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紅雪顯然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去道:“明郡王安好。”


    肖重華點點頭,慕紅雪就快速地掀開簾子出去了。


    歐陽暖搖了搖頭,將她的不自在看在眼裏,這可不是要勾引別人的表現,事到如今,她真的覺得,是自己防備心太重了。


    肖重華在歐陽暖的臉上看了看,卻看到她一臉的笑容,不由道:“你不是不喜歡她嗎?下次再來,找借口打發掉就是,不必費心思招呼。”


    歐陽暖微笑:“她自己跑來這裏,我還能把她趕出去不成?這多不像個樣子,橫豎她也沒什麽壞心眼。”


    “哦?”肖重華有些意外,看了歐陽暖一眼。“聽你的意思,似乎對她有所改觀。”


    歐陽暖隨意地笑笑:“不說這個了,現在離用膳的時辰還早著,要不要吃些點心,小廚房新做了玫瑰酸角糕,很是香軟,先墊著嗎?”


    肖重華笑道:“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吃這些酸酸甜甜的東西了?”


    歐陽暖也沒有在意,隨口道:“是小廚房做得好呀。”


    肖重華看了看桌子上的賬冊,皺了眉頭道:“大嫂把這些事情都推給你了嗎?”


    歐陽暖點點頭,隨意地翻開一本賬冊道:“她的確不擅長這些,被人蒙騙了都不知道,光是這個月,公帳上就少了上萬兩銀子,她還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肖重華點點頭,輕聲道:“看來有人不願意將這個權力交出來了,隻是,這些事情你也不必親曆親為,我會派得力的人暫時管著。”


    能經幹的奴才是很重要,但是很多事情奴才是做不來的,比如鎮場子,今天如果是換了別人在,還能將孫管事處置了嗎?自然是不行的。歐陽暖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之前我確實什麽都不懂,可是母親讓陶姑姑來教了我不少東西,母親常說,我現在做了人家的妻子,隻有將家裏打理好,你才能專心應對前朝的事情,人前人後也不會落人話柄,這些我都記著了。”


    肖重華怔住了,看著她輕輕道:“暖兒,我娶你,不是為了讓你辛苦的。”


    這算什麽辛苦?歐陽暖失笑,管家理事,是所有女子必須學會的,而目前看來,自己做的還算得心應手,並沒有什麽為難的。真正勞心勞力的,是對付層出不窮的詭計。


    看著她,肖重華心中一片柔情,手上用力,便將她拉入懷裏,“再等等。”


    歐陽暖聽著他說的話,看見他一雙眼晴黑沉沉的,嘴角在笑,眼裏並無半點笑意,全是認真。有些奇怪,他所說的再等等,是等什麽呢?


    晚膳是在正堂用的,肖重華和歐陽暖剛剛來到正堂,就看到董妃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她身邊的大丫頭卷起袖子拿著塊熱帕子正給她擦手,一旁的曹姨娘則立在圓桌前細細擺放碗筷等物。


    世子肖重君破天荒地也在,隻是麵色青白地坐著,看見肖重華進來,略略點了點頭。肖重安也陪坐在一旁,隻是神情很是不自然的模樣。曹姨娘的兒子肖重雲則坐在最末座,看見他們立刻起身請安。


    孫柔寧獨自棒了一杯茶,站得離肖重君遠遠的,立在屋角看向窗外的花園。看到歐陽暖進來,立刻迎上來,笑道:“就等你們來了。”


    歐陽暖奇怪道:“王爺不在嗎?”


    “王爺有急事被召進宮裏去了。”孫柔寧回答道。


    董妃淡淡地道:“既然人都到齊了,就上菜吧。下次吃飯的時候,可別讓我們等你們兩個人了。”


    這話是衝著歐陽暖說的,她微微一笑,董妃這段時間顯然是氣得狠了,居然說得出火藥味這麽重的話,還是當著眾人的麵,完全罔顧以往的風度儀態。


    董妃為了肖重安的事情,心中始終憋著一口氣無法消散,又道:“暖兒嫁到燕王府也這麽久了,也不是剛到我們家,對我們家的規矩應當很熟悉了,怎麽還到這時辰才來呢?”


