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玨是蘇橋食髓知味的癮。


    在夜闌下的幽巷,拂曉前的懸窗,冰火交融的廚房,揉晃曖昧的車廂...


    ******


    “筆式針持、鑷子、帶針4號線。”


    女人佇立在手術台前,嫻熟地報出縫合需要的器具,清潤的嗓音挾著波瀾不驚的沉穩。


    在無影燈的強光下,她纖秀端正的身影被浸出不沾瑕疵的聖白。


    循聲,一助頓感詫異:“池主任,您要親自縫合?”


    非重大手術、特殊病患,主刀醫生鮮少負責‘針線活’,畢竟這些功夫向來由一助接手,再不濟還有二助隨時可以上陣。


    池玨淡淡瞄了她一眼,口罩之上,那雙柔潤的眸蘊出幾分失神。


    ‘拜托你,救救他!’如熒色閃電的身影,在腦海裏一刹而過。


    那筆挺得像是學不會彎腰的人,卑微地祈求她救下自己的隊友,她甚至沒能看清驍騎頭盔裏藏著一張怎樣的臉。


    “人是我從車禍現場帶回來的,必須有頭有尾有交代。”


    池玨簡單解釋,像是說給一助聽,又像是給某人的祈求做出完滿的承諾。


    那攤開的雙手輕輕抬動,器械護士將需要的器具遞來。


    柔荑細指被乳白色□□手套包裹緊致,接過針持鉗時稍稍擠壓了一下,指節骨骼被勾勒出愈加分明的優越線條。


    左右開弓靈巧配合,精準落下的彎針和切口的距離極為考究,一針一線排列出令人心情愉悅的整齊。


    她的手很穩,猶如呼吸一般,節奏輕盈且自然。


    待到將切口完全縫合,耳邊傳來助手們的喟歎:“池主任的縫合針法還是這麽漂亮。”


    不過是主刀醫生應該具備的基礎手藝罷了,池玨對這番讚美無動於衷。


    索結斷線後,她馱著滿身疲憊交代術後工作:“把傷者安置到icu觀察,今晚需要特別關注,有狀況隨時聯係我。”


    “明白,池主任辛苦了。”


    “各位辛苦了。”


    *


    ‘啪嗒——’


    門廊上的手術警示燈熄滅。


    家屬等候區,兩道穿著不同製服的身影如脫弦的箭,不等值守護士呼喚,已然守在門邊翹首以待。


    她們臉上寫滿了後怕,像極了等待高考揭榜的學生,煎熬地迎接著狂喜或是絕悲的結果。


    池玨換回一身白大褂,剛走出門便被兩位身形修頎的女警攔住去路。


    紀南星搶先一步發問:“池醫生,程燦情況怎麽樣?”


    “紀隊不必擔心,手術很順利,需要在icu觀察幾天,體征恢複正常就能轉移到普通病房,他是警察,身體底子不會太差,骨傷需要慢慢養...對了,你們抽空帶些換洗的內衣過來。”


    池玨耐心解答,她依舊戴著口罩,隻露出那雙淡茶色的深邃眼眸。


    當看向遲遲沒有發言的另一人,微微定了神,眉梢不自覺地挑了一下。


    原來摘下頭盔,她長這副模樣。


    心底湧起揭開神秘麵紗的暢快,麵罩裏幹淨爽利的容貌超乎了池玨的預想。


    蘇橋單手提著頭盔,處理完車禍現場便馬不停蹄趕了過來,妥貼的驍騎製服襯得她的身段越發英朗。


    便於戴頭盔,她留著及肩的短發,不紮成小尾巴的時候會自然地把鬢發挽於耳後。


    平眉下眼尾狹長的丹鳳眼,翹著好看的弧度,會給人一種睡不醒的慵懶錯覺,天生的微笑唇讓她和不怒而威等字眼徹底絕緣。


    若是沒有冷冰冰的眼神,這張臉還挺可愛的,竟然有點想...捏一捏?


    池玨暗自打趣一番,但很快,極盡的疲憊席卷而來。


    白天走訪鄉村醫療建設偶遇車禍現場,她不得不接下這台緊急手術,此刻已經沒有更多的精力應付人際關係。


    紀隊看透她的倦意,便再次道謝:“感謝你能在緊要關頭伸出援手,擇日我會代表刑偵支隊特意拜訪。”


