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臘月,紫禁城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這場雪雖然來的比往年晚了些,卻如鵝毛般紛紛揚揚的足足下了半月之久。


    雖說是瑞雪兆豐年,可眼看這雪都快要造成雪災了。


    皇後顧著二阿哥,無暇管理六宮事務。太後隻得親自帶著眾妃去了安華殿祈福。


    好在祈福不過三日,雪終於停了。隻是皇上的南巡計劃也算是耽擱了。


    南巡計劃雖然擱置了,可按照祖製,三年一次的選秀時間也差不多了。


    太後提了一嘴,皇上自然也是答應的。


    選秀流程繁瑣,又是皇上登基後第一次大選,內務府一得到消息就趕緊開始籌備了起來。


    想來最快等到年後,便會初選完畢,迎秀女入宮待選了。


    這日,蘇綠筠踏著風雪來到了延禧宮。


    入了殿內,褪去沾染了雪漬的毛皮鬥篷,蘇綠筠站在暖爐前烤了又烤。


    確認身上的寒氣已經完全驅散,才拿著可心遞過來的綠綢絨刺繡秋花圖案的湯婆子,往內屋走去。


    “綠筠來了。”如懿正坐在軟榻上打著絡子,一旁的海蘭輕輕的推著搖籃。


    見搖籃中的永璂睡的十分香甜,蘇綠筠不由得放輕了腳步。


    她正欲行禮問安,如懿抬手示意她免禮,轉頭對著容佩輕聲道,“容佩,永璂睡著了。你將他抱到側殿,讓乳娘們看顧著吧。”


    待永璂被抱走,蘇綠筠這才開口,“永璂當真壯實,比臣妾的永璋看起來還要結實許多呢。”


    海蘭將鍍金浮雕美人麵護甲一一戴上,玩笑道,“純嬪姐姐這是什麽話?永璋是皇上親口認證的肥嘟嘟小牛犢,哪裏是永璂可以比的呢?”


    幾人輕聲笑著,蘇綠筠卻歎了口氣,說道,“也不怕嫻妃娘娘笑話,原先臣妾也知曉永璋結實,從未擔心過他的健康問題。隻是……”


    如懿略顯疑惑,眼神示意蘇綠筠繼續往下說。


    蘇綠筠歎了口氣,“唉,你們也知道,每日皇子們讀書,總是有大把時間是要共處一室的。


    雖說二阿哥的哮症不會傳染,可臣妾一想到永璋讀書的時候,二阿哥就在一旁不停咳嗽,難免覺得膈應。”


    “大阿哥年長,可永璋還那麽小。純嬪姐姐慈母心腸,擔憂也是正常的。


    隻是這皇後,也太過於嚴苛了。二阿哥年紀還這麽小,有必要這麽帶病苦讀嗎?”海蘭不理解的搖了搖頭。


    “誰說不是呢。”蘇綠筠接著海蘭的話繼續道,“臣妾每次去擷芳殿看望永璋,十次有九次都能看到皇後娘娘在陪著永璉讀書呢。”


    如懿並未抬頭,依舊翻飛著細長皎白的手指打著絡子,說道,“皇後對二阿哥寄予厚望,手段自然是激進了些。


    皇後這般望子成龍,卻忘了二阿哥身為皇子,本就是龍。


    若是本宮的永璂將來啟蒙,本宮隻希望他開心快樂就好。


    永璂若是喜歡讀書,那本宮就替他延請天下名師;永璂若是喜歡騎射,那本宮就替他找來最好的巴圖魯。


    本宮才不要拘著永璂。哪怕他以後隻想做個富貴閑散的王爺,也比在紫禁城中爭權奪利來的舒心。”


    天下的慈母之心皆是如此,蘇綠筠的想法也與如懿是一樣的。


    “話是如此。自從上次二阿哥咳出了血,可算是嚇壞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自那以後,也不敢再逼著二阿哥讀書了。


    可二阿哥不知是不是魘住了,竟然不顧病體,自己硬逼著自己學,旁人誰勸也沒用。


    這不,皇後娘娘為了照顧二阿哥,連上次的安華殿祈福都不曾去。可二阿哥的毛病,就是不見好啊。”


    聽著蘇綠筠的話,如懿心中也難免可憐起了永璉。


    永璉才隻有6歲,那樣瘦瘦小小,又懂事乖巧的一個孩子,怎能讓人不心疼。


    如懿這一世不曾被富察琅嬅害得進入冷宮,又早早有子。


    大人之間無論怎麽鬥,孩子終歸是無辜的。


    如懿將手中的絡子打了個平安結,放在了桌上,“永璉是皇上的嫡子。永璉生病,皇上必定憂心不已。


    隻是皇後對本宮一直心存敵意,本宮若是貿然去勸,恐怕會適得其反。


    不過,本宮會找個時間跟皇上說說的。有皇上開口,想來皇後也能寬心些吧。”


    海蘭含著淺淺的笑意看向如懿,“姐姐自從有了永璂,格外心軟些了呢。


    隻是,若以後永璉成長起來,怕是不好對付的。姐姐還是得為永璂想想啊。”


    如懿從針線筐裏扯出了新的絲線,開始打著新的絡子。


    她笑而不語,卻在心中默默歎息。


    裝模作樣,佯裝賢惠誰不會呢?


    一個得了哮症的孩子,就算如懿不動手,他真的有機會成長起來嗎?


    皇上擇日去看望了永璉,將如懿所說之話轉述給了富察琅嬅。


    富察琅嬅不知這話是如懿說的,滿心以為是皇上垂憐於她,欣喜不已。


    隻是永璉的身子還是一天比一天虛弱。


    富察琅嬅顧不上奪回宮務,仍舊沒日沒夜的在盯著永璉,叫他不許再讀書,先保養好身子要緊。


    太後隻負責重大的宮務決策。六宮的繁瑣宮務現在基本都落在了如懿的身上。


    唯有選秀的事情,如懿懶得多管。


    她借著醋意將事情全權推給了太後,倒是難得落了個清閑。


    現在如懿每日裏除了要照看永璂,便是要看各種各樣的賬本,雖然有些耗費精神,日子倒也過的充實。


    永璂的百日宴很快到了。


    為了讓大家一起熱鬧一番,皇上特意將百日宴與除夕夜的合宮夜宴定在了一起。


    太和殿內,張燈結彩,粉飾一新。內務府做事還算仔細,布置的幹淨又敞亮。


    殿內四處高掛著一排排的紅色燈籠,宛如天邊的紅日,映襯的殿內一片金碧輝煌,璀璨奪目。


    皇上和太後端坐在上首,身著華美的盛裝,俯瞰著下麵的文武百官和後宮佳麗們,如泰山般威嚴莊重,神態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視。


    富察琅嬅亦是一改往日的疲態。


    她戴著繁瑣而華美皇後朝冠,化著精致濃豔的妝容坐在皇上身邊。宛如一朵盛放的牡丹,盡顯母儀天下的風範。


    文武百官們身著莊重的朝服,不時舉杯向皇上道賀,各種珍奇禮品被紛紛獻上。


    殿內一片歡聲笑語,氣氛熱烈而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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