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書安和這個盲人老者在這兒商議,求他給幫助,為什麽他要求個盲人呢?其實房書安心裏清楚,別跟我裝蒜,你肯定是個了不起的人,這回我把你粘上,幫也得幫,不幫也得幫。老者聞聽,點了點頭說:“嗯,飯也吃了,你也破費了,我能不幫你辦事嗎?房書安你可以放心,別看我眼睛瞎,我估摸著抓他還不費勁,就瞎摸也能摸著。這麽辦吧,你先出去公開和他見麵,把他穩住,然後我出其不意躥出去,把他攔腰抱住,咱倆就把他抓住了。就算咱倆不行,蔣家坨這地方路口那兒就有衙門,巡檢司、軍隊,他們聞訊趕來再幫咱點兒忙,他還跑得了嗎?”“對,老爺子我謝謝你,事成之後我個人有重謝,官府還有重賞。”“好!那你就請便吧。”房書安也不吃了,就在這單間雅座裏把衣服歸攏整齊,周身上下緊襯利落,從腰中拽出一尺二寸的小片刀“刷刷刷”在屋裏還練了一趟。那盲人翻著眼睛聽著,說:“嗯,房爺,我覺著你身上挺沉的,你是不是先把那銀子包放下,帶著這麽沉的東西怎麽能抓賊?等會兒把賊抓住,我把這東西再還給你。”“好,您先給我看管著。”一千來兩銀子,六七十斤重,在腰裏墜著是不方便,房書安把包解下來交給盲老頭。全交待完,房書安把半截門簾往下一拽,“嗖”地一下蹦出去,就到了紫麵金剛王順的桌前,抖丹田,高聲喊喝道:“呔!”他沒鼻子不兜風,這味兒跟正常人不一樣,把屋裏人嚇了一跳。


    單說王順叫了兩盤包子,剛咬了一口,猛抬頭一看,房書安蹦到他的麵前,把他嚇了一跳,筷子、包子全掉在地上,他不是怕房書安,他怕的是徐良、白芸瑞,這就叫賊人膽虛。王順剛才那麽半天去哪兒了,他在本地是不是有熟人?沒有,王順是瞎跑到這兒來的。他為了擺脫房書安的跟蹤,進了蔣家坨之後,一看有個大院後門開著,裏麵堆的都是亂草,王順也太累了,就鑽進草堆,在那兒暫避一時。王順鑽進草堆,閉著眼睛琢磨了半天,盤算著上哪兒去,上雲南太遠啦,上四川也不近,原籍是決不能回,官府肯定在通緝我,那麽眼前有什麽地方可去呢?想來想去,他想起一個地方。離這蔣家坨不遠,五六十裏地外有座山叫少華山,山上有位總轄大寨主叫赤發龍神馮魁章。他管轄著八百裏洞庭湖,他有四個兒子,馮雲龍、馮雲虎、馮雲彪、馮雲漢,江湖上號稱馮家四太子,據說是四員猛將,每人一對大錘,金、銀、銅、鐵八大錘;聽說他還存兩個幫手,他曾跟人家學過武藝,一個叫海馬追風叟上官清,另一個叫海馬芙蓉叟上官倫;他還有個軍師,這人叫尚可善。但是我跟這些人都不熟悉,投奔他們是否能收留我,這可就難說了。最後他一琢磨,不如大膽一試,凡我們都是江湖人,我爹的名望他們大概也都知道,能收留我更好,不能收留我。借點川資路費,然後我遠奔雲南也好。不過,眼前至關重要的是擺脫房書安這個尾巴,我就在這兒睡他一覺,他一會兒找不著我,就回去了,到時候我再走。他在草垛這兒一忍,那滋味可真難受,又渴又餓,這才想起一天一夜水米沒沾唇,因此他等了一個來時辰,後來實在忍不住了,站起來把身上的草抖了抖,壯著膽子來到街上。他東看看、西瞧瞧,一看沒有房書安,也沒有開封府的官人,這才來到前街,可他沒想到,就在他進蔣家坨鑽進草垛的前後,有一個人正在暗中監視著他。王順進了三仙居,打算填飽肚子,因為沒錢他就要了兩盤包子,沒想到這包子一口還沒吃,房書安就打裏麵蹦出來,他焉有不怕之理?


