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酒店頂層的360°旋轉西餐廳,能將舟海華燈初上的夜景盡收眼底。


    高檔餐廳特有的雅致氛圍,惹得蘇橋呼吸沉重,她依舊不太適應過於靜謐的環境。


    落座前,池玨刻意緩了幾步。


    她拉住蘇橋的胳膊:“和我坐一起。”


    “嗯嗯。”蘇橋乖巧的點頭,像個認生的小朋友。


    “沒想到你們認識,等會兒再拿你是問。”池玨悄悄用力掐了一下‘小熊’,發現這家夥看起來細胳膊細腿,咋掐不動呢?


    “你好,點單。”林耀示意服務員加餐,轉而同蘇橋寒暄:“多久沒見了?難得咱倆這都能碰上麵。”


    “世界是個圈,確實小了點。”蘇橋湊近桌子估摸,“算起來有兩年多沒見呢。”


    對啊,她在所有人的世界裏消失了兩年,那是空白又難以言喻的700多天。


    池瑾饒有興致地托著下顎,朝姐姐不懷好意地笑:“姐,不介紹一下你帶來的神秘嘉賓麽?”


    “我覺得這個環節,應該交給他們自己來。”池玨輕鬆堵住妹妹的小心思。


    言下之意,她對蘇橋和林耀相識這件事更感興趣。


    林耀佯裝端起紅酒杯擋了小半邊臉,趁姐妹倆不注意,偷偷朝蘇橋擠眼。


    蘇橋挑了下眉梢,瞬間暗跳反賊位,倒戈自己的朋友。


    她靠眼神交流著:放一百個心,姐妹今天幫你把紅線打成死結。


    林耀眨眼: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蘇橋側身朝池玨撲閃水靈靈的眼睛,“林耀是紀隊的老同學,我們以前經常約著去拳館練手,相識少說也有五六年了。”


    林耀慌忙補充:“啊對對對,咱們是知根知底的老朋友。”


    “知根知底的老朋友~”池玨拖腔帶調細細咂摸,轉而凝視蘇橋誠摯的雙眸:“那你的評價豈不是有失偏頗?”


    “你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紀隊的為人?再不濟咱們也是正義的警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嘛,對不對?”蘇橋幹笑兩聲。


    “對對對!”林耀趕緊起身替二人倒上紅酒,“沒想到我兩個朋友姐姐都認識,緣分妙不可言呢,我敬你一杯!”


    “我不喝酒,你也隨意點。”池玨並沒有刻意施展強大的氣場,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蘇橋的身上,那小吃貨已經對著餐前小點咽了好幾次唾沫,“都餓了吧,邊吃邊聊。”


    池瑾半倚著後背貼在林耀懷中,目光就沒從蘇橋身上挪開過,“蘇警官,你跟我姐認識多久了?”


    “我們剛認識沒多久,挺聊得來,還蠻適合做朋友的。”


    回答的人是池玨,她輕輕切著碟子裏的牛排,派成小塊後又細心地換到蘇橋麵前。


    蘇橋本是對著牛排垂涎欲滴,聽到那一聲‘蠻適合做朋友’時,她頓住舉起叉子的手。


    短暫遲疑的幾秒,心驟然落到斷崖之下,梗得微疼。


    “前不久104國道發生車禍,我們是在搶救傷者時認識的。”她叉起一塊牛排塞進嘴裏,少了期待的滋味,如同嚼蠟。


    “這事我看了新聞,原來救程燦的醫生是二姐,緣啊~”林耀再次感歎,又忙著替池瑾切牛排。


    池瑾淡淡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見池玨沒怎麽動餐具,她關心著:“姐,不餓麽?”


    池玨捧著手機不知道在忙什麽,敷衍:“你知道的,我小鳥胃。”


    “差點忘了告訴你,大哥本想抽空去醫院看看你,但又覺得你太忙不方便打攪,知道我們有約,特意讓我問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們聚一聚。”


    循聲,池玨的目光凝在屏幕上,微妙的失神。


    有那麽一刹,擺在辦公桌上的玫瑰紮得她產生了痛感。


    好在她很懂收斂多餘的情緒,聊及不願談論的人,她的回應不鹹不淡:“這種事還讓你傳話,他沒長嘴還是沒手機?工作忙,見麵隨緣吧。”


    池瑾明白姐姐抵觸的是什麽,偷偷瞟了眼認真用餐的蘇橋,安嘉欽的名字到了嘴邊,又順著一口紅酒咽了回去。


    林耀見氣氛有些尷尬,便活躍著:“蘇橋,找時間還是去我的拳館練一練?”


    “行啊,好久沒練了,怕是打不過你。”蘇橋將差勁的胃口怪罪到漢堡上,她早早放下了刀叉。


    “你歸隊的事我聽南星說了,是好事,得空了咱們一起慶祝慶祝。”


    蘇橋含笑應承:“行。”


    關於歸隊的話題,她很害怕引起池玨的好奇,若是往深了聊,那便成了噩夢。


    池玨放下手機,慵懶地撐著腮邊:“你還會打拳?”


