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拉踩著蔣芹來討好她。


    喻姝微微動了動腦筋,那似乎是兩款烈酒的名兒。


    她淡笑道:“不認識也沒什麽,我都分不清朗姆和愛爾蘭。”酒嘛,說白了都一個味,她不算愛喝。


    那人小心擺放著酒櫃上的一瓶瓶伏特加,聞言也笑:“我那會兒整著酒櫃,臨時把它倆單獨放到了最上麵,她連問都不問,一臉篤定地要這兩瓶。我還好心提醒了句,她反而有些生氣,差點要翻臉。”


    他在藍度做了兩年有餘,從沒見鬱拾華偏好烈酒的。反倒是蔣芹無知又非要端著的做派,太熟悉不過了。


    喻姝壓根懶得多想,隻客套笑著,眼神始終落在那杯即將完工的雞尾酒上。


    “咱們這酒櫃,一不是照價格排的位次,二來就算照價排,也斷沒有她想的這般。”有人在旁陪襯了兩句,很是諷刺,“她那段時間鬧出不少常識性的笑話,還眼高於頂的做派,咱們和她說話都不愛聽的。”


    喻姝抬眼看了那人一眼:“我不也話少麽。”


    那人隻笑得舒心:“喻小姐都多少年了,咱們還是習慣你。”


    她端起酒杯的一瞬,大門處似有一陣尖叫傳來,緊接著便是嗬罵與吵嚷,她遠遠一看,應是兩方人馬起了衝突。


    很快,有毆打聲傳來。


    喻姝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她向來不愛看熱鬧,也不興管閑事。


    藍度的安保是沒得說的,經理和保鏢在雙方來往了幾個回合後及時分離了鬧事者,並傳達出了惡狠狠的警告,其中一方還不死心,嘴裏髒個不停,撂下狠話要報警。


    她聽得無趣,轉身想上樓。


    吵鬧繼續著,經理沉聲再去叫人。


    依稀有兩個字撥動了她的神經,她茫然回首。


    喻姝將酒杯隨意一放,慢吞吞向大門處走近,試圖確認那到底是她的幻聽,還是真實存在的聲音。


    在邊上卡座歇息看戲的森琪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她的接近,嚇得趕忙起身,誰料一口氣沒咽下,差點把剛喝下的果酒嗆出來。


    “怎麽了?”其他保鏢同樣嚇了一跳。


    森琪連連用手點著快要接近鬧事人群的喻姝。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鬱家保鏢哪個不曉得這位的分量,呼啦啦地湧上前去,還有人第一時間拍照發給了鬱拾華。


    “滾開!鬧事到藍度來,姓趙的,你真有種!”


    喻姝心下一鬆,腳步停了下來,應該是聽錯了。


    她有些失笑,小六不在港城劇組裏嗎……哪裏會到燕京來。


    “去你丫的!”另一邊的頭頭一聽對方話裏的忌憚,笑得愈發放肆,眼神落在剛才打了他一拳的男人身上,“周演,裝什麽死呢,憑你上頭是誰!真以為人家拿你當正經的徒子徒孫看呢,別鬧了,信不信老子今日把你往局子一送,誰都不會來管你這玩意的死活!”


    周演……


    喻姝恍惚了一瞬,又驀然回首。


    久違的聲音語調橫空而來,硬是將其他紛擾雜亂映襯成了背景音。


    “閑話少說,我認識的趙四不是靠嘴皮子的廢物。”被指名道姓的男人一點不惱,分外冷淡地挖苦道。


    趙四額頭青筋一跳,方才被揍的地兒還鑽心般的痛,奈何人前不能輸了氣勢,當即踹了腳身前的小弟,嗬罵道:“你算個啥玩意兒,大家夥兒,一塊上,揍他丫的!”


    又是一陣群毆。


    喻姝有些焦急地踮著腳,試圖揪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程善北原本隻是從包廂出來抽個煙解決下三急,沒成想看著當班經理慌慌張張地召集人手,見著他一個勁兒地賠笑。


    “一樓出了點亂子,兩邊人太多,有點壓不下來……”經理火急火燎的,一邊鞠躬哈腰一邊給人使著眼色,“是小的管理不周,程少海涵,海涵。”


    都是常規項目了,程善北不以為然,誰料包廂門自己開了,某人沉著臉大步而出。


    “你這酒吧的經理可以開了!”他臉色極差地撂下句話,仿佛後麵追著什麽惡鬼,往樓梯走去。


    一邊的經理一下就白了臉,追在兩位的屁股後連聲說話。


    不等他滿頭大汗地解釋清楚這事兒真不是他管理不當,鬱拾華一邊匆匆下樓,一邊居高臨下地瞥見了門邊處不斷靠攏的喻姝。


    該死的!