    這小子“噌”一下站起來,一看就房書安自己,他略微放了放心,事到如今也就豁出去了,他說:“姓房的,咱倆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對頭,又在這兒遇上了。”“噯,對了,你要是懂事,趕緊自己投降,我管保不淩辱你,如若不然,一會兒官兵來到,你小子可就活受罪了,你打算怎麽辦?”“去你媽的!”王順把眼前的桌子“嘩”地一掀,奔房書安就砸。房書安往旁邊一縱,順手抄起個痰桶照著王順打來,王順一低頭,這痰桶“啪”,正好砸在酒壇子上,壇子碎了酒也灑了,把掌櫃和夥計嚇得:“嗷嗷”直叫,吃飯的也四散奔逃,飯館就亂了套。房書安回頭就喊:“老爺子,快幫忙抱腰吧!”喊完他往一號房間一看,那盲老頭兒蹤跡不見,銀子包也給拐走了。這可把房書安氣壞了,心說:唉呀!上這老家夥的當了,你拿我當傻小子使喚,把銀子偷走連忙都不幫,你可損透了。就在房書安一愣的工夫,王順從窗戶跳出去,頭也沒回撒腿就跑。到了現在,房書安也顧不上許多,跑出飯館在後頭就追。就這樣王順逃出蔣家坨,奔少華山就跑下去,房書安在後麵是緊追下舍。這回王順沒耽擱時間,一口氣跑了三十八裏地,在日頭偏西的時候,來到少華山的山口,把他累得搖搖晃晃實在跑不動了。房書安比他還強,因為老房吃了兩回飯,肚子裏有底,始終與王順保持著半裏地的距離。曠野深山,看得比較清楚,就見王順搖晃著進了一座山口,老房不知道什麽地方,壓刀還繼續追。


    單說王順,剛進山口,裏頭呼哨一響伏兵四起,出來七八十個嘍羅兵,手裏拿著刀槍棍棒,把王順就給包圍了。王順單手提刀,把手一擺說:“各位弟兄辛苦,別誤會,咱們都是自家人,我也是老合。”“你也是老合,你找誰呀?”“我初次到貴寶山來,請問我有個朋友叫田凱,是否在此?”“田凱,他在少華山幹什麽的?”“我聽說他在這兒當個頭目。”“這兒是有個叫田凱的,是我們的巡山寨主,人送綽號雙刀將。”“對,我找的就是他。”“你叫什麽名字?”“在下姓王,叫王順。”“好吧,先把刀放下,聽我們的。”王順把刀扔下,人家把刀撿起來,用繩子把他給攏住,到裏麵送信去了。這王順說的是真話,他確實有個朋友叫田凱,是他爹神拳太保王興祖的徒弟,但是多年不通音信,這一回還真碰對了。嘍羅兵到裏麵一送信,時間不大,巡山小寨主雙刀將田凱晃著膀子來了,他低頭一看說:“哎喲!果然是兄弟,我簡直都不認識你了,快鬆綁。”嘍羅兵把繩子給解開,把刀又還給王順。王順哭著說:“田大哥,被難之人前來求你,請哥哥跟總轄大寨主美言幾句,把我收留下吧,我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語,走投無路了。”田凱說:“別哭別哭,兄弟你這是怎麽啦,據我所知你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哭什麽?總轄大寨主跟我關係不錯,我到那兒說幾句,沒問題,你是英雄,我們請都請不來,能拒絕嗎?別難過,我現在就領你進山。”“哥哥等等,後麵還有開封府的人追我呢。”“多少人?”“不知道,我看見的就一個人。”“那你放心,我們這個少華山,銅牆鐵壁,他飛都飛不進來。弟兄們,把好山口,沒有我的話任何人不準放進。”“是!”他都安排好,就帶著王順進山了。順著盤山道,他們來到少華山金鬥大寨,等王順進到院裏一看,這地方的氣派不次於八寶疊雲峰青鬆狼牙澗,相比之下比王典那兒還整齊。大廳門前站著四十名彪形大漢,懷中抱著鬼頭刀,兩旁擺著兵刃架子,大廳的門開著,裏麵正在談論事情。大寨主馮魁章,跟他的老前輩上官清、上官倫、軍師,還有他幾個兒子、偏副寨主正在議論打造戰船的事。