    孫柔寧笑道:“大家也都剛剛才到,早點晚點也無礙的。”


    董妃淡淡道:“我們是無所謂,可重雲還在長身子的時候,晚上還要熬夜讀書,誤了用膳的時間才不好。”


    歐陽暖正要說話,肖重華已經攔在前麵笑道:“是,娘娘教訓得是。今日都怨我,在外頭辦事太多耽擱了。我那裏離這裏也遠,總難免耽擱。這樣吧,以後開飯不要叫我們了,我們在自己院子裏吃什麽都是一樣的。”


    這是再也不會來吃飯的意思?董妃氣得睜大了眼睛,胸脯上下起伏,歐陽暖笑道:“既然已經遲了,快讓人上菜吧。”


    曹姨娘垂著眼應了。


    待到飯菜上齊,一家人坐著吃飯,歐陽暖深感大廚房味道與小廚房又有不同,很多菜式要大氣很多,便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肖重華難得見她胃口這麽好,不由有點吃驚。


    “聽說你今兒個處置了五位管事。”正位上,董妃不冷不熱地道。


    歐陽暖從容地將筷子上的芙蓉雞絲放進嘴巴裏,慢慢放下筷子,道:“有這回事,孫管事和其他四位管事都貪墨了不少的銀兩,被人告發了,我若是不處置,實在說不過去呀。”


    董妃把碗一推,“他跟著我這麽多年,做事都沒有差錯,怎麽到你這裏就貪墨銀兩了。”


    飯桌上除了歐陽暖在外的所有人都停下筷子,抬眼看著她。


    歐陽暖淡淡笑道:“娘娘有所不知,這些貪墨的帳目都是去年的,他還一口咬定是娘娘吩咐他辦事賞給他的銀兩,可這上萬的銀子也實在不是小數目,娘娘怎麽可能因為他事情辦得好就隨便賞給他呢?我讓人審問,他竟然改口說,那些銀子都是為了董妃娘娘取出來的,我當時就很生氣,這不是在說娘娘借著管家的機會中飽私囊嗎?這等刁奴,怎麽還能留著呢?娘娘,您說是不是?”


    董妃氣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冷冷看著歐陽暖。歐陽暖麵帶微笑地回望過去,半點也不見退縮的模樣。


    孫柔寧笑道:“是呀,這種刁鑽的奴才,若是留著他,豈不是讓人說娘娘的壞話?這可是太不好了,早點處置才是明智之舉。”


    肖重君重重咳嗽了一聲,孫柔寧毫不在意地別過臉去。


    肖重君對肖重華道:“不管怎樣,孫管事是董妃娘娘提拔起來的,要處置他也得娘娘親自動手。”


    肖重華靜靜看著肖重君,慢慢道:“大哥,娘娘畢竟事務繁忙,身體最近又不好,還有父王要照顧,還要為我們這樣操心,實在是太辛苦了。”


    董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既然是這府裏的長輩,就該照料孩子們,不敢說辛苦。”


    肖重華笑容很淡:“重安就要娶親了,您要忙的事情很多,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您忙卻沒有一點表示,那是不孝。從前大哥身子弱,大嫂要忙於照顧他,也脫不開身,如今卻是不同了,有暖兒幫著大嫂理事,董妃娘娘您就放心吧,好好為重安籌備下婚事要緊。”


    肖重安要先成親,然後才能納嚴花蕊進門,所以董妃匆匆忙忙為肖重安定了一門婚事,因為過於急切,女方家裏也不是很滿意,董妃正在鬧心著,不由更火大:“寧兒要照顧重君,暖兒又是生手,這怕是不合適吧。”


    本來燕王府管家理事的權力就該交給孫柔寧的,董妃卻一直霸著不肯放,這已經是很過分了,現在孫柔寧將它要回,她還推三阻四不答應,實在是說不過去的。但她畢竟是長輩,世子又完全站在她的一邊,讓孫柔寧長期以來也說不出什麽來,現在歐陽暖進了門,燕王府既有世子妃又有郡王妃,若是還將管事的權力交給董妃,就真的是太過分了。


    肖重華慢慢道:“這件事情我已經向父王提過,他也認為一直讓娘娘辛勞很是過意不去。”


    肖重君道:“重華,府中的事千頭萬緒,哪裏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說清的?依我說,你們也太心急了。柔寧有多少能耐我能不知道嗎?弟妹也是剛嫁過來沒多久,她又能怎麽管家?董妃這些日子一直為你們操心,這還沒緩過氣來呢,你們一個接一個想要氣她……”


    說完,肖重君又盯著孫柔寧:“柔寧,你還不把事情說清楚!”他這是讓孫柔寧自己站出來,可孫柔寧卻像是沒聽見似的,半句話也不肯說。


    歐陽暖笑道:“大哥你既然心疼董妃娘娘,就該讓大嫂和我幫著她分憂,你若是讓大嫂來勸,豈不是要讓大嫂推卸責任,借機偷懶嗎?”


