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李謙被聖上關了禁閉,因此原本由李謙主持辦理的李誠的喪事,改由左相周九重主持操辦。


    一時間朝堂、民間都議論紛紛。


    今年聖上兩位皇子先後去世,如今太子又被關了禁閉,一時間,便有傳言傳出,這兩位皇子的去世是不是跟太子有關。


    好在剛傳出未久,聖上就出手及時,將流言壓了下來。


    ......


    李謙在清心殿已經關了三日了,青桐跟著在這裏伺候他。李謙不能出清心殿,但是青桐可以。


    坐在書案後的李謙看到青桐端著午膳進來,便放下了書,“護國公府那邊可有什麽消息?顧伯母的身子可有好些?阿姐有沒有遞信兒過來?”


    青桐低著頭將膳食從食盒中取了出來,甕聲甕氣地道:“今日驚雷遞了信兒過來。”


    李謙微微直起身子。


    “驚雷說,三天前小姐就陪著顧夫人回肅州了。”青桐說完嘴撅的可以掛油瓶了,他顯然對顧長寧再次的不辭而別有些微詞,替他主子打抱不平。


    他家主子為了她,被聖上打巴掌、關禁閉,而顧小姐就這樣再次一聲不吭就走了。


    李謙聽後,眼眸一顫,低頭苦澀一笑,心裏說不出的發酸。


    他的這些努力、抗爭是不是在她眼裏都不重要......


    而此時的顧長寧,在曆經三天的長途奔襲後,確實已經快到肅州了。


    三天前的淩晨,她又痛暈了過去,等她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馬車上了。旁邊是哭的眼睛紅腫的香蓮和正在垂淚的母親。


    她們一路上,幾乎晝夜不停,奔向肅州。


    而在這三天的時間裏,顧長寧也慢慢總結出了她所中蠱毒的發作規律——她不能在睡覺,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隻要睡覺,一旦入眠,這蠱便會發作,極痛又磨人。


    而且這蠱毒發作更是一日痛過一日,每次痛的她都想咬舌自盡,而這蠱毒發作起來,一定要她被痛暈過去之後,這才肯作罷。


    因此這幾日,顧長寧幾乎日夜不睡,整個人都蠟黃憔悴,眼眶上更是掛著兩個陰翳的黑眼圈。


    就在眼看再有半日就要到肅州的時候,顧長寧真的撐不住了!太困了,她真的好想睡覺,根本支不起眼皮。


    最終顧長寧還是熬不住了,她睡著了,而痛意也在她剛剛入睡後悉數來襲。


    說不清是哪裏痛,隻覺得每一根骨頭在痛,每一個器官在痛,每一寸皮膚在痛,就連每根頭發絲都在痛......


    痛的地方好像爭先恐後地在跟顧長寧說,“你看這裏痛不痛,這裏痛不痛?這裏呐?這裏呐?”


    似乎每個部位都在瘋狂地讓顧長寧去感受它的痛。


    顧長寧揪著頭發,像瘋了一般,“母親,頭發好痛,好痛,我想拔掉我的頭發,我不要它了,太痛了。”


    此時的顧長寧已經將自己的頭發揪下來了一大把,沈惠清緊緊抓住顧長寧的手,不讓她再揪自己的頭發。


    而顧長寧卻有喊著,“指甲好痛,好痛。”


    沈惠清趕緊鬆了鬆手,看是不是抓的太緊,傷到了顧長寧的指甲。然而剛一鬆勁兒,顧長寧迅速抽出手,對著指甲就準備咬上去。


    要不是香蓮眼疾手快,將自己的手指塞進了顧長寧嘴裏,顧長寧怕是已經將自己的指甲咬了下來。


    而香蓮的手則在顧長寧發狠的咬拽下,順著手指嘩嘩流血,此時香蓮的臉色也白了。香蓮等顧長寧鬆開嘴後,迅速塞了根軟木進去,不顧手上的傷,發狠去摁住顧長寧,怕她再傷到自己。


