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大俠徐良在沙頭集康家老店,見店房掌櫃、夥計半夜三更抬著一個人,要到村外去埋,徐良不由得衝衝大怒,抓住掌櫃的衣領,厲聲喝向,並威脅說要把他們送官治罪。店房掌櫃一看這事被人發覺了,嚇得兩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四個夥計全跪下了。


    徐良道:“快說,你們這是要幹什麽?如果不說實話,膽敢蒙騙於我,我讓你們一個個不得好過!快說!”店掌櫃嚇得上下牙齒直打架,磕磕巴巴地說:“客爺息怒,我說,我全說。木板上這位,是天黑以後硬要住進小店的一個老頭兒。我看他帶著病態,不打算收留,後來又一想,誰不行個好啊,就讓他住進了柴屋,還給他吃了一碗稀飯。剛才小夥計到柴屋抱柴,見他躺在那兒,喊他不應,踢他不動,拿燈一照,死了。客爺,你說我們店房多倒黴吧。一文店錢沒收,還得給他埋屍。我們這個店是小本生意,等到天亮,一旦官府知道,派人前來驗屍,光那招待小錢,都花不起呀!如果死者的家人再來訛詐,我們不就該關門了嗎?因此呢,就想著多一事不如省一事,趁天當半夜,人不知,鬼不覺,抬到村外,挖個坑一埋,啥事就沒了。沒想到這件事驚動了客爺,讓您看著了。客爺,小人說的全是實話,您就高高手讓我們把他抬走吧。”


    徐良一聽,是這麽回事,他就想起了天黑時有人哀求住店的情形,不由地對那人產生了一點側隱之心。彎下腰看了看,由於天黑,看不清那人的麵部表情;伸手摸了摸,身上還有點發溫,徐良這下可火了,手指掌櫃罵道:“好啊,想不到你們這兒是個黑店呀,人還沒有斷氣,就要抬出去活埋,你們還有點人性沒有?我現在就去擊鼓報官,看你們哪個能活!”店掌櫃和四個夥計嚇得直磕響頭:“客爺饒命,客爺饒命啊,您千萬別去報官,真要驚動官府,小人就沒命了。客爺,如果這人沒死,我們情願把他抬出去,請醫調治,所有的費用,我們包了,客爺您看咋樣?”徐良一想:這夥人都是無知愚民,為了怕攤事,才出此下策,並不是圖財害命,既然他們已經認錯,也就算了,這才說道:“要不是看你們說得可憐,我非去報官不可。這樣吧,你們先把他抬到我的房間,讓我看看再說。”“是是,小人遵命。夥計們,把這老爺子還抬回去。”


    這位老者被抬進了徐良的房間,放在了錦被床上。徐良一看,此人太寒磣了:身高不滿五尺,瘦小枯幹,頭發、胡子都結氈了,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還滿是油膩。再看他那臉色,和死一般無二,所不同的是,口邊還有一點點遊氣,但非常微弱。徐良雖然不通醫道,但也略知一二,摸了摸脈,不像是絕症,根據情況判斷,此人大概有點小病,腹中無食,餓昏了。於是對掌櫃道:“做碗胡椒薑湯,越快越好。”“是,現在就去做。”時候不大,夥計送來了一碗薑湯,放的有香油、蔥花,美味直鑽鼻孔。徐良讓夥計把老者扶起來,他親自拿著調羮,一勺一勺給老者喂下。老者聞到香味,居然能下咽,這大概是人的求生欲在起作用吧。等一碗湯喂完了,再看那老者,麵部慢慢有了血色,躺在那兒睡得挺香。夥計們長出了一口氣。徐良道:“沒你們的事了,都睡覺去吧。”眾夥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徐良坐在椅子上打了個盹兒,過一會兒天就亮了。


    老者一覺醒來,發現睡在這間華貴的屋子裏,吃了一驚,翻身下地,就要往外走,被徐良攔住了:“老人家,你不能走,看你這病可是不輕啊,等一會兒我請個郎中,給你服藥,等身體康複,再趕路吧。”老者驚疑地道:“客爺,這兒是什麽地方,我怎麽進來的?”“這些你就不用問了。另外我讓你放心,你的一切費用,我全包了,你隻用安心養病就是了。”


