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瀾沒想到這娃還挺熱心的,搖搖頭說:“多謝方公子美意,家兄有府醫照看,不必勞煩北地名醫。”


    方蘭溪卻上頭得很,眼巴巴的瞅著夏瀾:“想必姑娘府上的醫者也是名噪一方的,不知可否請姑娘府上的名醫移步將軍府,去看看我大哥?


    不論成與不成,我方家都會厚禮相酬。來日若是延請到更厲害的名醫,也會第一時間引薦給姑娘。”


    夏瀾原想慢慢接近方蘭溪,沒想到這傻白甜竟然主動拋來了橄欖枝。


    她想了想,回道:“我家府醫脾氣古怪,一向鮮少理會外間的事。我得先回家去問一問,若他不肯出診,我也做不得主。”


    “好好好!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方蘭溪站起身,朝夏瀾拱手作揖。


    夏瀾回了一禮:“告辭。”


    “姑娘府上何處,若貴府醫者答應出診,在下去何處迎接?”


    “若他答應出診,我叫人去鎮北將軍府送信。若三日無音信,便是他不答應。”


    夏瀾腳步一頓,說完這句話便邁出門檻,轉過一道彎,下樓去了。


    方蘭溪追到門外,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將扇子往腰間一別,雙手合十朝天拜了拜。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我大哥一定能長命百歲!一定能!


    要不然把我的壽命分一半給大哥也行!我們哥倆都活六十歲也夠了!”


    剛好走到樓下的夏瀾聽見念叨,抬頭向上望了一眼。


    她沒聽清,但錦書聽清了,撲哧笑出了聲。


    “錦書,他說什麽?”


    走出茶樓,錦書壓低聲音將方蘭溪的話複述一遍。


    夏瀾悵然若失:“他們兄弟的感情可真好。”


    半年內夏瀾卷進多樁案子,絕婚、娘家斬首的斬首,流放的流放,恢複真實身份,樁樁件件都是轟動上京的大案,堪稱上京名人之一。


    錦書知道她以前過的不如意,安慰道:“姑娘別難受,都過去了,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回吧。”夏瀾點點頭,早已沒了逛街遊玩的興致。


    兩人回到濟安堂時,李嬤嬤他們幾個還沒回來。


    錦書扶她上了馬車,叫醫館的車夫先將兩人送回莊子,再回來接李嬤嬤他們。


    兩人前腳走,後腳就有個身穿粗布短打的壯漢,手裏拿著一方錦帕進了醫館。


    “小哥,不知剛才那位姑娘是哪家的?”


    夥計眸子一眯,警惕的看著壯漢:“你是誰?打聽人家姑娘作甚?”


    “小哥別誤會,我不是壞人。方才我家公子沒仔細看路,不留神撞了那位姑娘,這帕子就是那位姑娘掉的。


    公子說,姑娘家的錦帕是頂頂要緊的東西,若叫壞人撿去,恐有損姑娘清譽,特意叫我追上來送還。


    我初來上京不熟悉路,街上人又多,這不三擠兩擠的,竟沒追上。可巧在貴店門口遇見了,我正要上前,那位姑娘坐馬車走了。


    小哥行行好,我隻想將帕子還回去,或是問清那位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回去也好向主子交差。”


    說著摸出一小塊碎銀子遞了過去。


    夥計見他一臉誠懇,本來都動了惻隱之心,一看那塊碎銀子,臉頓時冷了下來。


    他接過帕子翻來覆去仔細看了一遍,沒有名字,也沒有特殊的紋繡,於是勾唇冷哼。


    “要是我這雙招子沒瞎的話,這十成十是錦繡坊的帕子,二兩銀子一方。”


    壯漢一愣,滿眼震驚,一眨眼的功夫,又堆起討好的笑意。


    “小哥好眼力,我家公子便是在錦繡坊東邊百來丈撞上那位姑娘的,想來那位姑娘是錦繡坊的常客。”


    夥計冷笑:“一方新帕子,沒名沒姓的,丟便丟了。”


    壯漢啞口無言,頓了頓,幹巴巴的問:“你怎麽看出這是新帕子?”


    夥計一臉看傻子的眼神:“我媳婦是錦繡坊的繡娘,這帕子上的魚戲青蓮紋樣,就是我媳婦月初才畫的。”


    壯漢:“……”


    “趕緊走,別耽誤我做生意!”夥計滿臉不耐煩,揮手趕蒼蠅。


    壯漢隻得灰頭土臉的離開,拐到街後,哭喪著臉將剛才的事說了一嘴。


    方蘭溪自己都被蠢笑了,鼻孔裏哼哧哼哧的噴了幾道粗氣,用力搖了幾下扇子。


    “這下丟臉丟大發了!好在那位姑娘不知道,要不小爺今後可沒臉見她了!”


    主仆幾個離開後,夥計從牆後探出腦袋,緊擰著眉頭一溜小跑回濟安堂。


    來龍去脈對掌櫃的一說,劉掌櫃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你立即騎馬追上去,將此事告知東家。若是追不上,就去莊子上求見!”


    夥計去馬廄牽了馬,從人少的小巷子穿過去,抄近路出城。


    在城門口等了會兒,馬車來了。


    夥計不動聲色,安安靜靜等了一刻鍾,才不緊不慢的上馬,慢悠悠追上去。


    出城五裏後,甩了幾鞭子,在僻靜無人的桑林將馬車攔下。


    “東家,您走後有人來打聽您,小的敷衍過去了,悄悄跟上去一看,竟是鎮北大將軍家的小公子。事關重大,劉掌櫃讓小的來稟報東家。”


    夏瀾聽完他的述說,覺得這人腦子真活絡,是個人才。


    “錦書,賞。”


    錦書掏出錢袋子,打開來拿出一個一兩的小銀錠子遞過去。


    上京城的普通工價也就六七錢,一兩銀子頂一個半月的月錢。


    “謝東家賞!小的今後一定愈加用心做事!”


    夥計喜得連連作揖,退到道旁,畢恭畢敬目送馬車走遠。


    錦書憂心忡忡:“姑娘,那方小公子是個鬥雞走狗的紈絝,前些年在上京時沒有一天不惹事的,聽說方大將軍為了管教他,連祖傳的家法都打斷七八根了。


    三年前方大將軍調去鎮守北境,將這位桀驁不馴的小公子帶去軍中,看樣子這三年來,他是半點長進也無。方小公子盯上姑娘了,這可如何是好?”


    夏瀾細品錦書的話,紈絝,沒有一天不惹事的,桀驁不馴,半點長進也無。


    可方蘭溪砸了麵人攤,卻給小販五兩銀子讓他另謀營生。


    怕把她嚇傻會挨他大哥的揍,還巴巴地要給她請大夫。


    不論是真的,還是裝的,若他以往都是如此惹事生非,那委實算不上紈絝。


    甚至還有點矛盾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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