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談話不歡而散。


    黎晏州想退居封地做個藩王,從此無詔不得踏入上京城半步。


    夏瀾卻不以為然。


    不論幕後凶手是誰,都絕不會容許黎晏州在最為富庶的江南之地逍遙快活。


    但夏瀾也沒辦法說服他。


    畢竟幕後黑手有可能是對他視如己出的大哥,也有可能是與他一起長大的親侄兒。


    如果能確定是誰,或許黎晏州能狠下心來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但如今無法確定究竟是誰,難道要連大哥帶兩個侄兒,整整齊齊全送走?


    熙和帝是明君,臨朝理政整整十年,從未有過半分懈怠,輕徭薄賦,與民生息。


    在他的治理下,大黎蒸蒸日上,先後與南楚西梁簽訂和平互市條約,北境雖不太平,但也大多是小打小鬧,沒有發生過能動搖國本的大戰。


    大皇子寬仁敦厚,二皇子禮賢下士,從未傳出什麽不好的事。


    在沒有實錘之前,換了誰也不可能父子三個一鍋端,成為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遺臭萬年。


    夏瀾憋著一肚子氣走了。


    這個真相,她非查出來不可。


    常規手段不行,那就用非常規手段。


    琢磨了大半夜,剛想出點眉目來,春紅忽然推門進屋,點亮了油燈。


    “郡主,宮裏來人了,請您即刻進宮呢。”


    夏瀾朝窗戶望了一眼,濃黑如墨,已經是後半夜了。


    “大半夜的叫我進宮?什麽事呀?”


    春紅邊替她更衣,邊低聲答道:“奴婢不知,來的是皇後娘娘宮裏的小公公,瞧著神色匆匆,很要緊。”


    “知道了。”


    春紅擰了帕子給她擦把臉,小聲叮囑:“郡主醒醒神,宮裏半夜來人絕不是小事,但沒驚動王爺,應當不是壞事。您別慌,奴婢隨您一同進宮。”


    夏瀾點了點頭。


    簡單收拾收拾,便跟著小黃門下山。


    路上,春紅塞了一錠銀元寶,低聲問道:“公公,不知皇後娘娘深夜傳召,有何吩咐?”


    小黃門四下張望一圈,壓低聲音道:“咱家不知,師父吩咐我來請郡主,要快,切不可耽擱。”


    春紅道了謝,鑽進馬車回話。


    “郡主,奴婢方才問過了,那位小公公嘴緊得很,但神情不見焦急之色,鳳儀宮應當無事發生。”


    夏瀾有些納悶,除了申皇後,她在宮裏並沒與任何人有過來往。


    太後不會深夜突然傳召,若是得了急症,也該是慈安宮來人傳召。


    進宮後,小黃門並沒將夏瀾往鳳儀宮的方向引。


    春紅警覺地道:“公公,這是去壽康宮的路。”


    小黃門賠著笑臉道:“姑娘好眼力,師父說了,請郡主去壽康宮後殿。”


    “壽康宮後殿是太妃的住所,皇後娘娘深夜召我家郡主去探望太妃?”春紅腳步慢了下來,凝神戒備。


    夏瀾心頭砰的一跳:“請問公公,三公主可是住在壽康宮後殿?”


    “回郡主的話,正是。”


    夏瀾心頭一動。


    三公主是養在太妃身邊的,前腳被禁足,後腳皇後半夜傳她去壽康宮,該不會三公主萬念俱灰,想不開了吧?


    一進壽康宮後殿,就見一名宮女挑著燈籠,在庭院中來回踱步。


    “拾翠姐姐,郡主來了。”


    拾翠挑著燈籠迎上前行禮:“郡主萬福,請隨奴婢來。”


    拾翠引著夏瀾走進一間亮著燈的屋子,歎道:“三公主吞了鶴頂紅,太醫院對鶴頂紅束手無策,隻得深夜驚擾郡主。”


    夏瀾連忙上前查看,隻見三公主嘴角、鼻孔溢出黑血,雙眸緊閉,氣息微弱。


    她皺眉盯著三公主看了一會兒,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藥丸。


    “我這裏有解毒丹,但她快不行了,吞不下去。拾翠姑娘,你去倒小半碗溫水來,將藥丸化開喂她服下。”


    拾翠應聲而去,很快便端著小碗過來了。


    夏瀾將藥丸放進碗中,用勺子壓碎,攪和攪和,讓拾翠抱起三公主的上半身,用勺子撬開嘴巴往裏灌。


    她暗中凝聚精神力,用治愈異能為她修補受損的器官和組織。


    不一會兒,三公主的狀況有所好轉,呼吸聲明顯了些,眼皮子顫顫的想睜開。


    趁著這個機會,夏瀾順利地將半碗藥水灌進她嘴裏。


    三公主被嗆到,好一陣咳嗽。


    咳著咳著,腦子漸漸清楚了。


    睜開迷離的眼睛,恍恍惚惚了一會兒,看清眼前的人臉時,不由失聲驚呼:“夏瀾!是你嗎?”


    夏瀾點頭:“是我,公主可好些了?”


    三公主眼皮子無力地眨了幾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哽咽道:“為什麽要救我?讓我死了多好!你不是最盼著我死的麽?”


    夏瀾一臉懵逼:“三公主可不能汙蔑好人啊!我什麽時候盼著你死了?”


    三公主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在母後麵前告密,害死了喜樂,害得我被禁足。夏瀾,你好狠的心!”


    夏瀾攤了攤手,坦然承認:“是我告的密,但事情不是我主動挑起的,三公主怎麽能怪到我頭上?”


    三公主把臉一扭,冷冷地道:“拾翠,我沒事了,你下去吧。”


    拾翠看向夏瀾,問道:“郡主,三公主的毒,已經徹底解了麽?”


    夏瀾剛想點頭,冷不丁大 腿被人掐了一下。


    她下意識看向在她腿邊作祟的小手——是三公主。


    三公主的手垂在床邊,夏瀾站在床前,燈光昏黃,加上站位遮擋,拾翠看不見。


    夏瀾話到嘴邊改了口:“拾翠姑娘,鶴頂紅毒性太強,三公主五髒六腑皆有損傷,需要好生靜養。


    我開張方子,你叫人去太醫院熬好藥送來,讓三公主先喝七天。”


    她念出藥材名稱和用量,拾翠一一記下,行禮告退。


    整個壽康宮後殿隻有三公主住著,喜樂被杖斃,皇後新賜了一個小宮女芸香,才十三歲,也就能做些灑掃功夫。


    因三公主服毒,芸香看顧不力,被打了一頓板子,正在廡房躺著。


    拾翠一走,便隻有春紅在庭院守著。


    三公主轉過頭,幽幽地望著夏瀾,眼神渾濁卻不帶恨意,反而有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冷靜和篤定。


    “夏瀾,你救我出去,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


    夏瀾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笑了:“我這個人好奇心不強,不愛打聽別人的秘密。”


    三公主咧著沾滿黑血的嘴笑了:“這個秘密關乎九叔的生死,你真的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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