    徐良安穩住老人,讓夥計請來了郎中,郎中號了號脈,看看氣色,看看舌苔,也說沒什麽病,吃一點藥,調補一下,就會好的。郎中寫了張方子,徐良給了他五錢銀子,郎中出門走了。


    掌櫃不知是害怕,是內疚,還是感激徐良,總之是特別熱情,店裏的事情都交給賬房先生,自己寸步不離地在這兒照顧徐良和這個老頭兒。


    老人吃了一劑藥,精神頭大見好轉。掌櫃懷著愧疚的心情,向老者述說了經過。老人聽後,真是感動不已,非要給徐良磕頭,謝他救命之恩,被徐良攔住了:“老人家,不要這樣,側隱之心,人皆有之,這是我應該做的。”老人感動地抽泣了一陣,問徐良:“恩人貴姓,請你賞下來,我好銘刻在心。”“記不記倒沒啥,要問我,姓徐名良,是過路的。”老者和掌櫃都不是武林中人物吧,所以對徐良這個名字挺陌生。老人嘴裏不住地念叨:“白眼眉,徐良,徐恩公。”徐良就問:“老人家,你家住哪裏,姓字名誰?府上還有何人?”“別提了。我家住在三仙島,姓康,家中產業不大,人口不少,有四個兒子。我排行老大,起名就叫康老大;由於家中人口多,鄉親們便叫我康大戶。”康老大說到這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唉!栽林養虎,虎大傷身哪!我四個兒子都成家立業了,我也老了。當年我一個人能養他們四個,現在他們四個人不能養我一個,我到誰家吃飯,他們都摔盆砸鍋,鬧得雞犬不寧,我一氣之下,就離了三仙島。老了還能幹點什麽呢?就想做點小生意糊口,哪知道生意難做,帶出來五串錢的本金,全賠光了,隻好沿街乞討,饑一頓飽一頓,身子又不好,到這兒就病倒了。若不是遇上恩公,我就成他鄉之鬼了。”老人說著說著,淌出了老淚,讓人見了,很覺難受。徐良道:“這樣的兒子也太忤逆了,你怎麽不去告官?”“天高皇帝遠,沒人肯問哪。恩公,我說話不怕你笑,因為我那四個兒子小時候沒能很好管教,現在越發不像話了,不但說不肯養我,倘若我有一句話說的不投他們的心意,他們還敢打我呢。”“老人家,你可真是不幸啊,竟然遇上這麽幾個兒子。這樣辦吧,你長期在外漂流,也不是個辦法;我也沒什麽急事,幹脆把你送回三仙島,替你教訓教訓他們。如果他們能聽我的良言相勸,倒還罷了;若不聽我良言相勸,我就把他們送到官府,按律治罪。”


    老頭子聽徐良這麽一說,簡直高興透了,嘴裏不住地說感謝的話。徐良一看,康老大的氣色大見好轉,可以趕路了,就找店家算賬,打算起程。店家說什麽也不要徐良的銀子,徐良哪肯呢,硬給放下了十兩紋銀。掌櫃道:“客爺,您這人心腸太好了,不但不治我們的罪,還多留銀子,讓我們怎麽感謝呢。這樣吧,小店有一輛車,正好閑著,我讓人送你們上三仙島吧。”


    徐良一看,店家是誠心實意,也不好推脫,便答應了。於是收拾好了,與康老大一同乘車,趕奔三仙島。因為康老大自稱是三仙島的,車老板又是當地人,徐良自然不用問路了。兩個人坐在車上閑談,車老板甩開長鞭,一轅二梢三匹馬都是膘肥體壯,十二蹄蹬開上下翻飛,大道上揚起一溜黃煙,不一會兒就把沙頭集遠遠地甩在了後邊。徐良心裏非常愜意,想道:聽人說這兒離望海鎮隻有五六十裏地,從那兒過海就是三仙島。看這輛車的速度,天不黑就能趕到望海鎮呢。我老兄弟到沒到呢?明天我們能不能見麵?徐良隻顧想他的心事,就沒注意太陽已經平西。坐在車上,一路顛簸,感到有點發困,於是合上眼,打了個盹兒。誰知這個盹兒打的時間長了點,直到車已停穩,他才醒來。徐良睜眼一看,他們停在一家店房門前,此時已經是萬家燈火了。徐良打了個哈欠,揉揉眼,跳下車,大概車老板已經和店房掌櫃講好了,掌櫃領著三個夥計,像迎接上司一樣,恭恭敬敬地把他們接進客房,安排在最好的房間。小夥計打水、送飯,不必細表。