這麽個時候,他們兩個就進了院子。田凱告訴說:“兄弟,略等片刻,我把底交給你。我們大寨主馮魁章,脾氣暴躁,但這個人心腸挺熱,你就得順著他說,隻要他瞧著你順眼、看你可憐,準保收下你,如果你戧著他,這事就不好辦了。”“這些事我都知道,現在我是要飯不怕餿,能收留我就行,我還敢跟人家強嘴嗎?”“噯,對了,我給你送個信兒去。”說著話田凱正正帽子,抖抖衣服,來到大廳外麵高聲喊喝:“報!在下要求見大寨主。”馮魁章往門口看看說:“是田凱嗎?”“不錯,正是在下。”“進來吧。”田凱規規矩矩走到虎皮交椅前,躬身施禮,說:“回總轄大寨主,有件事情要向您稟報。”“什麽事?”“咱們這兒來了個朋友,打算步步登高,請大寨主賞碗飯吃。”“哈哈哈,田凱,這雞毛蒜皮的事,還用跟我說嗎?你是巡山寨主,看著安排吧,隻要人可靠就行。”“是!不過他不是一般的人,必須跟大寨主見個麵。”“他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大寨主,您聽說過有個叫神拳太保王興祖的人沒有?”“聽說過,他藝壓南七省,是個了不起的人物。他不是被徐良撇了嗎?”“對,今天來的這個人,就是他的兒子紫麵金剛王順。”上官清一聽,手撚胡須說:“他不就是假徐良嗎?聽說他在八寶疊雲峰入了王典一夥,怎麽上這兒來了?”田凱說:“那我就不清楚了,最好您親自問話。”“好吧,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讓他進來。”田凱聽了心花怒放,來到外麵,滿臉是笑地說:“兄弟,我給你說了,看那意思大家都挺歡迎,張口英雄,閉口好漢,你跟我進來吧。”王順跟他進了大廳,一看這哪裏是大廳,分明是森羅寶殿。正中央有座高台,高有五尺,兩旁有梯子,上麵鋪的虎皮,在辦公書案的後麵是一把特大的虎皮高椅,在椅子上端坐一人,這人長得非常難看,就是白天打個對麵也得嚇個跟頭。這位身高一丈二尺六,紅頭發、寬肩膀、大骨架,臉從腦門到下巴有二尺,高高的顴骨、四棱的下巴,深眼窩鑲嵌著一對黃眼珠,滿臉疙瘩一層水鏽,頦下一撮紅胡須,而且這人頭上還長著兩個包,不知道的人以為是兩個犄角,要不怎麽叫赤發龍神。他頭上戴著火紅緞子紮巾,身穿火紅緞子箭袖袍,外披對花英雄氅,在上麵一坐是穩如泰山。在他身邊有四個大個子,身高也都在一丈二尺左右,一個個膀大腰圓,在他們腳下放著金銀銅鐵四對大錘。在桌子的旁邊,各有一把椅子,上麵坐著兩個老頭兒,他們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五官相貌極其相似,就是皮膚顏色有點區別,上首老頭兒臉發黃,下首老頭兒臉發青,倆人都是花白的須髯,幹巴巴地挺精神,每人身後背著一對獨龍雙拐。再下首還有一把椅子,坐著個出家的老道,細米拉的眼睛,黃胡須,身披八卦仙衣,腰中懸劍。再下麵都是偏副寨主。王順巡視了一遍四周,搶步過來,撩衣跪倒,說:“各位好漢在上,總轄寨主在上,被難之人王順給眾位問安。”說完話,趴地下就給磕頭。田凱過來介紹說:“大寨主、各位,這就是王興祖之子王順。”馮魁章看罷多時,說:“免禮平身。”“多謝大寨主。”王順往旁邊一站,馮魁章相了相麵,然後告訴田凱賜坐,王順這才坐下。馮魁章問:“王順,你是不是那個把眉毛染了的假徐良?”“不錯,正是在下。”“嗯,這是有人介紹,要不介紹真把你當成徐良了,你不是在八寶疊雲峰嗎?我還接到請帖,說你們七月十五要開人頭大會,怎麽這個會沒開,你跑到這兒了?”“哎呀!大寨主,一言難盡那。”王順說到這兒,眼淚就直往下掉。