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七號,下午三點。


    阿潤走進蔦屋書屋銀座店,從書架上拿了本《新潮》九月刊。


    書店裏,都沒幾個人。


    和上個月人山人海,都擠在閱讀區裏翻看《新潮》的盛況沒法比。


    收銀台裏,有兩個讀者詢問還有沒有八月刊賣,並且表示願意出更高的價格,收銀員隻能又一次和他們說道:“本店暫時沒有接到重印八月刊的通知,如果有需求,請聯係新潮社本部。”


    回到店裏後,阿潤讀了一遍雜誌。


    全部讀完後,她的評價是一般般,根本沒有特別吸引讀者的地方。


    沒有爆點,推廣還沒拉胯,也難怪銷量會暴死。


    “眼下就隻有10號的《新潮》能夠滿足我空虛的精神世界咯……”阿潤自言自語地笑了下,隨手打開店裏的電視機,下午三點半有個作家訪談節目要播出,這一期的嘉賓正是新銳作家三島。


    電視裏頭,穿著黑色羽織的文雅青年,平靜地麵對著主持人的提問。


    “我們這邊也是收到了《舞女》的單行本,其中有一篇《香煙》的短篇很有意思,不知道是否是三島老師您本人的親身經曆?”


    “對的,清醒地抵抗規則,又清醒地服從規則,我的少年時代一概都是黑暗的風暴。”


    “在《春子》中,主角迷戀年長的小姨春子……”


    “放蕩不羈,女藝人般寂寥而又危險的生活,我認為是一種很瀟灑的人生。”


    “三島老師也是年上控嗎?”


    “或許吧。”


    “三島老師可是有妻子的人哦。”


    “是啊。”


    “妻子和你是高中同學吧,喜歡年上這事要被她知道了,會不會吃醋呢?”


    “應該會的。”


    “三島老師寫《舞女》時,妻子沒有覺得結局遺憾嗎?”


    “她會鼓勵我,但極少幹涉我的創作。”


    “真是美好的感情呢~”主持人一臉羨慕的樣子,有些做作。


    鬆枝清顯隻是淡淡一笑,保持著惜字如金的態度,絕不主動和絕不多說。


    “那麽,這次的《潮騷》真的是一本劇情大團圓的小說?”


    “是的。”


    “編輯推薦語中,說這本書是以古希臘田園詩式愛情小說《達夫尼斯和赫洛亞》為藍本參考,結合你當時遭受的壓迫所創作的反抗之作?”


    “對的。”


    “文化廳打壓的事件雖然過去了,但我還是想問一下,三島老師現在還有什麽看法嗎?”


    “自古英雄多磨難。”


    “這樣啊,原來三島老師想用《潮騷》來表達自己想要成為英雄的決心?”


    “不,我想告訴大家,其實我是個治愈係作家。”


    “哈哈哈……”


    屏幕上的兩人,一問一答,節目時間過得很快,阿潤的嘴角不時勾起一抹開心的弧度。


    治愈係作家嗎?


    看他那一副文藝憂鬱的模樣,不像啊。


    “你一個人在這傻笑什麽?”有人從外麵走進來。


    阿潤轉頭看過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讓她臉色微微紅了,笑容因此變得有些赧然羞澀,配合著圓圓的鵝蛋臉,讓人覺得純淨與清麗。


    這個很有大姐姐韻味的店長,鬆枝清顯是真喜歡和她待一起。


    她本身就是個極美的女子,時光雖然帶走了她的青春明媚,但也精心雕琢了她的內涵,這使得她身上那股成熟端莊的韻味,遠非十幾歲或者二十出頭的小年輕能比的。


    ——漂亮、溫婉、長腿細腰、柔順長發,還有和藹可親的大胸脯。


    她的外在雖然不如嶽母那般能讓鬆枝清顯感到明顯的衝動,但她這溫婉賢惠的性格,能讓他不知不覺沉浸在她的世界裏,數次想和她在一起。


    “怎麽有空過來我這了?”阿潤笑著問。


    “剛剛又被新潮的宣發部折騰了一通,我現在精疲力盡了,得趕緊過來你這兒避難,快開門讓我去你的床睡一會。”


    “我的老板專屬休息室,睡得都還沒你多!”阿潤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心裏卻有著微微的喜悅。


    她走出櫃台,把鬆枝清顯領進了一個小房間。


    這是給她午休用的套間,有張單人床,床頭櫃上有讀書燈和鬧鍾。


    牆壁上掛著吉他。


    生活用品大體齊備,朝西的窗口外麵的街道。


    時間是下午,太陽光密密匝匝地透過樹枝,在地麵上上閃閃爍爍。


    北歐風格的小木床上,有個大大的布朗熊玩偶,鬆枝清顯直接就躺了上去,壓得小床發出酸澀的吱扭聲。


    看著那吉他,鬆枝清顯問:“能點歌嗎?”