    次日早晨,徐良一覺醒來,屋子裏已經透進了金光,急翻身起床,見康老大已經起來了。兩個人洗過臉,徐良讓人去叫車老板,一同吃飯,誰知天不亮老板已經趕著車走了,徐良非常後悔,沒能賞人家一點銀子。


    吃飯,會賬,都不必細表。飯後,康老大領著徐良來到海邊碼頭。今日天晴氣爽,風平浪靜,放眼看去,碧波萬裏,徐良望著大海,真有點心曠神怡。他看了看碼頭這兒,一擺溜停著十幾隻渡船。康老大沒等徐良說話,便點手叫過來一個年輕水手:“阿童,擺渡我們過海。”“啊,是您老人家呀,請上船吧。”康老大恭恭敬敬地扶徐良上船。他向周圍的船家招了招手,那些人明顯地對他表示敬意,但誰也沒有說話。徐良心想:這些水手都挺和氣,看樣子也很尊重這位康老大,為啥他的兒子那麽忤逆呢?


    小船離岸,平穩地向一座小島駛去。徐良閃目觀瞧,見不遠處有個島嶼,鬱鬱蔥蔥,小島越來越近,看得出上麵有座孤山,山上好像修有城堡。等船靠了岸,徐良付過船錢,二人棄舟登陸。


    康老大看著故鄉的山水,饒有興趣地對徐良道:“恩公,到家了,看著沒,我家就住在前邊那個山崗上。這樣吧,您在這兒暫等一時,讓我先回去看看那幾個犬子是不是在家,他們如果在家,你還得小心點,免得受他們欺負。”“老人家,我們一道去好了。”“不不,咱不能走一道。若走一道,被他們看到了,知道是我領你來的,你走之後,那幾個壞小子非找我的麻煩不可。恩公,您得為我著想啊。”“我怎麽知道你住在哪兒呢?”“這個好辦。我走之後,過小半個時辰,你順這條道往前走,過一座樹林,上個山崗,過去寨門一直走,到了寨子中間,就到我家了,我在門口等你。恩公,您可要來啊。”康老頭兒說罷,一搖一晃地走了。


    徐良看著老頭兒的背影,心裏說道:這老頭兒真讓他兒子給欺負怕了,我要見到他的兒子,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不可!


    徐良在這兒等了一會兒,估摸著有小半個時辰了,便邁開大步朝康老大指點的方向走去。剛走到樹林這兒,突然躥出十幾個彪形大漢,一個個絹帕罩頭,大帶煞腰,手持刀槍棍棒,一字兒排開,擋住了徐良的去路。為首一人指著徐良喊道:“呀——呔!你是何方來的強盜,竟敢窺探我小孤山,弟兄們,把他拿下了!”那些人一聲答應,圍住徐良就要動手。徐良先是一驚:哎喲,大白天遇上劫道的了,這事真新鮮啊。又一想:不是,劫道的該問我要銀子,為啥說我是強盜呢,看來是一場誤會,我得解釋解釋:“喂,朋友,你們誤會了,我不是什麽強盜,是去看康老大的,請你們方便方便,讓個道吧。”哪知道這些人根本不聽他說,往上一闖,圍住他舉棍便打。


    徐良暗想:這兒真可謂蠻夷之地,化外之邦啊,人的野性這麽大,一點道理也不講,看來我單憑嘴頭,他們不會聽從,再不還手,非要吃大虧不可。不過我同他們無冤無仇,教訓一下就行了,切不可要他們的性命。徐良拿定主意,縱身形伸展雙臂就穿梭在十幾個壯漢的中間。徐良身法之快,令人難以捉摸,十幾個人打了半天,連徐良的衣服也沒挨著。徐良哈哈一笑,左右手指不住地彈那些人的額頭。隻要彈上,立時就起一個紫包,疼痛難忍。徐良上彈額頭,下用腳踢這些人的尾巴骨,那地方真要碰上,就會渾身酸疼,蹲地上起不來。這一下可樂了,隻聽“哎呀”“哎呀”之聲不斷,十幾個全癱在那兒了。徐良往旁邊一站,抖了抖手道:“你們聽著,老子也沒惹著你們,你們為什麽動手行凶,要置我於死地?這是你們的規矩,還是受人唆使?必須說清楚,不然我就饒不了你們。說!”