    池玨沒再回應,有細微的失落在隱隱作祟,源於那位驍騎警官的沉默寡言。


    為什麽不開口說句話?哪怕說聲謝謝也行,至少受她所托,自己是全力以赴的。


    池玨不自知,她現在像極了沒能討到糖果獎勵的小女孩,生著荒唐的悶氣。


    對話不了了之,她習慣性地將手揣進衣兜裏,淡漠點頭後轉身離開,動作利落不拖遝。


    交談間,蘇橋沒有過多直視池醫生的優容,盡管那張臉被口罩遮去了一大半。


    直到離開後,她才悄然轉頭盯向漸行漸遠的纖瘦背影。


    當覺得一個人特別時,無須過分揣度她的模樣,僅憑一道留白的身影便能催生出令人回味的遐想。


    初遇的場麵陡然躍入腦海,叨擾了她的神思——


    104國道。


    撲滅火光的車禍現場,刮起一陣浸人骨頭縫的寒風,將還未消弭的滅火泡沫漩出天地相連的虛幻。


    池玨是從泡沫中走來的,似被生命賦予了聖潔的光,猶如神使降臨,給慘烈的現場織起一片希望被具象化的榮景。


    她穿著樸素的白大褂,興許是見慣了生死,那清麗柔雅的五官盈滿遇事不驚的從容。


    時間仿佛為之停擺,死神心甘情願地讓了步。


    蘇橋隔著頭盔上的防曬揭麵罩,依舊能感受到那一束白是多麽的耀眼奪目,惹得她虛眯著眼簾,像是被驕陽灼傷了眸。


    不知被什麽蠱了心,她的視線鎖在池醫生的臉上,便再也挪不開。


    ‘傷者頭疼可能是腦震蕩反應,也不排除顱骨骨折的可能性。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的胸腔和肋骨,安全氣囊導致胸壁軟組織損傷,所以有明顯的呼吸受限表現,我擔心他的肋骨骨折會挫傷肺組織,如果出現血氣胸,不及時送醫後果不堪設想。’


    池玨專業判斷的嗓音聽起來是冰冷的,但又像能擰出水分。


    這種冷並不顯低沉,反倒是裹挾了偽裝的溫柔,猶如沁潤的水在耳膜裏漸漸凝結成冰。


    她生得一雙攝人心魂的桃花眼,似看什麽都是含情脈脈,和她清冷的氣場有著絕大的反差感。


    那雙瞳眸過於清潤,潤裏泛著明淨的微光,就像藏在水下不知深度的斷崖陷阱,一經踏足萬劫不複。


    蘇警官在那一刻,險些墜入。


    “走吧,我們聊聊。”紀南星一聲低喚,將陷入回憶的蘇橋驚厥。


    她心知肚明紀隊想要聊什麽,短暫的躊躇後,輕嗯一聲應下邀約。


    *


    池玨揉按著酸軟的肩臂,剛走到辦公室門口,便聽見裏麵傳來說笑聲。


    推門而入,隻見兒科的童桉桉托著手機,正和骨內科的夏澤討論什麽。


    他們是池玨唯二稱得上朋友關係的同事,偶爾串串門見怪不怪。


    童桉桉抬眸打趣:“呦,熱搜第一的最美女醫生載譽而歸啦。”


    “下班了還不走人,這麽喜歡骨外科的新鮮空?”池玨不太理解她的意思,調侃著坐進椅子裏,準備敲一敲術後病曆。


    “病曆明早寫不也是寫嘛,”夏澤就著屁股拖動轉椅,麻溜地移到她的身旁,“你還是趕緊看看熱搜頭條吧。”


    池玨狐疑:“什麽熱搜頭條?”


    她不太關注網絡上的紛紛擾擾,總覺得那是一片法外荒漠,誰都可以不計後果地踩上幾腳,所以留下了烏煙瘴氣的壞印象。


    “喏,你救人的事跡在網上傳得沸沸揚揚,微博都有人給你開話題了,考慮一下轉行當網紅唄,比你累死累活天天開張手術台賺得多吧。”


    童桉桉送上手機,隨便點開一條轉發過萬的視頻,是圍觀群眾視角的車禍救援始末。


    池玨唏噓不已:“這樓上樓下的誰不會救人,多大點事。”


    嫌視頻太吵,她迅速點了暫停鍵,畫麵剛好定格在蘇橋孤身衝向熊熊火勢的場景。


    她不以為然地瞥了一眼,正要敲鍵盤的手隨著目光頓了一瞬。


    這是一種微妙到不會被人發覺的停頓,掩蓋在風平浪靜的細節之下。


    童桉桉抽回手機:“你淡泊名利的樣子真特麽的迷人。”


    夏澤起身準備離開,揶揄著:“你又不是不知道,咱池主任不好好幹,那得回家繼承億萬家產,網紅那點小打小鬧算個啥?”


    童桉桉白了他一眼,輕嗤:“我還想吃點什麽英勇救人的瓜,白等了大半天,走了走了。”


    二人悻悻離開,霎時間,辦公室落針可聞。


    池玨麵對白茫茫的文檔出神,索性靠近椅背揉著太陽穴緩解疲乏。


    手機像是附了魔,有意無意地勾著她的好奇心。


    她咬著下唇猶豫,尋思網絡上那點小破事有什麽好關注的?


    可事實上,她繃著下頜骨鄙夷自己的動搖,身體已經誠實地抓起手機,迅捷的動作掩不住莫名急切的心情。


    隻是打開微博後,嬌柔的身段猛然一頓。


    熱搜前三霸榜的標簽,跟童桉桉說的‘最美女醫生’完全不是一碼事。


    熱搜第一:【警醫雙禦在線撒蜜磕成小糖人】


    熱搜第二:【毒唯警攻醫受cp】


    熱搜第三:【故鄉的百合為警醫聯動盛開啦】


    挑出最辣眼的幾個字,池玨唇角抽著尷尬的笑,警攻醫受是什麽玩意兒!?


    心間騰起一口不服的氣,猶如一顆逐漸膨脹的氣球,在爆炸的臨界點反複橫跳。


    ‘boom——’終究是炸了。


    她實在不服,索性點開熱搜第二的話題,找到熱度最高的內容留言,甚至把所有的關聯話題點了個遍。


    向來沉著冷靜的池主任,第一次在虛擬世界憤憤不平地唱反調。


    那纖長細指在手機鍵盤上快要摁出火苗——【我磕醫攻警受,耶穌磕了都說香!】


    利落點擊發送,期待有人跟評,結果石沉大海。


    她憋著不服氣的勁頭,‘啪’的一聲放下手機。


    嘖,下班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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