馮魁章說:“王順,不必難過,有話隻管講,如果你說得在理,本寨一定給你作主。”“多謝寨主爺,各位容稟。”王順就把官府怎麽攻打疊雲峰,徐良怎麽沒死,這些事講述一遍,一直講到山寨被破,自己逃跑,毫無隱瞞地全說了。等他講完,大廳“嘩”就是一陣大亂。大夥一聽那麽大的疊雲峰,如今是一敗塗地,這消息要是王順不來,我們還蒙在鼓裏呢。馮魁章問:“那麽寨主王典在哪兒?”“叫白芸瑞給紮死了。”“電光俠霍玉貴呢?”“不清楚,都打亂了套,誰知是死是活,反正我跑到了這兒。”正在這時候,外麵當兵的進來報告:“報!報總轄大寨主,可了不得了,山口外有個人,口口聲聲要進山抓賊。他還說聽他的話一筆勾銷,要不聽就要掃平少華山,請大寨主定奪。”馮魁章聽完,火往上撞,他把桌子“啪”地一拍,說:“外麵來的什麽樣人?”“沒報姓名,他說是開封府的辦差官。”“長得什麽樣?”“挺細個脖子,大腦袋,還沒有鼻子。”剛說到這兒,王順過來說:“大寨主,這個人是最壞無比,他叫房書安,人送綽號細脖大頭鬼。這個小子當初也是綠林人,後來被徐良把他鼻子給拉下去了,結果鬧了個五官不全,他不但不恨徐良,相反還處處替開封府庇護。如今,他背叛綠林人保了皇上,在開封府當一名校尉,跟著徐良到處與綠林人做對,這次八寶疊雲峰失敗,跟此人有一定關係。他跟了我好幾天,求大寨主把他抓住,就地處決,這樣才能給綠林人報仇雪恨。”“噢,房書安,聽說過,他不是跟王金龍、霍玉貴是磕頭的把兄弟嗎?”“對呀,可恨就在於此,他是疊雲峰的人,反過來倒出賣了疊雲峰,跟這些把兄弟為仇作對,沒有他的勾引,疊雲峰何至一敗塗地呢!”“好吧,他來得正好,這叫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王順你先回避一下,他進來以後,我再見機行事。”“多謝寨主,不過您對他不能心慈手軟,要留下就是個禍害。”“本寨清楚,來人,陪王壯士下去休息。”這時有兩個副寨主過來,陪王順到跨院,讓他洗洗臉,喝口水,吃點東西。


    單說馮魁章,吩咐一聲:“讓房書安進來見我。”嘍羅兵出去了,好長一會兒時間,他們把房書安給領進來。房書安昂首挺胸,晃著大腦袋走進大廳,到裏頭一看,派頭可不小啊,他再往高台上一看,坐著一個人,闊口咧腮,顴骨突出,特長的一張大臉,紅頭發紅胡須,長得十分凶惡;在他兩旁站著四個彪形大漢,手中提著大錘,還有兩個老頭在桌子旁邊坐著,餘者偏副寨主是威風凜凜、相貌堂堂,背劍懸鞭怒目而視。房書安一想:我現在是堂堂開封府的辦差官、白眉大俠的幹兒子,可不能給開封府的人丟臉。想到此他把大腦袋一晃,抱腕當胸說:“我說各位辛苦,在下有禮了。”馮魁章往下一看,趕緊把嘴堵上,他怕樂出聲音來,心說:世界上再醜的人還有比他難看的嗎?小脖子細得比擀麵杖粗不了多少,腦袋大得都出了號,大餅子臉還沒鼻子,光剩下倆小黑窟窿,說話囔鼻子細聲細氣,叫人聽了從心眼往外難受,就這種人也在開封府當辦差官,真叫人覺得可笑。他把桌子一拍說:“下麵的,你是什麽人?”“在下叫房書安,細脖大頭鬼的便是。”“房書安,我且問你,咱們素日並不認識,今天你貿然來我少華山,要見本寨所謂何故?”“噯,我說大寨主,請問您貴姓高名?”“赤發龍神馮魁章。”“聽說過,提起您的名聲來,我早有耳聞。大寨主,別看咱們沒打過交道,一回生二回熟,從現在開始咱們不就是熟人了嗎?我來幹什麽,當然是有事,無事不登三寶殿。”“講!”“別著急,實不相瞞我現在有點乏累,再說初次登貴寶山,你也客氣點,先賞個座再說吧。”馮魁章心說:這還是個刺兒頭,我要是不給他,顯得心胸狹窄。於是吩咐人搬來一把椅子,讓房書安坐在那兒,馮魁章接著問:“房書安,你來這兒究竟想幹什麽?”