    這些人隻顧呻吟,誰也沒回答他的問話。正這時候,由山道上跑來兩個人,大口喘著粗氣,到徐良近前瞅了瞅他的白眉毛,問道:“您就是白眉大俠徐良吧?”徐良馬上提高了警惕,心說:他們怎麽知道我是徐良?是不是三仙觀派來的?哼,大英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在夏遂良麵前也不能裝熊!想到這兒他把身板一挺道:“不錯,正是山西人,你們要幹什麽?”那兩個人趕忙施禮:“徐將軍,失敬,失敬。我們奉老當家的命令,前來接您,沒想到晚來了一步,發生這場誤會。徐將軍,沒傷著您吧?請您高抬貴手,消消氣,我們給您賠禮了。”這兩個人挺客氣,恭恭敬敬地給徐良施禮,還招呼被打那些人也過來見禮。這些人來到徐良麵前,一躬到地:“謝謝徐三將軍賜招。”徐良弄得有點不好意思:“免禮免禮,不打不相識嘛。”


    樹林外腳步聲響,有人抬來一乘小轎,那兩個人非請徐良坐轎不可。徐良道:“朋友,我有一事不明,要當麵領教。”“徐三將軍,您客氣什麽,有啥話盡管吩咐。”“我且問你,你們老當家的是誰?他怎麽知道我到了這裏?我與他素不相識,為什麽要以禮相迎?”“徐三將軍,這些您都甭問,到時候您和我們老當家的一見麵,一切都會明白。請吧!”


    徐良心想:這些人是敵是友,還不清楚。即便他們真是三仙觀的人,那兒設下了機關陷阱,我也不能退避!我倒要看看夏遂良能奈我何!想到此他不再猶豫,抬步起身往轎裏一坐,那些人抬起來,前呼後擁,朝山崗走去。徐良無心觀看山景,在思謀著真要到了三仙觀,該如何應付。還沒等他拿定主意呢,小轎輕輕落地,有人撩起了轎簾:“三將軍,請您下來吧。”


    徐良一哈腰下了小轎。舉目觀瞧,見這兒是一處寬敞的院落,迎麵是大廳,兩邊廊簷下擺有兵刃架子,槍刀劍戟等十八般兵刃樣樣齊全。大門內外各站著二十名大漢,一個個懸刀佩劍,威風凜凜,垂手站立,院裏還有一班鼓樂手。徐良剛剛站定身軀,隻聽有人喊了一聲:“徐三將軍到!”接著,鼓樂班子吹奏起了悅耳的迎賓曲。隨著樂曲聲,由廳裏出來四位壯漢,一個個身高體胖,膀闊腰圓,兩邊一站,威武雄壯,像廟裏的四大金剛一般。跟著又出來一二十人,雖不是紗帽莽袍,倒也衣冠楚楚,十分整齊。最後出來一位老者。隻見他:頭戴鵝黃緞鴨尾巾,身穿鵝黃緞短靠,外披銀灰色英雄氅,足穿高靴白布襪子,登著一雙千層底的福字履,胸前飄擺一部胡須,閃著光亮,兩眼炯炯有神。徐良仔細一看,不覺發愣:哎呀,此人怎麽同康老大的長相那麽相似呢?莫非我認錯人了?再一細看,果然不錯,是那個康老大!看來他根本不是因為兒子忤逆被迫流浪的,那麽他為啥要騙我呢……啊,是了!這是有意試探我呀!徐良想到這兒微微笑了笑。


    隻見這位自稱康老大的老者,滿臉堆笑,一出廳門,便抱拳當胸,朗聲說道:“哈哈哈,三將軍,實在對不起,老朽多有怠慢,還望三將軍海涵。三將軍,請吧?”“老人家,你請!”兩個人攜手攬腕,一同邁步上台階,走進大廳,老者執意要徐良上坐,徐良硬是不肯,推讓再三,兩人分賓主落座,餘者站立兩邊。傭人獻上香茶。


