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


    太後定定地望著熙和帝,神情恍惚。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長子野心勃勃,非池中之物。


    心智開得過早,小小年紀便沉穩持重,幾乎沒有過天真爛漫的幼稚時光。


    尿都控製不住的年紀,就能做到五更起三更眠,伏案苦讀。


    從不偷懶,從不嘴饞,從不調皮,從不逃學。


    小孩子天性中該有的散漫頑皮,在他身上半點痕跡都沒存在過。


    這樣的人,天生適合當皇帝。


    這十年來,熙和帝兢兢業業,嘔心瀝血,的確讓大黎在前朝的基礎上,愈發欣欣向榮。


    他是個好皇帝。


    “母後如此看著兒臣,可是有什麽吩咐?”


    熙和帝放下茶盞,側過臉笑盈盈地回望太後。


    太後收攝心神,無聲地歎了口氣,故作平靜地道:“小九兒的生辰快到了,哀家思來想去,不知該送他什麽生辰禮才好。”


    熙和帝眸中的笑意有刹那間的黯然,轉瞬揚唇笑得愈發爽朗:“九弟大好,是該好生熱鬧熱鬧。”


    頓了頓,眉頭微微蹙起,“隻是南楚使者前來求親,一兩日間便要入上京城了。


    前朝為迎接南楚來使,忙得不可開交,難免顧及不上九弟的生辰宴。”


    太後端起茶盞,垂眸呷了一口,淡然道:“國事為重,莫說是小九兒的生辰,便是哀家的千秋節,也要為國事讓步。”


    “多謝母後體諒。”熙和帝拱了拱手,言笑晏晏。


    太後放下茶盞,微微一笑:“哀家尋思著,小九兒過了生辰便二十二了。


    上京貴族子弟這個年紀孩子都該進學了,小九兒的婚事實在不能再拖了。


    依哀家看,不如讓小九兒與長安郡主去封地大婚,皇帝以為如何?”


    熙和帝滿臉笑意肉眼可見的消失,眉心一蹙,不悅地道:“長安郡主重孝在身,豈可成親?”


    “太祖皇帝開國初期曾頒布詔令,若父母過世時子女尚未成親,可在守孝一年後成親。


    長安郡主之父正月裏去世,如今是六月間,等他倆到了江南,再籌備幾個月,剛好明年開了春大婚。”


    熙和帝一噎。


    上京貴族講究古禮,繁文縟節數不勝數。


    太祖皇帝的詔令,主要是針對平民百姓,貴族還是嚴格按照五服來守孝。


    但真要按照太祖詔令行事,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太後看向熙和帝,笑意溫柔慈和:“皇帝若無異議,此事就這麽定了。”


    熙和帝飲了口茶,溫和笑道:“倒是兒子疏忽了,多虧母後提醒,否則小九的婚事真要耽擱了。


    既如此,就等南楚使者離京之後,讓小九去江南封地籌辦婚事,母後以為可好?”


    太後鬆了半口氣:“如此甚好。”


    但心裏莫名的有些隱憂,潛意識認為這事兒不太可能如此順利。


    熙和帝又道:“算起來,朕與小九已有兩年不曾見過麵。


    也不知他恢複得怎麽樣,何時能進宮來,讓朕親眼瞧一瞧,也免得朕總為他懸著心。”


    太後笑道:“聽說已經能脫拐走動了,隻是還走不遠。明日哀家叫他進宮來,皇帝若是不忙,咱們娘仨一同用膳。”


    “那再好不過了。”


    母子倆又敘了會子閑話,熙和帝行禮告退。


    平嬤嬤換了一盞新茶來,太後蹙眉問道:“平兒,你說,皇帝是真心的麽?”


    平嬤嬤一臉為難。


    太後既有疑慮,那便說明熙和帝的態度並不誠懇。


    隻是她一介奴仆,豈敢背後非議君主?


    “太後纏 綿病榻多年,好不容易才將鳳體養好,袁神醫也叮囑過,您切不可多思多慮。”


    平嬤嬤避而不答,太後心裏愈發有數了。


    “哀家如何能不多思多慮?小九兒是個傻的,心腸也軟,哀家若不護著他,他——


    他能撿回一條命,哀家真是——唉!平兒,你是最知道哀家的,哀家著實無奈啊!”


    平嬤嬤背過身揩了揩眼角,熙和帝和黎晏州都是她一手帶大的。


    說句僭越的話,她花在熙和帝和黎晏州身上的時間、精力和心血,比太後都多。


    “太後為王爺籌謀至此,您已經盡力了。”


    太後咧了咧嘴,蒼老的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盡力又能如何?


    若無法護住小兒子,無法阻止手足相殘的局麵,她死了都閉不上眼睛,沒臉去地下見先帝。


    “平兒,叫人去臥雲莊傳個話,讓小九兒明日進宮來,哀家想他了。”


    太後閉著眼睛,神情黯然。


    她放在心尖上寵大的小兒子,從今以後,見麵的機會屈指可數。


    接到太後懿旨,黎晏州心裏莫名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太後知道他正在積極鍛煉,若無要事,不會宣他進宮。


    翌日天蒙蒙亮,黎晏州便與夏瀾一同進宮請安。


    到慈安宮時,熙和帝正陪太後說話。


    兩人上前行禮請安,太後笑嗬嗬地道:“快起來吧,小九兒是走著過來的?如今已經能走這麽遠的路了?”


    黎晏州笑道:“是坐著軟轎過來的,在慈安宮門口下的轎。”


    他轉身朝大殿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又轉回來,慢悠悠地走到太後跟前。


    “母後,皇兄,看!我都好了!”


    熙和帝也是練過武的,一眼就能看出來,黎晏州下盤不穩,腳步虛飄。


    隻是看不出來,他一身縱橫北境無可匹敵的武功,有沒有恢複,能不能恢複。


    熙和帝捋著冒出幾縷灰白的胡須,揚眉大笑:“三年了,朕的九弟終於站起來了!如此大喜,當浮三大白!”


    黎晏州笑道:“都是臣弟不好,讓皇兄擔心了。”


    熙和帝看向站在一旁的夏瀾,溫聲道:“長安郡主照顧九弟有功,當賞。”


    夏瀾行禮,低眉垂首恭謹地道:“此乃臣女本分,且太後與秦王殿下皆已行過重賞,如再領陛下賞賜,臣女實難心安。”


    熙和帝大手一揮,朗聲道:“母後與九弟的賞賜,是他們的心意。


    你父女二人治好秦王,還我大黎威震八方的戰神,於國有功,於民有恩,朕理當賞賜。”


    熙和帝撚著十八子手串,垂眸作思考狀,片刻說道:“來人,傳朕旨意,晉長安郡主為公主,賜食邑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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