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成排的羅馬窗外,雪花在黃昏中紛紛揚揚,行人穿著各色大衣,捧著粉色小豬的咖啡紙杯,行色匆匆。


    今天咖啡廳的主題是粉色小豬,咖啡師做的拉花都是小豬。


    咖啡廳裏的員工,算上洛迷津和蘭明雨這個老板,一共也就六個人。


    但她們咖啡廳的生意很好,外送和堂食的客人絡繹不絕,因此幾乎每個人都兼職咖啡師、甜品師,偶爾還需要外送。


    與大明星偶然相遇的插曲過去,蘭明雨偷偷觀察了洛迷津很久,發現她除了日常的刻板動作外,並沒有什麽多餘奇怪的地方。


    她便漸漸放下心來,認為洛迷津和容清杳不過是舊相識而已。


    “洛洛,你不去醫院看你妹妹嗎?”


    正在磨咖啡豆的洛迷津維持原姿.勢不變,直到磨完那一捧才能夠回答。


    “醫生說有新藥可以給她試試,但是一支新藥就要三千塊,一個療程要二十支新藥,我想要再攢點錢。”


    她勾唇笑笑,以前她對錢毫無概念,有錢就用,沒錢就不用。


    曾覺得自己和別人很不同,但這幾年她發現了自己有多自大。


    洛迷津普普通通,和街上每個人都一樣。


    特別是當你唯一的親人重病昏迷需要錢時。


    如今硬要說她與旁人的不同,那也隻能是她有病了。


    “洛洛,我可以幫忙付錢的,”蘭明雨語氣認真,“你知道的,我有家族信托,從小到大的獎學金,這間咖啡廳也賺了不少錢。”


    洛迷津淡淡笑著搖頭,“明雨,她是我妹妹,這都是我的責任。而且有人打給我說覺得我架子鼓打得還不錯,想請我去他的訂婚禮上隨樂隊演奏。”


    “可你的狀態……適合跟那麽多人接觸嗎?”


    “沒事的,我能適應。”洛迷津低頭笑笑,“我不也在酒吧裏表演過嘛。”


    “好吧,不過今晚上我做飯你要多吃點肉,”蘭明雨並不堅持,因為這樣的場景發生過太多遍了。


    當時認識洛迷津,就是因為她在l城找到失蹤的妹妹,為了給妹妹治病便在這兒住下了。


    “房租和飯錢我剛才也打給你了,你看看數額對不對。”


    蘭明雨想要拒絕還是忍住了,“好,我收到了。”


    “我去給客人上咖啡。”洛迷津端上三號桌點的燕麥拿鐵和意式濃縮送了過去。


    三號桌的客人是兩個年輕時尚的女孩,一直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明星、美甲、衣服包包。


    其中一個女孩看著自己的手機,忽然發出抑製不住的聲音。


    “啊啊啊,是容清杳的新電影,太美了吧。”


    “給我看看,我也要看我的女神。”


    聽見客人的說話聲,洛迷津心髒一緊,下意識循著視線看向女孩子的手機屏幕。


    銀白色寬羽長袖的女人坐在漫天大火的城門上,撫著焦尾琴,墨發披散唇瓣如血。


    天空中下起無邊大雪,她深邃眉眼氤氳著閃爍模糊的水汽,細長指骨散漫地撫過琴弦。


    又是華豔又是清寂。


    “幸虧女神沒談戀愛一直保持單身,不然我真的會心碎。”把電影暫停在這兒絕美一刻反複欣賞,拿著手機的女孩子感歎道。


    “我也好希望女神一直保持單身,不要結婚不要戀愛,但是,”另一個女孩表情變得悲傷,“好多富家千金二代公子都在追求她,高矮胖瘦任她挑選,就算現在沒戀愛,早晚也會的。”


    [早晚也會的]


    為這句話失神一秒,洛迷津感到心髒細微的抽疼。


    她毫不意外地站在原地,等待疼痛過去。


    忍忍就好了。


    如果容清杳得到幸福,她應該送上祝福而不是嫉妒。


    **


    黑色賓利緩緩停在路邊,言思就把另一部手機遞給容清杳。


    “容總,有邀請您晚點去參加私募晚宴的電話,還有實驗室打來匯報人工智能進展的,最後是老爺子提心你明天回老宅參加家宴。”


    回了電話,容清杳終於得空。


    透過半開的車窗,她注視著在咖啡廳裏忙忙碌碌的洛迷津。


    高瘦的個子,白襯衣係著深綠色圍裙,身形優越,骨架清秀,渾身上下洋溢著難以忽略和天真和頹唐。


    很難想象天真和頹唐會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但洛迷津就是這麽個特別的人。


    “容總,要進去買杯咖啡嗎?”言思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她跟著容清杳有四年了,這還是第一次完全搞不懂上司的心思。


    “不了。”