    蘇橋含糊:“三腳貓功夫罷了。”


    “謙虛了啊,隊內隊外的格鬥比賽沒見你少拿獎牌,這還叫三腳貓功夫?”林耀商業吹捧。


    蘇橋無奈:“隻要紀南星在,我萬年老二,你又不是不知道。”


    氣氛總算熱絡些許。


    池玨見‘小熊’對著餐點無動於衷,便暗地裏拉了拉她的袖擺。


    蘇橋詫異,沒想到欲要提前離開的人會是池醫生。


    她會意的假裝看看時間,尋了脫身的說辭:“我想起還有事要回刑偵中心處理,不好意思啊,掃了你們的興。”


    “沒事沒事,你剛歸隊肯定忙。”林耀見蘇橋要走便想送一送。


    “剛好,我也要趕著回家寫報告。”池玨穿上大衣,示意林耀不送:“你們倆安安心心約會,我們總不能一直當電燈泡。”


    “難得聚在一起用餐,怎算是打攪呢?”林耀朝池瑾使了使眼色,讓她送送客人。


    池瑾穩如泰山,開著玩笑陰陽怪氣:“忙,都忙,忙點好。”


    池玨牽起唇角笑笑不語,大概覺得拙劣的借口太容易被拆穿,畢竟她的妹妹是人精。


    目送二人離開。


    林耀雄赳赳地收緊領帶:“我表現得怎麽樣,能不能過你姐的法眼?”


    “她眼珠子都快貼到蘇橋身上了,哪兒還有功夫正眼瞧你?”池瑾揶揄,品著紅酒犯嘀咕:“誒,你有沒有嗅到春天的味道?”


    *


    池玨離開酒店的步伐極快,闊腿褲擺蕩出優越筆挺的線條,出賣了她的急不可耐。


    蘇橋馬不停蹄地跟在後麵,輕聲埋怨:“你又走這麽快,消停點消停點。”


    穿過旋轉門,冬夜沁透心脾的寒風令人神清氣爽,也使人不禁打了寒顫。


    池玨回身一把拽住‘小熊’的手腕,鼻息微喘:“走,還來得及。”


    蘇橋的目光滑向自己的手腕,池醫生那句輕描淡寫的適合做朋友,撲滅了所有的臆想。


    “什麽來得及?”她不自在地抽回手,在不知不覺中保持著距離。


    池玨掌心脫離溫熱的肌膚,凜冽的風穿過指縫猶如擁抱撲了空。


    她愣了一瞬,又覺得動手動腳有失風度,便笑著解釋:“去尋找你想要的對講機還來得及。”


    蘇橋怔鬆,她想在池玨的眸底尋到什麽特別,但那寂靜的湖麵不起波瀾,她猜不透又看不穿。


    “對講機又不是必需品,這麽重要的飯局,說走就走會不會太唐突?”她揚起的笑容是落寞的,落寞源自於朋友之間如何相處才算恰到好處。


    中途離席隻為了幫她尋一對玩具對講機,這便是越界,界外的世界是混沌的,總是說不清道不明。


    “不唐突,蘇警官給知根知底的老朋友打了好人標簽,想必也沒什麽好考驗的,就算我找一百個理由說他不好,熱戀期的阿瑾也不會當一回事。”池玨的邏輯是雙重的,正向反向怎麽說都有理。


    她當然不會輕易表現,陡然離場隻是為了和‘小熊’獨處。


    “走,去找蘇三歲心心念念的對講機。”池玨執意。


    “還是算了,挺折騰的。”蘇橋打了退堂鼓。


    “當是你陪我參加飯局的小禮物,就像尋寶,會有探險的未知感,難道不期盼?”池玨跨進一步,糅雜了絲絲引誘。


    蘇橋堅定的拒絕:“不要。”


    “為什麽?”


    “你站手術台已經夠累了,犯不著陪我瞎折騰。”蘇橋的溫柔就像一口白米飯,沒有華麗的辭藻堆砌,但細細咀嚼就能嚐出淺淡的甜。


    池玨嚐到了甜頭,但還是故作一副不悅的表情,從來都是她拒絕別人,這小東西竟然一再拒絕自己。


    她嘟噥著:“你很不給麵子。”


    蘇橋心口一驚:“有嗎?”


    “當然!”池醫生理直氣壯地掏出手機,頁麵還停留在搜索附近麥記炸雞店的地圖上。


    原來用餐時,她心不在焉地捧著手機,隻是為了‘探險’做攻略?


    蘇橋紅撲撲的麵龐蕩起明媚的笑。


    她總是笑臉示人,卻無人知曉,她的心冰封三尺難以逢春。


    這一瞬,保護心髒的堅冰裂出縫隙,怦然的搏動滋生出細嫩的萌芽,勢要野蠻生長。


    悠揚的寒風牽起池玨的腰帶飄零,她裹緊身上的大衣跺跺腳,依舊耐心等待著‘小熊’的回應。


    蘇橋取下係在脖子上的圍巾,將池醫生圍得嚴嚴實實:“你是3.5歲的小朋友,我不怪你還沒學會穿衣服,走吧,我們去找對講機。”


    池玨將小半張臉藏在圍巾裏,她俏皮地朝蘇警官眨眨眼,“你不也是3歲的小朋友麽?”


    她偷偷汲取著圍巾上蘇橋留下的溫度與氣息,那充盈了陽光與洗衣液的幹淨味道,竟然叫人致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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