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學生不明白......”


    楊盛齋遲疑道。


    “你不需要明白,該如何做,回頭我會告訴你,你如果擔心,也可以寫封信給你爺爺,問一問他的意見。”


    周楚笑道。


    周楚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楊盛齋要是再不同意,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學生全憑老師差遣。”


    楊盛齋行禮道。


    “你先下去吧。”


    周楚看著楊盛齋道。


    楊盛齋離開之後,周楚這才看向嚴嵩。


    “嚴大人以為這位如何?”


    周楚笑道。


    “大人真是太會選人了,楊公子再適合不過了,身份背景都夠了,還是大人的學生,這等身份,足以讓他在隨意折騰了。”


    嚴嵩笑道。


    “這還不夠,本官想讓嚴大人推行考成法的同時,將整個江南省的商稅提高到一成,並且將商稅作為考成法考核的標準之一。”


    周楚看著嚴嵩,說出了自己預謀已久的話。


    嚴嵩聽到這話,頭皮一緊,光是推行考成法,自己就遇到了這等阻力,倘若在增加商業稅,自己將要遭遇的阻力,嚴嵩光是想想就感覺脊背發寒。


    大明商稅三十稅一,但如今也已經名存實亡了,基本收不上來,不過自從南直隸實行考成法之後,這種情況有所改觀,因為考成法,南直隸的官員將已經很多年收不上來的商業稅也都收齊了。


    雖然隻是三十稅一,但商業利潤的總數極其龐大,即便隻是三十稅一,都是一個很大的數字。


    但三十稅一周楚是不滿足的,既然南直隸能將這三十稅一的商業稅收上來,江南省就可以提升到十稅一,也就是一成的商業稅。


    一成的商業稅,還隻是周楚在試水,倘若一成的商業稅能收上來,將來提高到兩成三成,也不是不可以。


    商人賺的錢可比農民地裏刨食種地弄的那點多得多,甚至完全不在一個量級,朝廷以往之所以沒錢,是因為把收稅的主體完全搞錯了。


    當初洪武年間,洪武皇帝朱元璋剛剛建立大明,為了與民休養生息,讓商人更好的溝通南北,讓商業為整個大明的經濟注入活力,這才將商業稅定位三十稅一。


    後麵的皇帝不說有沒有想改的,即便有想改變稅製的,那些文官也都會言辭激烈的反對,並且理由還很充分,不能違背祖製。


    “這件事,恐怕很難,大人。”


    嚴嵩說這話的時候,感覺口幹舌燥,這句話他極為艱難才說出來的,畢竟在周楚麵前說這句話,等於承認他的無能,承認他辦不好這件事。


    這種話隻會讓自己的上級失望,但即便如此,嚴嵩也要考慮現實,在嚴嵩看來,將考成法完全推行下去已是難上加難,畢竟江南省不是南直隸,這裏的官員自稱一係,他們肯定會抱團抵抗考成法的實行。


    實際上嚴嵩不是沒辦法,但嚴嵩需要一定的權限,很多事需要周楚拍板做決定,很多權限嚴嵩拿不準。


    “所以說,做事要講究方式方法,原本的商業稅是三十稅一,倘若哪個官員將商業稅收上來,就拿出這三十之一獎勵給他,剩下的歸朝廷,入國庫,如此一來,那些官員豈會不盡心盡力?”


    周楚看著嚴嵩,說道。


    嚴嵩聽到這話,眼睛頓時亮了。


    “大人真是深謀遠慮,如此一來,根本不用本官驅使,那些官員為了自身利益,也會想辦法把這些商稅收上來,隻是如此一來,就怕有些人為了錢對那些小商人壓榨過甚。”


    嚴嵩略有顧慮道。


    “這個簡單,再補一張通告,但凡有人的商稅被多收了,或者數目不對,可以去錦衣衛所擊鼓鳴冤,目前這些錦衣衛還是可用的,至於以後,若是有錦衣衛和官員勾結,那就再想辦法。”


    周楚拍板道。


    任何一件事,都是一體兩麵的,給與了官員抽成獎勵的同時,就會讓一些官員昧著良心壓榨底層商人,這不是周楚想看到的,也不是朝廷想看到的,一旦底層商人被壓榨過甚,整個江南的經濟將會失去活力。