    “她們兩個看上去關係真好,”言思看見蘭明雨給洛迷津戴上防風的冷帽,下意識脫口而出。


    “是嗎?”容清杳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咖啡廳裏的兩人。


    看來她們準備打烊了,蘭明雨取下店長圍裙,和其餘員工一一打完招呼,還發了小禮物。


    洛迷津已經走到咖啡廳外,拿出一輛黑色自行車,等蘭明雨出來後一起在雪中推著走。


    看樣子是要結伴回家。


    “我還以為她們是一起旅遊的朋友,沒想到上班下班也在一起,形影不離的。”


    “營業時間到九點,”容清杳聲線幽幽,念著咖啡廳外掛的牌子。


    言思自然而然地解答道:“今天是聖誕節啊,小情侶們不得趕著去約會,當然提前下班。”


    下一刻,她便察覺到自己上司的情緒變得奇怪起來,像是一片薄脆的冰雪,在無氧的空間裏瀕臨無聲的迸裂。


    女人勾住書脊的指節修.長而骨廓清晰,由不得人不注意。


    “情侶們?”


    “對啊,情侶都這樣,”言思恍然想起,自己上司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近男色女色,不理解聖誕節、下雪的浪漫這種羅曼蒂克的東西很正常。


    “替我查這個人。”容清杳輕聲說道。


    言思感覺自己的工作從助理秘書,快變成私家偵探了。


    “哪個人?”


    “蘭明雨。”


    “容總,但是……這不太好吧?”


    “你開車跟著她們,工資三倍,我打車回去。”容清杳垂著眼睫,玉白色的麵容朦朦朧朧,像擷了寸清冷月光。


    她的語速和下車的動作太快,站在大雪裏,向著與洛迷津相反的方向離去。


    像極了電影裏變焦鏡頭裏的落荒而逃。


    夜色中,洛迷津仿佛心有所感似的回頭看向街道。


    “洛洛,怎麽了?”蘭明雨也回頭看向空蕩蕩的人行街道,不解地問。


    “沒什麽,”洛迷津心知是自己的幻覺。


    這樣的幻覺自從她和容清杳分開後就一直出現,從未斷絕。


    **


    回到家裏,整棟別墅都是空蕩蕩冷冰冰的,容清杳有條不紊地換衣、沐浴、用餐、運動。


    再洗一次澡後穿著鬆垮的絲綢浴衣回到臥室。


    昏暗燈光照在女人曲線修.長優美的頸側,她的上眼瞼幾乎白到透明,青色的血管隱隱約約。


    清冷出塵的麵容有幾分陰鬱和緊張,好似在等待什麽。


    臥室鋪著厚厚的卡通地毯,好幾台嶄新的遊戲機中間放著一台破舊的遊戲機。


    她的家裏充斥著各種卡通形象的物品,貓和老鼠的毛巾、eva的抱枕、龍珠的鼠標墊等等。


    與她疏離寡欲的性格極不相符。


    終於等到言思打來的電話。


    “容總,我看到她們去全食超市買了牛腩番茄,然後回到第十七號街道的公寓。”


    “她們住一起?”容清杳抓住了重點。


    “是的。”言思聽出電話那頭異常的沉默,“她們進門後我就沒跟了,總不能強闖民宅。”


    “嗯,是不能,”容清杳輕笑了一聲,眼底掠過冰冷的自嘲。


    言思越發摸不準上司的心思,隻好繼續說道:


    “原來這個蘭明雨是我哥研究生時期的同學,她家境不錯,性格開朗溫柔,從小就對烘焙、咖啡什麽的很有興趣,前幾年開的這家咖啡廳現在已經小有名氣。”


    言思事無巨細地介紹蘭明雨,譬如成績優異做事認真細心為人溫柔親和等等,無異是一種火上澆油。


    “容總,您不會想挖她過來做甜品師吧?”


    “繼續說。”


    “她和這位洛小姐是最近住到一起的,兩個人關係很好,洛小姐在她的咖啡廳裏打工。”


    “還有沒有?”


    “蘭明雨大學時候就交過幾個女朋友,家裏人也很支持她的性取向。”言思查看自己找到的資料,“她那家咖啡廳的創業史要看嗎?”


    “不用。”


    聽出容清杳冷淡聲線裏藏著的焦躁,言思連忙換了個角度說道:


    “哦,我哥還提供了她參加同學會的照片,裏麵也有這位洛小姐。”


    “發給我,”容清杳幾乎沒有停頓。


    郵箱收到消息,女人用鼠標點開,是一張用拍立得拍攝的照片。


    背景是在掛著竹編燈的木橋上,應該在某個公園,一起拍照的人不多,都穿著名貴得體。


    洛迷津扶著黑色自行車站在角落,麵容靦腆漂亮,和蘭明雨戴著同款的小黃鴨帽子。


    過了會,言思在電話裏小聲說:


    “我哥說她們好像是同性戀人。那天有人給蘭明雨表白,然後她表示自己已經有女朋友了。”


    “好,不用再說了,可以了。”


    掛斷手機,容清杳在溫暖的室內透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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