    徐良呷了一口茶,剛想要發問,老者先說話了:“你們都聽著:這位徐三將軍,就是當今名貫環宇的白眉大俠徐良,是我的救命恩人,還不過來見過徐三將軍!”“遵命。”屋裏那二十幾個人,包括四位大漢,全都整整齊齊站在徐良麵前,“我等拜見徐三將軍!”這些人作過揖,又跪倒磕頭,看那態度非常真誠。徐良趕緊起身離座,攙起前邊的幾位:“各位快快請起,我可經受不起呀。”眾人磕罷頭,規規矩矩地退在一旁。


    徐良麵對康老大道:“老人家,我有一事不明,要當麵領教……”“三將軍,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要問什麽,這件事咱一會兒再慢慢嘮。來人!”“聽寨主爺吩咐!”“傳下話去,酒席擺上!”“是。”


    時候不大,大廳裏擺下了四桌酒席:徐良和那位老者在上首,四個大漢第二席,餘下的坐了兩桌。老頭子頻頻舉杯,徐良隻得飲了三盅。老頭兒把酒杯放下,看著徐良問道:“三將軍,你是第一次到南海來吧?你上過三仙島嗎?”“老人家,我確實是第一次到南海,更沒上過三仙島,所以,凡事還望您多多指點。”“三將軍,這兒不是三仙島,乃是小孤山金鬥寨;老夫也不叫康老大,我叫……”“插翅虎康殿臣!老劍客,恕徐良有眼無珠,不識真人,有得罪之處,還望您多多海涵!”


    徐良說著話起身離座,對著康殿臣深施一禮。康殿臣急忙以禮相還:“三將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哪!可不能客氣呀!”徐良道:“老劍客,快別說了,您壓根兒沒什麽病,而是以此為計,賺我上山罷了。老人家,不知您此舉是何意呀?”“哈哈哈,好厲害的白眉大俠,果然名不虛傳。不但武藝好,心術正,而且料事如神,佩服,佩服。三將軍,你要問這事,聽我慢慢說來。”


    原來,這位自稱康老大的人,乃是南海有名的插翅虎康殿臣,那四位大漢是他的兒子,老大飛天虎康勇,老二攔路虎康猛,老三花麵虎康剛,老四拚命虎康強。他爺兒五個合在一起,人稱南海五虎。他們在南海十大派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康殿臣帶著他的兒子和手下人馬,駐紮在金鬥寨,他們隻是保境安民,保護漁民的人身財產安全,平時不搶不奪,與其他派別和睦相處,既無過深的交情,也沒什麽衝突。


    自從夏遂良、昆侖僧等人來到南海,住到三仙觀之後,這一帶原來平靜的海麵,掀起了層層波濤,武林各門派都被攪了進去,弄得人人不得安寧。原來夏遂良和昆侖僧等人經過數次與上三門和開封府的人較量,知道對手很不好對付,雖然說三仙觀設有很多機關埋伏,他們那兒也有不少高人,但還覺得戰勝上三門的把握不大,必須遍請高手前來助陣,尤其南海各門各派都要力爭請到,即使他們不肯幫忙,也要讓其保持中立,不能為開封府所用。就這樣,三仙觀發出了許多請柬,小孤山金鬥寨的康家五虎也收到了幫兵的請柬,還有一份重禮。


    康殿臣收到請柬和禮品,心中發生疑慮:按照三仙觀的信上所寫,徐良、白芸瑞和上三門的人,確實太可惡了,就應當全國武林各派共同起來,圍而殲之,若不把他們剪除,隻怕蓮花門衰敗之後,其他的門派,包括南海各派,都要遭到滅頂之災呀!要這麽說應該到三仙觀幫兵助陣。又一想:不行,我不能聽信一麵之詞。前些日子我到中原訪友,聽人們普遍傳說開封府包大人公正廉明,開封府的校尉奉公守法,除暴安良,不避艱險,這些情況和夏遂良說的不大相同啊,我信誰的呢?幹脆,誰也不信,大丈夫應該有自己的主見,我得親自了解一下情況,再作決定。就這樣,康殿臣便化裝改扮,離了小孤山,要試探開封府的人。


    康殿臣心想:夏遂良等人既然由中原撤到南海,必然是在那兒犯下大案,那麽開封府一定會派人前來追尋,我呀,就到通往三仙島的路上等候便了。因為小孤山在三仙島東邊,由中原來人上三仙島,都從那兒經過,他才來到了沙頭集。


