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從三萬英尺的高空摔下來,落到了地麵上。我的氣一下子不知都泄到哪兒去了。


    “真受不了,”我對醫生說。“你怎麽事先也不提醒我一聲呢?”


    我原先欣喜若狂的心情,那天下午早已都化作了難以言表的悵惘。


    “可是又沒出什麽岔子……”我話沒說完,就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語無倫次。“我是說,瑪西一切都還是好好的。問題都出在我的身上。我隻覺得心裏咯噎一下:卡殼了。”


    我停了一下。我沒有說清楚我是在什麽問題上卡了殼。


    我心裏是明白的。可是難以出口啊:


    “把她帶到我家,這事我實在幹不出來。不知道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毛病又一次出在我做事太性急。我何必這樣迫不及待,要瑪西就離開她的家呢?我又何必要逼著雙方立即作出這種……承諾的表示呢?


    “也許我那隻是出於自私的目的,想利用瑪西來……填補那份空虛。”我想起了自己作出的這種假設。


    “可也說不定還是詹尼的緣故。因為,雖說已經過了快兩年了,我這樣試一下恐怕也無可非議了吧,可是,要進我的家我的腦筋還是扭不過來!要弄個人進我的家,睡我的床,我的腦筋還是扭不過來!當然,講究點現實的話,房子已經不是從前的房子了,床也已經不是從前的床了。從道理上講,我心上不應該再有什麽不安了。可是也真要命,我的心裏卻就是覺得過不去。”


    你瞧,在我的感覺裏,我這個“家”到今天還是我跟詹尼共同生活的地方。


    說來也怪:人家都說結了婚的人做夢也在想打光棍有多痛快;我卻是個怪人,我總是恍恍惚惚,以為自己家裏還有個妻子。


    有一點也起了作用,那就是我的家裏還沒有個人闖進來,我的床上還沒有人來睡。也就是說,我那腦子裏還自得其樂的,總保持著那麽個幻覺,以為家裏還有個跟我合享一切的人。


    比如有時候我就會收到一兩封轉來的信,信封上的收信人姓名就是我們倆同列的。拉德克利夫學院還經常有信給她,要她給母校捐款。詹尼去世的消息我當時隻告訴了一些朋友,對其他方麵一概沒去通知,要說有什麽好處的話那就是好處了。


    我浴間裏除了自己的牙刷另外還擺了一把,也隻擺了這麽一把,這就是詹尼-卡維累裏的那把老牙刷。


    所以你瞧,我隻能:要麽是對甲女不老實……


    要麽就是背叛乙女。


    這時倫敦醫生開口說話了。


    “所以你就覺得左右不是人了。”


    他總算明白了。可是真沒想到,他這一明白,反而弄得事情愈加複雜了。


    “難道就一定是非此即彼?”他借用了克爾愷郭爾1的話來問我。“你的內心衝突難道就不可能有其他解釋了?”


    1克爾愷郭爾(1813-1855),丹麥哲學家、神學家,存在主義先驅。他有一本著作就叫《非此即彼》。


    “怎麽解釋呢?”我實在想不出來。


    冷場了片刻。


    “你喜歡她嘛,”過會兒倫敦醫生不動聲色地點了我一下。


    我細細一辨味。


    “這‘她’是指哪一個呢?”我問。“你沒有說清楚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奧利弗的故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埃裏奇·西格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埃裏奇·西格爾並收藏奧利弗的故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