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猶豫了一下。


    她戴上的帽子,不是說摘便能摘下。


    主動提起,並在這樣的場景下,意味深長。


    “摘吧,沒外人。”


    “嗯…”她嘴唇輕抿,還有些害羞。


    在認識以後,一切的勇敢都建立於這遮蔽她外貌,身份,的兜帽之上。


    見她巧手輕起,帽簷外翻滑落,見她容顏漸漸出塵,輕風浪漫中她恬靜端坐那……


    麵頰染霞,白衣翩躚,銀絲輕舞,白皙肌膚透映著柔和紅粉,宛若晨曦微露;薄唇輕啟,猶如玫瑰花瓣,嬌嫩而欲滴,盡顯柔美。


    紅霞爬上耳尖。


    開始變得滾燙。


    “…班長…能不一直看嗎…”


    她把頭埋得更深。


    聲音不自然壓低。


    到後麵幾句基本是藏的聽不見聲了。


    陳默當然沒有這麽裸露,這麽直觀的去賞析過。


    以前隻是驚鴻一瞥,就已能驚豔半生。


    陳默斬斷視線。


    她很美麗,但有些漂亮過了頭。


    很難誕生出想要占有的欲望。


    那種不正當的邪念,會使得自己羞愧。


    “不不好意思。”


    “不,我才是…我其實是想讓班長看的,但是…但是還麽牛做好準備。”


    她立馬捂嘴!


    過於緊張,導致說錯了話。


    見陳默笑容怡然,目光溫柔。


    女孩心髒劇烈跳動,一瞬間的失神,繼而安定。


    掌心置於胸口。


    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感覺呢。


    害怕會在他的麵前出錯。


    想要展現更完美的自己。


    渴望被認可,被注視。


    她放下手來。


    從包包中取出一樣物件。


    “這個是我送依依的禮物。”


    “是我做的神符項鏈,也不知道合不合適,喜不喜歡。”


    想到這裏,她唇角微微含笑:


    “隻能麻煩班長…代我交給依依。”


    可又因為想起一些事情,眉宇凝重,愈發的不自信。


    “她會不會已經討厭我了。”


    “不願意和我往來,做朋友了。”


    陳默看著。


    兩個女孩心底想的都出奇相似。


    其實她們彼此都知道。


    不可能因為這些討厭對方,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自責。


    現在陳默要做的,就是身為她的神明,傾聽她的懺悔,一切都說出來,自然就好了。


    “嘿嘿…討厭我是應該的”夢兮蜷坐著,抱著膝蓋,目光深邃出神,聲音溫柔而又平靜道:


    “那天我逃掉了呢,很沒出息的逃跑了…我在害怕被戳穿心思,害怕被她看穿,那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我不想去告訴任何人。”


    這個秘密哪怕是陳默,也不能說。


    本來已經打算把這個秘密,帶到後半輩子,帶著老去,帶到棺槨裏。


    “所以…我撒了一個謊,讓三個人的感情以友誼的方式展現出來,這樣我就能狡猾的說出:我也喜歡班長,我也喜歡依依。”


    熱淚浸濕了衣裳。


    到最後還是得說出來嗎。


    陳默大概知道她要做什麽。


    今天的目的本來就是解決一切。


    “對不起班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破壞了…三個人的關係,我撒謊了,不是什麽好女孩,可我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貪心。”


    她哭著說。


    “以前隻是認為和班長做朋友就已經滿足,後來變得無法克製,總會想著親近一些,待在一起的時間長一些,抱怨一天能過的慢一些,還試圖去占用班長一天時間…真是自私,大概作為聖女,我也是不合格的吧。”


    最後的哭笑過後。


    她把頭埋下。


    片刻過後,站起身來。


    跪坐在陳默的正對麵。


    下顎微收,至於膝蓋的手掌,已經將裙身攥的褶皺。


    看著她淚眼婆娑,嬌態醉人,欲說還休,在做最後的掙紮……


    這股勁頭。


    是要…難道是要…


    陳默心弦緊扣。


    淺淺幾次換息……


    她又從小包中取出一物。


    女孩雙手緊握著它,一次次用力,一次次掙紮,在還沒有舍得前,淚水凝結成滴,任由這落下,帶著令人疼惜的哭腔,道:


    “…如果可以的話…班長…班長就把它收回吧…”


    狠下心來。


    雙手遞出。


    陳默見到,起初意味不明,後瞳孔地震。


    透過玻璃晶管,清晰看到,裏麵裝著的是一根煙,上麵印著荷花二字。


    他頓時醒悟過來!


    這煙是當初自己無意間遞給夢兮的那根…“荷花香煙…你一直保留著?”


    她當然保留著。


    一直小心的珍藏著。


    每次遇到難題,困難,讓自己怯懦的事,都會拿出來看一看,瞧一瞧,信心又會倍長。


    那還是在最軟弱的時候,收來的禮物,意義遠大於它燃燒的價值。


    “請班長收回吧。”


    陳默不知道是該拿還是不該拿。


    讓自己把煙收回。


    不是預期那樣的表白。


    要收回嗎?


    可她的手在發抖。


    不收回是要留什麽念想嗎。


    在以後拿出來回憶時,再增添酸澀?


    “我明白了”陳默伸手。


    ……


    女孩緊閉的雙眼豁然睜開。


    終於還是還回去了…不留遺憾和牽掛的送回。


    她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在眾多的答案中,找到最適合於當下的答案。


    不愧是朱麗老師的關門弟子。


    就算是在個人感情上,都在爭取最適合於當下的做法。


    噠——


    火機打響。


    火苗躥起。


    夢兮緩緩抬頭,淚星還有殘留。


    見陳默手中打火機,內心難說的情愫。


    夢兮送的打火機,點燃了陳默出的煙,命運是多麽的有情,火星蠶食著所有的過往,所有的所有,都在這煙霧繚繞中,吞吐中,燃盡。


    她擦幹眼淚。


    笑的讓人可憐。


    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情都能說得出口。


    說出的話,就變質了。


    心知肚明,兩廂安好,或許才能穩定一段關係的始終。


    陳默吐出白霧。


    這是他這輩子抽過最難抽的煙。


    “難抽”不是難抽。


    可能是過期煙的緣故。


    腦子有點暈。


    每抽一口,記憶中…上輩子,那個…那個點醒自己的兜帽女孩,身影變得模糊,反而是當下這位更加清晰起來。


    她正坐著,雙手禱告著。


    “願無所不能的神,保佑您。”


    “願您天天開心,天天快樂,天天無憂。”


    她虔誠的,好似真能與神明對話。


    在向神保佑自己的神。


    最後戴上兜帽,坐起身,再難看清麵貌,“那…明年見班長…”


    陳默剛要起身相送,就被夢兮的話打斷,夢兮的手壓在他肩膀上,“記得代我向依依告別,是我…太任性了。”


    隻留下一道側影,獨自離開。


    ……


    人已離去,煙已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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