    這絕不是周楚想看到的。


    所以,必須要對這些官員實行一定的監管,目前而言,江南省的錦衣衛都還是可用的,畢竟去年他們才跟著周楚幹了很多大事,使得他們在江南省的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高。


    現在江南省的錦衣衛對周楚這個指揮使的忠誠度,對朝廷的忠誠度,空前的高,最起碼短時間內不會出什麽問題。


    至於以後,隨著商業稅的逐步提升,再慢慢完善其中的監管機製,甚至要對錦衣衛也要形成一定的監管。


    否則錦衣衛可以監察百官,無人製衡錦衣衛的話,最終錦衣衛就會步入深淵。


    不過目前這幾年,江南省的錦衣衛還是夠用的。


    眼看周楚考慮的如此周全,嚴嵩愈發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深不可測,這位錦衣衛指揮使對一件事要麽不做,一旦要做的話,都會將所有的細節考慮清楚,甚至他想不到的細節,周楚都能想到。


    能力,手腕,格局,眼光,嚴嵩發現無論是哪一樣,自己都比不上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這種人,注定要成為名留青史的名臣,能跟著這種人做事,嚴嵩動力十足,他很清楚,隻要自己緊跟周大人的步伐,做好周大人安排的每一件事,將來步步高升,不過是順帶的事。


    京城之中,楊一清收到了自己孫子楊盛齋的來信,他拆開一看,頓時被上麵的內容逗笑了。


    “父親,老三說了什麽?”


    楊質庵看著自己的爹,滿臉困惑道。


    “周衡器讓他成為錦衣衛千戶,去調查嚴惟中。”


    楊一清沒有隱瞞,直接說了出來。


    楊質庵聽到這話,一頭霧水。


    “周衡器這是賣的什麽關子?這其中不會有詐吧?”


    楊質庵作為一個父親,雖然看不慣楊盛齋的所言所行,但對他的安危還是十分上心的,倘若自己的兒子因此被周楚算計,他會十分自責。


    “確實有詐,不過倒也無妨,周衡器無非是想借為父的勢,讓小三在江南省大鬧一場罷了,調查嚴惟中是假,鬧他個昏天黑地,不按規矩出牌,將那些不實行考成法的官員全都抓起來,恐怕才是周衡器想讓你兒子做的。”


    對於周楚的想法,楊一清門清,周楚正是知道楊一清能看明白,才特意告訴楊盛齋,可以給他寫一封信,詢問他的意見。


    周楚相信,楊一清會告訴自己的孫子該怎麽做,很多周楚不方便說的話,楊一清是可以說的。


    畢竟周楚隻是讓楊盛齋去調查嚴嵩,至於楊盛齋具體要怎麽做,要做什麽,還得楊一清為他的孫子點明。


    “這怎麽能行,如此一來,老三豈不是要得罪江南的那些官員,況且如此胡來,不按官場規矩來,以後官場豈能容得下他?”


    楊質庵聽到這話,頓時急了。


    楊一清卻是笑著捋了捋胡須,絲毫不急。


    “你急什麽?這是好事,周衡器能利用小三,說明他有價值,無論是什麽價值,人活一世,隻要有價值,就不愁出路,為父讓他去餘姚求學,不就是想讓他搭上周衡器這條線嗎?既然要搭上這條線,還不想做事,哪有這麽好的事?”


    楊一清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說道。


    楊質庵聽到這話,情緒並沒有得到絲毫緩解。


    “可是老三才多大,不過是個半大孩子,這種場麵,他稍不注意,可能就會粉身碎骨。”


    “那你就太小看周衡器了,縱觀周衡器為官以來,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在刀尖上跳舞?偏偏每次他都能平穩落地,周衡器在做一件事之前,會把所有的細節都考慮清楚,小三事後或許會有些麻煩,但不會有什麽危險。”


    楊一清侃侃而談道。


    “麻煩就代表著機遇,他為朝廷,為陛下做了這麽多事,肯定會進入陛下的視線,小三還年輕,最嚴重不過是進大獄一段時間,還可能不用如此,隻是被罷官罷了,等到這件事的風波平息之後,再過些年,才是小三真正大展拳腳的時候。”


    楊一清說到這裏,忍不住歎了口氣。


    “周衡器啊周衡器,你還真是算無遺策,就連老夫的想法恐怕都算到了吧,老夫也不得不替你做事,給這小子寫一封信。”


    楊一清說著看向一旁的下人。


    “取筆墨紙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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