“且慢,我現在是又幹又渴,打算跟您要點水,潤潤我的喉嚨再說。”“來人呀,給他水。”其實房書安真渴嗎?他是想利用喝水的機會編編詞兒。把水喝完,他擦擦嘴說:“多謝大寨主賞賜,我追一個人到這兒來的。”“你追誰?”“假徐良王順,王興祖的兒子。”“你因何追他?”“大寨主容稟。這個王順他爹王興祖,應東方亮的邀請,趕到南陽府白沙灘當了總擂官,在擂台之上招搖撞騙,口出狂言要和開封府的英雄決一雌雄,而且指名要會鬥白眉徐良。王興祖仗著他有武藝在身,擂台上把開封府的人打傷十幾個,把沈仲元胳膊給打折,柳青的腿被踢斷,總之他露夠了臉,此時見好就收得了,可他不幹,得寸進尺非要和徐良比武。徐良被逼無奈,當場和他動手,哪知他那兩下不行,讓徐良抓住‘喀吧’把他給撇了,雖然做得有點過分,但那是王興祖咎由自取,這能怪開封府的人嗎?就因為這個,王順為了給他爹報仇,非要找徐良拚命,按常理而論,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這樣做無可指責。最不可忍的是他夜入皇宮,刺死娘娘、打了皇上,而且報出徐良的名字。這就不對了,大丈夫敢做敢為,你小子有骨頭就不該給別人栽贓,嫁禍於人卑鄙可恥。當今天子傳下聖旨,包大人傳下堂諭,令徐良捉拿他,可是他心狠手毒,一夜之間又打死盧方、韓彰、徐慶,致使三老殯天。後來他到了八寶疊雲峰,投到王典門下,狼狽為奸繼續做惡,開封府眾差官奉旨抄了他們的山。沒想到王順比泥鰍還滑,趁慌亂之中逃跑了,像他這種罪大惡極的人,能叫他跑掉嗎?我在後麵跟著他,就跑到這兒來了。不知您聽明白沒有,我就因為這個來抓他,請大寨主賞臉,把他交出來。你要把王順交出來,那最好,因為你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雖然你是個山賊,但我們也是綠林人出身,既沒奉聖旨也沒堂諭和節度使的令箭,所以你仍然占你的山,我們抓我們的賊,咱們各走各的路,秋毫不犯。假如你包庇王順,把他收在山上,你可要倒大黴、惹大禍,慢說徐良、白芸瑞、開封府眾人不答應,就我這兒說也不答應。到那時候,山寨一破,玉石俱焚,你可悔之晚矣,請大寨主三思。”馮魁章一句話沒說,就在這兒聽著,等房書安把話說完了,他鼻子一哼說:“房書安,你有你的看法,本寨有本寨的看法,我讚成王順的作法,認為他是個英雄,他攪鬧皇宮院,殺死娘娘、打了皇上,那是英雄的本色。皇上怎麽樣?老虎屁股摸不得?他就要摸!娘娘怎麽樣?金枝玉葉神聖不可侵犯?他就要殺!這是我們綠林人的榜樣,我讚成。至於他和徐良作對、報殺父之仇有什麽不可以?他打不過徐良、碰不過開封府,隻好嫁禍於人,這叫被逼無奈、情有可原。這樣的朋友我想交還交不上呢!如今他投靠我少華山,正中下懷。我一定把他收留,不但如此,我還要和他結成摯友,誰想碰王順一根毫毛,從我這兒說就不答應。房書安,我要不把人給你,打算怎麽辦呢?”“哎喲,馮寨主,您這是開玩笑還是真的?”“此乃大廳,豈有玩笑之理!”“好了,看來你執意要和開封府的人作對,將來你必食惡果,告辭了。”“哪兒去?”“送信去、搬兵去,告訴我幹老徐良跟你算賬。”“哈哈哈!姓房的,你明白人說胡塗話,這是少華山聚義分贓廳,可不是市場來去自由,你要想走,先問問本寨答應不答應。”“哎喲,馮魁章你不答應,還敢把我如何?”“來人!把他拿下。”一聲令下,他大兒子馮雲龍過來,拽住房書安的脖領子說:“兔崽子,你給我過來吧。”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房書安一看,這家夥的拳頭像個皮錘,胳膊好像房檁子,不管動哪方麵,自己都是甘拜下風,所以他幹脆沒伸手。