    沙頭集的康家老店,就是金鬥寨的人在這兒開設的,為的是探聽情況,給康殿臣通風報信。這兒的掌櫃還是金鬥寨的一個小頭目,他負責沙頭集周圍各八十裏以內的消息的收集,東西南北共設了八家店房。康殿臣告訴他:開封府如果來人,少不了白芸瑞和徐良。白芸瑞是個漂亮小夥子,年約二十來歲;徐良是個醜鬼,但他有個記號,最易辨認,就是兩道白眉。康殿臣告訴掌櫃:迅速通知下去,發現這兩個人的行蹤,立即告訴我。掌櫃不敢怠慢,向各處作了安排。


    白芸瑞不好辨認,徐良好辨認哪,他沒到沙頭集,康殿臣就得到了消息,於是想出了一個主意。沒想到徐良正好投宿康家老店,這一下便好辦了,康殿臣演出了一場騙局,店掌櫃配合默契。久曆江湖、聰明絕頂的徐良,竟沒看出一點破綻,被人家騙上了小孤山。在小樹林裏發生那場格鬥,也是康殿臣有意安排,一為試探徐良的手段,看他是不是真的藝狠心毒;二是阻滯他的走路速度,為山寨迎接安排爭取些時間。


    書裏表過,言歸正傳。徐良聽康殿臣說罷,一迭聲說道:“承蒙老劍客厚愛,徐某感激不盡。您識大體,顧大局,扶正除邪,是名副其實的劍客!徐良對您十分佩服。”“三將軍不必客氣,說實話,我並不懼怕開封府,也不怕上三門,我們隻要奉公守法,與世無爭,誰又能奈何我們!老夫把你請到這兒來,主要是敬重你的人品!你沒來的時候,我已經把這些事對他們說了,小孤山的大小頭領也頗受感動,大家對你表示尊重,這是出自內心。另外,我還有一點,需要向你講明白。我這樣歡迎你,隻是敬重你個人,並非敬重開封府。看在你我這番交情的分上,在這次三仙觀和開封府的爭鬥中,我們小孤山決不介入,既不偏袒開封府,也不支持三仙觀,而是保守中立,希望三將軍能以諒解。”“老劍客,您能這麽做就很好了,我徐良感激不盡。”


    宴會上的氣氛更為融洽,更為活躍,他們就中原和南海的風土人情、官方政治、民間疾苦、各派武藝等等,隨便地閑聊著,邊聊邊喝。康殿臣有意無意地問徐良他們怎樣和蓮花門結下的冤仇,蓮花門說開封府和上三門不容武林其他派別的存在,有沒有這回事,徐良都作了一五一十地回答,康殿臣等人這才明白了真相。康殿臣又躊躇了一下,問道:“三將軍,老朽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老劍客,你我無話不談,有什麽話你盡管問吧。”“請問你這次到三仙島要幹什麽?同行幾人?”“老劍客,你要問,我可以如實相告。夏遂良、昆侖僧等人在三教堂失敗後,全部逃走了,到現在不知去向。我們估摸著這夥人可能逃到了三仙島,我和我老兄弟玉麵小達摩白芸瑞奉開封府的差遣,專程趕奔三仙島,要打探夏遂良等人是否在這兒;若在,如果能行,就把他們捉拿歸案,不能行,就返回中原搬請人馬前來捉拿。聽您剛才一說,夏遂良這夥人確實在三仙觀,我們這第一件事算完成了,還有第二件要幹。”“三將軍真是肝膽相照,把這樣的大事,都告訴了老朽。不過,老朽有一言相告,不知您肯不肯聽?”“老劍客有何見教?徐良願聞高論。”“也不是什麽高論,隻是我有一種感覺,我勸你最好不要趕奔三仙島。我可不是滅您的銳氣,長他人的威風,三仙觀那兒可是龍潭虎穴呀!夏遂良、肖道成已經設下天羅地網,做好層層埋伏,你若要硬闖三仙觀,必然是有來無回!以老朽之見,你在敝寨住上三日五日,老朽派人,幫你尋找玉麵小達摩,然後你們弟兄二人一同回歸中原,搬救兵請高人,來打三仙觀,捉拿夏遂良,不知三將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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