邯鄲尉主管北邊邯鄲城的治安和防禦,工作範圍並不包括王城,按理尉府應該設在邯鄲城內。但邯鄲尉地位崇高,一般由貴公子擔任,而平時事務不多,隻是負責邯鄲城內的治安,主要是看守城門,常備兵員不多,讓一名貴公子常駐邯鄲城顯然自降身份,所以邯鄲尉府設在王宮旁邊的東王城,隻有各門衛所在邯鄲城內;然而邯鄲城各門衛一般由邯鄲城內的趙公子擔任,地位低下,通常沒有資格進王城,所以還在邯鄲城內設了個邯鄲尉使,負責處理邯鄲城內日常事務。這個承上啟下的人物原則上由住在邯鄲城,又有資格入王城的人擔任。每天到王城匯報工作,領受任務後,返回邯鄲城辦事。


    從來官場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官上任,他下屬的所有官員幾乎都要換成他的人,其他人自然免官。李崇新官上任,自然要把邯鄲府的一切官員都換成自己的人。他顯然是把馮敬當成了自己人。


    馮敬匆匆趕往李府。李府的子弟們,連同李牧在內早已結束整齊,在院中等待。李崇和李璣則在堂上招待貴客:國尉許曆。在院中等待的還有李崇從其他官司要來的官員,甚至自己府中的家臣,大約總有一百餘人。


    李崇從秦國回到趙國還沒有幾天,他被任命為邯鄲尉的消息傳出來更是隻有兩三天,但就是這兩三天的時間裏,李崇的府邸就來了好幾撥人,想要推薦自己的關係給李崇。李崇對這些人一概不見。所以李崇接見了馮敬,甚至由李牧親自出門相迎,是一個巨大的意外。隻不過由於時間過於短暫,目前還沒有人知道,不然會整成一個大新聞。李崇迅速地向各官司征召了幾名官僚,其中包括馮敬。征召令要求得很嚴格,必須在第二天到府報到。


    趙國的官府下午一般不辦公,隻有一兩個人留守。李崇的征召令下達時,馮敬所在的官司已經無人應承,征召令也隻有大夫自己知道。大夫不願意為了李崇的事勞師動眾,也就沒有派人通知馮敬,隻等馮敬第二天來應值時,才通知他。


    時過正午,匆匆集結而來的人已經有百餘人。李崇、李璣請許曆出門,帶著一行人前往邯鄲尉府。


    李璣的府邸坐落於西王城,與趙王宮在一起,是身份崇高的象征。而邯鄲尉府和其他尉府一樣,坐落於東王城,在國尉府周圍。李府一行人就抄近路,從東門出來,進入東王城,轉入邯鄲尉府。舊的邯鄲尉在任命下達的時候,已經收拾好自己的日常用品離開了。府內留下的隻有下級辦事人員,以及前邯鄲尉的家臣。家臣負責與新邯鄲尉辦理交接。


    交接的手續十分繁瑣,無論庫房、賬目、公文、人員按理都要一一清點,雙方各有數十人參與。李崇很大度地宣布,原尉府百石以下的官吏可留任到新年後,關完當年俸祿再離職。所以交接工作不必匆忙。


    邯鄲尉使也在尉府中,李崇任命自己的一個兒子擔任這一職務,李氏公子帶著十個人,包括馮敬在內,出王城,前往尉使府辦理交接。臨行前,李崇告訴馮敬,尉使長史就由他來擔任,俸祿二百石。自己的兒子不太熟悉官場,請他多加照應。馮敬心中疑惑,不是推薦自己到秦公子府任教嗎,怎麽又到尉使府任職了?難道……但他又不敢多問,隻得依令而行。


    李公子帶著隨從由尉使引導著來到尉使府,邯鄲城的八名門衛和一名市衛已經在尉使府迎候。門衛和市衛各有士卒百人,加上尉使府的親軍百人,整個邯鄲城在平時維持著千人的士卒規模。這些士卒沒有俸祿,隻每天在營中進餐,什伍長每天五升粟,士兵每天三升粟。就這種隻管飯的差事,也一樣有很多人競爭。


    尉使和各門的門衛、市衛和親衛都是百石以上的官員,多數就地免職,由李公子帶來的人接替他們的位置,隻有兩名門衛和一名市衛留任。同時宣布馮敬為尉使府長史,尉使府的交接工作由馮敬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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