再看馮雲龍把房書安“啪”往地下一摔,嘍羅兵過來把他捆上,小刀也給卸下去了,房書安是仰麵大笑。他這一樂,把群賊給樂傻了。馮魁章就問:“房書安,你樂什麽?”“別問了,要殺就殺,上刀山、下油鍋我什麽都不怕,皺皺眉不算英雄好漢,像你這種膽小鬼還問什麽?”“本寨怎麽膽小?”“馮魁章,別打腫臉充胖子,你就是膽小。我房書安單槍匹馬一個人敢進你的少華山,我來了就是你的客人,咱們講的是道理,今天這兒又不是戰場,你翻什麽臉哪?為什麽我說送信去,你怕我走呢?你不是怕我,是怕徐良和白芸瑞,怕人家收拾你,把我抓住打算殺人滅口,這就說明你膽小如鼠。馮魁章,你來吧,給爺爺來個痛快。”正這時候王順在跨院聽見了,本來馮魁章讓他回避,但他不放心,他怕房書安這張利口把馮魁章說服,把自己給獻出去,那不是倒邪黴嗎?所以他在外麵聽著。他一聽房書安使的激將法,也沒請示邁步就進來了。他說:“大寨主,我都聽見了,您可別上他的當,這小子一肚子轉軸、滿嘴的謊話,他剛才用的是激將法,明明他貪生怕死,反過來還激您,您要把他一放可就上了當,他一回去送信,少華山就立刻變成戰場,對大寨主可不利呀。大寨主,把他殺死得了,你們要是沒空我親自動手。”說著王順從背後把刀拽出來,往前一跟步,把房書安的耳朵揪住,舉刀就要砍。正在這個時候,人叢之中擠出一個人,三步兩步來到王順的背後,掄起巴掌“叭”打了王順個嘴巴。由於用力過猛,把王順打得橫著出去有六七步遠,王順一捂臉,覺得耳朵嗡嗡響,什麽也聽不見了。他心裏納悶兒,誰呀?怎麽對我這麽不禮貌,扭頭觀瞧,這個人他不認識。此人身高九尺開外,寬肩膀、細腰身,頭戴古銅色抽口六棱硬壯巾,頂梁門倒拉三門茨葉,鬢插英雄球,身穿一身古銅色的短靠,勒著十字絆,外披灰色英雄氅,背著一對十八節水磨竹節鋼鞭。往臉上看,麵如薑黃,兩道濃眉,燕尾黑胡。歲數在四十掛零,往那兒一站是威風凜凜、相貌堂堂。王順初到少華山,對這兒的一切都很陌生,因此不認識這個人。他捂著臉說:“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打我?”“我打死你。大寨主,我看王順就是罪魁禍首,您別糊塗了,趕緊傳話把他抓住,這房書安不能殺!”


    單說馮魁章,他也沒想到在眼皮底下出這種事,但他一看打人的這個主兒,笑著說:“哈哈哈,賢弟你怎麽發這麽大火,到底為什麽呢?別生氣,坐下來慢慢跟我說。”這個人緊走兩步,來到桌案前麵,把聲音壓低說:“大哥,咱們是自家弟兄,有話我不能不說。紫麵金剛王順,咱們收不得,他是個喪門星,如果收下他於少華山不利。房書安剛才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咱們和開封府井水不犯河水,雖然他們是辦差官,咱們是賊,但咱是公道大王,靠種地捕魚為生,不搶、不奪、不傷害百姓,所以官府對咱們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咱們才得以安然無恙。話說回來,今天把王順收下來,咱可就要倒黴,他乃是國家的要犯,打皇上、殺娘娘,徐良他爹還死在他手裏,完得了嗎?如果激怒了開封府的差官,他們跟咱決一死戰,到那時你可悔之晚矣。不知我說得對不對,請大寨主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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