    “想聽什麽?”阿潤那少女味兒十足的纖細指尖,撥動了下琴弦,嘴角浮著一縷如黎明前的月牙般的微笑。


    “披頭士的吧。”


    “好。”


    阿潤拿下吉他,彈了《挪威的森林》,《heyjude》。


    婉轉動聽的歌聲,綿軟悠長,如醉人的美酒。


    北歐風格的小床上,青年已經睡著了。


    阿潤出神地凝望著他。


    以前沒什麽機會細看,現在她才發現,原來青年的睫毛很長,肌膚比她這個女人的都還要水嫩有光澤。


    兩隻耳朵就像瓷器一樣光滑,形狀可愛。


    想捏!


    果真是個好看的大男孩啊~


    由於四下無人,阿潤一時沒忍住犯罪的念頭,伸出白嫩的指尖捏了捏他的耳垂。


    手感軟軟的,溫暖舒適。


    “噠!”


    窗外忽然傳來什麽掉落的東西,把阿潤嚇了一跳。


    她心虛地瞥向那邊,發現是一群小孩在丟水瓶後,惱怒地瞪了他們一眼。


    隨後,她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起來。


    夏日的午後,兩個人獨處的小房間裏,因為可以盡情欣賞他睡覺的模樣,阿潤感到莫名開心。


    但很快,這股開心就被一件事給衝散了。


    他畢竟是有妻子的了,和自己單獨在一個房間裏的事傳出去,那會有大麻煩的。


    她自己倒無所謂,可影響到他的家庭就不好了臉上


    阿潤使勁搖了搖頭,想驅散心頭奇怪的想法。


    但好像沒用……


    床上的青年,睡得很沉,臉上有股肉眼可見的疲憊。


    為了配合新書宣傳,他這段時間是很累,阿潤定定看著毫無防備的他,心情莫名興奮的同時,也湧出了濃濃的罪惡感……她好像對一個已婚男人有了不健康的想法。


    她意識到了錯誤,但不想改。


    於是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在一個萬物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後,獨占一個沉睡的美貌青年,怎麽想都是一件很愉悅……不對,是非常有詩意的事。


    “你要是沒結婚多好……”


    “這樣的話,我就不用那麽在意距離問題,可以爬上床給你按摩一下腦袋,讓你睡得更舒服點了……”


    阿潤坐在床邊,嘴裏絮絮叨叨。


    窗戶照進來的陽光,在她臉上漾起晶瑩的色彩,照亮了小女孩一樣的天真表情。


    鬆枝清顯醒過來時,發現她的臉近在咫尺。


    似乎她正在偷偷幹什麽事。


    瞧見他睜開眼後,她的臉頰迅速染上了鮮豔的玫瑰色,眼神躲閃,紅潤的小嘴呼出純潔氣息:“咦,五點了呢,我正打算靠近喊你起來的……”


    這段話的聲音非常溫柔,驅散了鬆枝清顯模糊的睡意。


    她身穿著潔白的長裙,身上沐浴著西斜的陽光,美妙聖潔得仿佛天國下凡的天使,又像是一口氣就可以吹散的幽靈。


    “阿潤小姐……”他情不自禁地開口。


    阿潤眨了眨水潤的眼睛:“什麽?”


    “你能找個地方給我住嗎?”


    “誒?”


    “我、我可能搬出來,想離你這邊近點……”


    阿潤怔了下,隨後把臉轉向一旁,聲若蚊吟:“當、當然……不,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想搬……”


    “10號,不11號傍晚,你在店裏等我……”


    “不見不散……”


    “咦?姐姐,他是誰!”


    床上的兩人,同時朝著門外穿著校服,表情憨憨的美少女看過來。


    姐姐?


    鬆枝清顯眉頭一皺。


    ……他討厭妹妹這種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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