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參軍與太傅費熲相談甚歡,費熲又設宴款待。隻參軍心急回營稟報,這才匆匆而歸。


    陳封聽了,命那參軍下去歇息,笑對程備道:“無患以為蜀國這是何意?”


    程備也笑道:“不過是緩兵之計耳。”


    陳封道:“正是如此,他要等樂籍發兵勤王,又怕我若攻城,成都守不住,這才使這計策,教我不去攻城。”


    程備道:“想來必是如此,隻是我等也無他法,隻得將計就計了。”


    陳封冷笑道:“哼,我縱不攻城,可也不能教他好過。”


    遂在次日仍舊遣使入城勸降。蜀國仍舊是孟軛與費熲依次會見,說辭與前日一般。鄭使卻直言鄭國隻寬限三日,三日後若不出降,大軍便要攻城。


    費熲好言相商,隻說蜀國隻礙孟軛一個,隻在數日之間,必開城納降。


    到第三日,陳封又遣使入城。此次孟軛言辭緩和,語意遲疑,卻仍舊不肯鬆口。費熲卻是言辭懇切,隻說城中臣民極多,出降還要準備數日,請鄭使再寬限幾日。


    鄭使回報陳封,陳封再遣使入城,言隻寬限三日,若三日後仍不肯降,必將成都碾為齏粉。


    到了三日後,蜀國仍舊懇請寬限,如此往複,不覺到了二月十七。


    這日天已向晚,鄭國各營寨之前林立著無數高大的攻城器械,一匹快馬在日暮下,踏著最後一道霞光,穿過重重器械,馳入鄭軍東城中軍大營。


    “夔州急報。”值哨鄭兵一連聲叫喊,聲音直傳入中軍帳中。


    陳封掀簾出帳,望著那破例在營中縱馬的夔州信使,急切的眼神似要穿透那信使的五髒六腑。


    那信使在中軍帳前十餘步滾鞍下馬,疾走幾步,跪於陳封麵前,雙手上舉,手中捧著一封書信。


    陳封接過書信,看看身後的程備,遲疑著不肯拆看,猶豫片刻,轉身入帳。


    他立在帳中央,看著那信封,卻不拆開,反手將書信甩給程備,自在帳中踱起步來。


    程備拆開書信,頃刻看完,陳封已停下腳步,問道:“如何?”


    程備道:“夔州降了。”


    二月十九巳時,成都東城門打開一道縫隙,從中走出一支數十人的隊伍來。這隊人三人乘馬,餘則步行跟隨,挑擔趕車,直奔鄭軍中軍大營。


    到了鄭軍大營轅門外,隨從向鄭軍值哨兵士遞上名帖,那鄭軍兵士不敢怠慢,接過名帖,快步奔入營內。


    陳封正與程備在中軍帳中議事,親兵送上名帖,言有蜀國使者請見。


    陳封接過名帖,見上麵一行端正小楷“蜀國內廷侍讀學士、少府郭南”,哂笑道:“蜀使到了。”又問親兵道:“蜀使隨行有多少人?”


    親兵回道:“蜀使一人,隨從兩人,還有五十兵丁,挑擔趕車,送來許多牛羊酒禮。”


    陳封笑對程備道:“這少府在蜀國是九卿之一,也算得高官了。”


    程備道:“雖算得高官,卻還見不得都司。我去會會他便是。”


    陳封點頭道:“也好,便勞無患迎他罷,也不必到中軍帳,隻在你帳中會他就是。卻也不可少了禮數。”


    程備躬身道:“程備省得了。”說罷轉身去了。


    陳封便在帳中等候。今日剛收到政事堂文書,尚是他奪取綿竹時報捷文書的回文。陳封本已看過,此時閑來無事,便又拿起來看了一回。


    政事堂回文顯是崔言執筆,但文意卻似是出於袁端,文中盛讚陳封功高,摧枯拉朽般奪下劍閣、綿竹兩處險關,得此二處,蜀國失了屏障,再無存國之望。


    文中又有言“汝既得了綿竹,成都便在指掌之間,唾手可得耳。卻也不必心急,一年之期可不必掛懷矣。取成都務要謹慎行事,勿傷天和。”


    初看時陳封本未在意,隻為政事堂歌功洋洋自得,如今再看,卻覺這幾句話似有深意。再一細思,這莫不是出自當今之口?


    如此看來,未強攻成都,竟誤打誤撞合了鄭帝心意,也當真是僥幸。否則,縱是攻下成都,隻怕在鄭帝麵前也討不到好處去。


    不知過了多久,陳封正胡思亂想,程備掀簾進帳。見程備麵有慍色,陳封卻笑意盈盈,並未說話,隻指指座椅,示意程備坐下說話。


    程備坐下便道:“稟都司,那蜀使已被我趕了回去。”


    陳封仍帶著笑意道:“哦?何曾見無患如此生氣,卻是為何?”


    程備道:“那蜀使言道,蜀主願降鄭,卻又提出許多條款,其意便是我若不應了他,蜀國便不肯降。”


    陳封道:“卻是何等樣條款?”


    程備道:“那蜀使說,蜀主降鄭,廢去帝號,請我鄭國皇帝陛下封蜀主為蜀王,存其宗廟,永鎮成都府,為鄭國藩屬。其餘梓州、夔州、利州悉聽鄭國處置。蜀主為蜀王,每年向大鄭皇帝進貢糧米錢財、金珠錦帛若幹,鄭國皇帝卻不得幹預成都府稅賦、選官、征兵、土地、人口諸事,蜀王亦不必至梁都朝拜鄭國皇帝。鄭國若能答應這幾樁事,蜀主願獻金二十萬兩、銀二百萬兩,請鄭國退兵。”


    陳封聽了,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程備詫異,不解陳封何意。


    陳封笑意難止,喘著氣道:“這等...這等蜀使,你不殺了他,已是...已是好氣性了。若是我...若是我見他,他哪裏還回得去。”


    程備道:“都司莫要取笑,我趕走蜀使,招降之事卻如何是好?都司若要治程備之罪,備絕無怨言。”


    陳封笑道:“這位蜀國使者不過是試探我而已,如今他連我麵亦未曾見到,便被你趕走,正合我意,你又何罪之有?無患放心,蜀國降意已決,再無差錯的,蜀使還會再來。”


    果如陳封所料,次日一早,仍是這位蜀國少府又出使鄭營。陳封仍未見他,隻命程備接見。


    程備叱郭南道:“你蜀國來我大鄭軍營乃為求和而來,爾職份卑微,豈可言國家大事?請你蜀國宰執之臣為使,我大軍主將方可與之商談。否則,便請緊閉城門,迎我大鄭天兵便是。”


    那郭南灰溜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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