    他愈發急切,眼看那抹倩影就快擠進人堆裏了。


    待得鬱拾華和程善北快步到門邊,烏壓壓的酒吧安保和兩家保鏢皆紛紛就位,偌大陣仗惹得混戰中的兩方人馬各有忌憚地收了手,隻警惕地盯著對方,以免被偷襲。


    同時,喻姝趁著歇戰的間隙,順理成章地擠進了核心圈子。


    她一眼看到了周演的背影,略有些狼狽地靠在一根柱子邊,手背擦著唇邊的血沫,衣褲上皆灰撲撲的。


    “小六。”她低低喚了聲。


    與此同時,鬱拾華也帶人來到了她身邊。


    兩方的人要麽收拾著自己,要麽惡狠狠盯著對方,誰也沒想到會是個女人出麵,打破了僵局。


    鬱拾華自然也聽得了這聲綿綿又含義萬千的稱呼,他冷眼看去,隻見柱子邊喘息的男子僵了身子,又很快抬臉,正正往此處看來。


    他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對方。


    隻看此人身量不矮,基本是這堆烏合之眾裏鶴立雞群的存在,部分五官被發絲遮住,單看臉龐線條十分淩厲,掃過來的眼神淩厲森然,可在看到喻姝的瞬間極快失神,有種不知所措的怔忡,複又垂下眼瞼,不知思索著什麽。


    “小六。”喻姝又喊了聲,她瞥了眼邊上的男人,這次她沒什麽顧忌,小跑著上去看周演的傷勢。


    獨屬於她的氣息消失,乍然的跑開自然令鬱拾華有些不爽,但人前他並未說什麽,反而掃視了圈周圍的一盤散沙。


    小六也就是周演,喻姝的親表弟,在電話裏被周淑娣惦記過終身大事的男人,眼看她有些擔心地過來,本能地護了一下,以免遭到什麽波及。


    “小五。”他低聲道。


    眾目睽睽下,喻姝蹲下身子,直接上手撥開了他的頭發,溫柔地將其理順,不管身後灼熱的視線,想將他攙扶起來。


    “你別管這事兒,趕緊回去。”周演眼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生怕喻姝吃虧,忙道。


    他向來知道的,小五不喜魚龍混雜,這塊兒都是男人,不乏有心思髒眼睛毒的。尤其他已經注意到姓趙的那貨色,拿著一雙小眼一個勁兒地往她身上瞄。


    “程少,能幫我弟弟找個地兒上個藥嗎?”喻姝也不是貿貿然地上前,才一會功夫,她已然感覺到自己成了眾矢之的的存在,美貌從來是雙刃劍,男人又是最直接的視覺動物。


    不過……


    這不看鬱拾華過來找她了麽。


    這不是看那麽多鬱家保鏢和藍度安保麽。


    她左右吃不了虧。


    被喻姝忽然點名的程善北一時還有些失笑,竟也抬手摸了摸鼻子,三四年來還沒被她這麽軟綿柔和的語氣稱呼過,連某人都投來了陰惻惻的眼神。


    弟弟……


    他掂量了下這個詞。


    不過既然是她開口,又給足了麵子,不管衝著誰也得收拾下這局麵,不好叫她的弟弟在他的場子吃了虧。


    喻姝輕輕巧巧的一句,可謂激起千層浪。


    尤其和周演過不去的那夥人,當即拿著自家和程少的交情開始套近乎,才說了一句便倒黴地挨了隻狼牙棒。


    哦豁——


    程少看戲般地笑。


    動手的是鬱拾華,他滿眼都在喻姝身上,剛才才察覺到竟有人當著他的麵覬覦喻姝。


    “眼睛不想要了可以說。”


    “什麽狗……”底下小弟見大哥挨打,當即想挺身而出罵個幾句,等看清楚動手的是誰,已有鬱家的保鏢直接上手了。


    一時間,一方大獲全勝。


    周演這邊自有伶俐的狗腿子上前說道,給貴人們作個解釋。


    “程少,小的們今兒純是來放鬆玩兒的,順便觀摩學習下您這兒的風采。那夥孫子不知從哪兒聽到的風聲,記著上回的仇,說是和您有舊,非要給小的們一個教訓。”


    這人長著個娃娃臉,討喜不說,口齒也很清楚,向來不招人煩。


    程善北似笑非笑:“我這兒廟小,地方寒磣,沒啥別具一格的風采。”


    “是是,您大人有大量,別和我們計較。”他們這夥人說白了,也是貴人養著看場子撐場麵的,自然曉得這個點兒鬧事的影響,今晚的藍度第一場,算是廢了。


    正常來說,攪和了人家的生意場子,不分青紅皂白,多少得被主家削一頓。


    不過……


    狗腿子很有些機靈。


    他們頭兒的姐姐眼看是個貴人前說得上話的,起碼她一開口,程少可一眼沒多看姓趙的孫子。


    原先還怕那玩意真能和程少套個一星半點的近乎,人數偏少的他們可不是滅頂之災?


    保不準真要去局裏蹲個幾天……


    如今峰回路轉,狗腿子眼看大家夥兒能全身而退,恨不得使出渾身解數來討好人。


    “多謝程少了,今日多有叨擾,明兒定來賠罪。”周演同樣曉得利害,當即起身致歉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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