    肖重君被嗆得無話可說。


    這個桌子上,除了肖重君,誰也不肯支持自己,甚至包括肖重安都低下頭不說話。董妃雙目噴火,冷冷盯著肖重華,麵色淒楚地道:“你們不說我也知道,這是你們都長大了,嫌棄我礙事了。”說著,用手帕子擦拭眼淚,一副傷心失望的模樣,“人家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大,王妃去世的早,你們兄弟幾個都是我看著長大的,王妃過世之前,那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好好照顧你們,可現在你們都有了自個兒的想法,我還能說什麽呢?”


    歐陽暖震驚地望著她,她真是想不到,董妃居然來這招——哀病之策。


    肖重君環視一圈四周,冷冷道:“重安,董妃娘娘這樣傷心,你還不來勸勸!”


    肖重安坐不住,站起身來咳嗽了一聲,上前道:“母妃,您既然身子不好,何必還管這些閑事,把事情交給大嫂她們就行了……”


    他才一開口,董妃就氣的眼睛都紅了。


    她冷冷道:“我真是——養了一頭白眼狼。你倒好,不記情也就算了,整日裏想方設法來氣我。這飯還怎麽吃!你們自己吃吧!”說著,她站起來,快步走了出去,剩下一桌子的人麵麵相覷。


    肖重君冷冷望著肖重華,隻覺得他已經完全變了,現在他的心裏,隻有一個歐陽暖,自己這個大哥隻怕都不在他眼睛裏了。他也冷笑一聲,道:“我吃飽了,送我去。”這話是對孫柔寧說的,孫柔寧卻對一旁的丫頭道:“去,送世子爺回去。”


    肖重君並不多言,目光陰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那其中竟然含了一絲冷笑和嘲諷,隨即由丫頭簇擁著走了。


    歐陽暖看到那個眼神,隻覺得十分古怪,正常的男人不會這樣看待自己的妻子,縱然肖重君因為生病而性情古怪,也不該這樣。她想了想,剛要提醒孫柔寧必須小心肖重君,就看到金良快步走進來,麵色是從未有過的焦急。


    他俯身在肖重華的耳邊說了兩句,肖重華手中的筷子居然頓了一下,歐陽暖離的最近,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


    肖重華雖然竭力維持冷靜,可歐陽暖畢竟是他的妻子,對他有不少的了解,知道他泰山崩於麵前而不改色的性格,但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歐陽暖敢肯定,一定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剛回到賀心堂,肖重華一把拉住歐陽暖的手:“他死了。”


    誰?誰死了?歐陽暖目光迷惑,不知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究竟是說誰。


    “賀蘭圖——他死了。”肖重華目光隱有痛色,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歐陽暖一怔,這怎麽可能?她完完全全的呆住了:“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剛剛得到的消息。”


    “會不會——是誤傳?”歐陽暖心中還抱著一絲僥幸。


    肖重華沉重地搖了搖頭:“我也希望如此,可是金良已經確認了屍體,的確是他。”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好端端的怎麽會——不對呀,他這樣的人,當初那麽危險都能活著,還保護好我們脫險,怎麽這麽容易就會?”歐陽暖難以置信,心頭那陣說不出的震驚讓她什麽也說不下去了。


    “他得知姨母的消息後,還是趕去了寧國庵,就是在那裏中了埋伏,身上中了無數利箭,死狀極慘,金良打探到的消息是,殺手足足有數百人,若是平日裏的賀蘭圖一定不會中埋伏,可偏偏他是去吊唁姨母的——過於悲痛的情形下一時不察才會……”肖重華的目光中隱隱閃現著壓抑的憤怒,賀蘭圖不隻是他的朋友和幫手,更重要的是,他們還是表兄弟。可是竟然有人對他下了這樣的毒手!


    歐陽暖搖了搖頭,慢慢道:“要殺他的人,定然知道江海王妃和他的關係,可是誰會這麽做呢?”不知為何,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當時肖重君那可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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