    然而顧長寧常年練武,沈惠清和香蓮兩人合力都無法摁住它。


    就在顧長寧再次用頭撞向車壁的時候,沈惠清不得不叫了仆從上來,最後合力才摁下綁住了顧長寧。


    顧長寧的手腳被衣服纏的死死的,嘴裏也被塞著軟木,她勾著頭蜷縮在馬車的榻子上痛得嗚咽。


    而沈惠清和香蓮則在一旁看著流眼淚,卻無能為力。


    終於在痛了兩個時辰後,顧長寧再次痛昏了過去,安靜了下來。


    沈惠清和香蓮輕輕將捆著顧長寧手腳的衣物解開,為她翻了身子,蓋上被子。


    此時的顧長寧狼狽不堪,蠟黃凹陷的臉頰上是濃重的黑眼圈,前幾日咬傷的下唇剛結了痂,如今又咬破了,冒出的血糊滿了嘴。


    額頭也被撞破了,靜靜地淌著血,順著額角流下,在顧長寧掙紮的時候,糊了她滿臉的血跡,頭發蓬亂也粘著血......


    指甲也崩斷了好幾個,有些指尖已經開始發紫......


    顧夫人與香蓮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模樣的顧長寧,倆人為她擦拭血跡,包紮傷口的時候,都是淚如雨下,哭的渾身顫抖。


    馬車外的仆從聽著馬車內傳出的哭聲與哽咽,想著這兩個時辰內他們家小姐在馬車內傳出的哀嚎與自傷的動靜,個個無不麵色冷凝,心頭沉重。


    因此,噠噠的馬蹄聲更加密集,粼粼的車輪聲也更加迅疾,他們要盡快到達肅州。


    ......


    等顧長寧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肅州顧家的老宅裏。熟悉的木床,熟悉的味道,是她小時候的閨房。


    然後便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孩探頭出現在了她的眼前,是她三叔的小兒子,她的幺弟顧長安。


    顧長安瞪著大大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著她,“大姐姐,你醒了?”


    而昏睡夠的顧長寧,補足了睡眠,此時的臉色不再那麽蠟黃,黑眼圈也淡了不少,但是臉色卻愈發蒼白。


    顧長寧看著可愛的弟弟,憔悴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嗯,你從藥王穀回來了?”


    顧長安也點頭“嗯”了一聲,然後扭頭衝著外室喊道:“大伯母,父親,母親,大姐姐醒了。”


    然後顧長寧便看到一群群人呼呼啦啦撥開珠簾,走了進來,圍在了她的床前。


    薑萍最先走過來,將趴在床上的顧長安抱了下來,自己坐在顧長寧跟前,探上了她的脈搏。“還疼嗎?”


    顧長寧搖了搖頭,“隻要睡著了就會疼,疼昏過去了,就好了,現在一點兒也不疼了。”


    此時的薑萍滿眼心疼,“寧寧,這蠱,目前我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蠱,要怎麽解,恐怕還需要時日......”


    顧長寧微微一笑,寬慰道:“沒事的,三嬸,我可以堅持。”


    而顧長寧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心裏其實也一點兒底都沒有。因為這蠱真的太疼了,而且一日疼過一日,她現在已經在蠱發的時候開始自殘了,後麵的日子,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的住。


    這時,顧長安從他母親背後探出了頭,“大姐姐,你是不也要喝藥呀?我可以陪你一塊兒喝的。”


    這次顧長寧發自肺腑地笑出了聲,“好,你陪我一塊兒喝,到時咱倆碰一個。”


    顧長安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祝咱倆都早日康複。”


    終於,因為顧長安的一句話,眾人都笑了,沉悶的氛圍也有了一絲絲鬆動,


    沈惠清滿臉慈愛地摸了摸顧長安的頭,“好孩子。”


    而遠在中都的李謙,這日在清心殿也徹夜未眠,心裏說不出的心慌與難安。


    最後,他把這些歸咎為顧長寧再次不辭而別的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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