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月離開之後,她的丫鬟仍然盯著徐清瀾,一轉身看到了桌上的燭台,想到太子妃的吩咐,那丫鬟指了指燭台。


    “徐良媛,這會兒天也快黑了,您這樣跪著,一會兒還得抄寫佛經,這屋子也太暗了些,眼瞅著一會兒要下大雨,怕是更暗了,這樣吧,您一隻手舉著燭台跪著,一隻手謄抄佛經,這樣既亮堂些,又能快些。”


    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春俏,恥笑道:“還有你,跟了這麽個主子,往後這輩子怕是完了,不過太子妃仁厚,若是你可以時時刻刻在你主子身邊提點她別生出什麽不該的思想來,太子妃定然不會把你如何的。”


    這是明著拉攏她的人?


    丫鬟跟著主子久了,也學會了下巴看人那一套。


    徐清瀾看了看窗外,風雨欲來,要有一場大雨了。


    “你叫什麽名字?”


    那丫鬟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耐地回答:“奴婢玉蘭。”


    玉蘭麽?徐清瀾想起自己妝奩裏有條玉蘭珍珠瓔珞。


    “你笑什麽?怪瘮人的!”玉蘭不悅。


    跪在地上的徐清瀾,散著頭發,唇紅齒白,天色昏暗,那嫣紅的唇像是古畫裏的精怪才有的,專門趁機跑出來吸食人的精氣。


    徐清瀾柔柔地解釋:“玉蘭姑娘是太子妃身邊伺候的,果然氣質與旁的丫鬟不一樣,玉蘭姑娘很喜歡玉蘭花吧?”


    她耳邊的玉墜子,是兩朵極小的白玉蘭花。


    “正巧,我有一條玉蘭瓔珞,正好贈予玉蘭姑娘,春俏,你去拿了來送給玉蘭姑娘。”


    玉蘭心中不安:“太子妃讓您罰跪,奴婢可不敢收受徐良媛的東西,徐良媛就死了這條心吧!”


    誰知,徐清瀾竟然輕聲一笑:“玉蘭姑娘多慮了,隻是今日這一遭讓我看清了自己的處境,得罪了太子妃,往後日子肯定不好過,隻好托玉蘭姑娘,往後在太子妃麵前多多美言幾句。”


    就這樣簡單?玉蘭有一瞬間的懷疑,她是不是想害自己。


    玉蘭瓔珞遞到她麵前時,玉蘭眼睛都快看直了。


    這條瓔珞上的玉蘭花是碧玉雕刻而成,通體碧綠,如夏日蓮葉,又配以青玉和珍珠,串成了這樣一條瓔珞,與徐良媛今日的淺綠衣裳倒是搭配。


    玉蘭今日穿著的也是綠色的衣裳。


    徐清瀾站起了身,玉蘭皺眉:“徐良媛,你怎麽能站起來呢?這是在罰跪!”


    膽子大了不少,竟直接你我相稱。


    徐清瀾繞到她身後,“玉蘭姑娘,這瓔珞是我的嫁妝,從祁國帶來的,我可喜歡得緊呢,今日送給玉蘭姑娘,可見我拿出誠意了,我這樣的身份,往後還要指望玉蘭姑娘替我在太子妃麵前美言幾句呢。”


    玉蘭聞言也得意了起來,絲毫沒有注意到徐清瀾眼裏的殺意,還在喋喋不休:“徐良媛,你有這樣的想法就對了,太子妃才是太子府的女主人,往後見著她,你就恭敬些,太子妃也不會苛待你們的,等殿下他日登基,良媛說不定還會混上個昭儀之位呢。”


    徐清瀾纖手在她脖子處比劃,似乎在量著什麽尺寸,“玉蘭姑娘,我替你戴上這條瓔珞。”


    玉蘭心中得意,徐良媛就算是妾,也算是她的主子,可今日竟然一番恐嚇就讓她對自己這樣討好。


    “那就多謝徐良媛了。”


    徐清瀾輕輕拆下瓔珞的扣頭,拆下一粒粒珠子,將串珠的魚線緊緊握在手裏。


    “徐良媛?”


    外頭忽然狂風大作,陰雲密布,雷聲乍響,女子纖細的手飛快地繞到背對著她的丫鬟脖子上。


    “徐……徐良媛,你,你這是做……什麽?”


    玉蘭掙紮著,雙手拚命地想去解開脖子上的束縛,可魚線太細,她根本抓不到。


    暴雨滴答滴答地砸在院子裏,瓦片上,雨聲掩蓋了玉蘭掙紮求饒的聲音。


    徐良媛罰跪的那間屋子房門緊閉,丫鬟們也不敢去打擾。


    許久之後,徐清瀾鬆開了手上的魚線,揉了揉被魚線擠得發紅的手指。


    玉蘭死了,倒在地上的屍體脖子上有一條赤紅的血痕,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死期竟在今日。


    “良媛,您沒事吧,現在該怎麽辦,她……”


    徐清瀾站起身,拂了拂身上的灰:“我命賤?殊不知你的命,更賤。”


    這話,是對著玉蘭的屍首喃喃說出的。


    屋外的雨勢愈發大了。


    徐清瀾冷眸看著屋外黑壓壓的景象。


    “良媛,玉蘭的屍首,該怎麽辦?”


    “之前的化屍水還有嗎?”


    徐良媛忽然想起,和親之前,她花銀子打探消息時,那閣主還送了她一瓶化屍水,隻是可惜,這化屍水竟然用在這樣一個刁奴身上。


    春俏眼前一亮,找出了掩藏多日的化屍水。


    玉蘭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消失,雨停之後,似有人朝著她的院子來。


    春俏心頭一跳,太子殿下竟然來了,可今日……


    “徐良媛呢?”


    “殿下,良媛今日……今日有事,不,不方便……”


    春俏一向忠心機靈,今日卻這樣磕磕巴巴,微生無燼直覺不對勁。


    直接推門而進。


    徐清瀾正跪在地上,垂眸看著地上,整個人如同一隻病蔫蔫兒的小貓,柔弱不堪。


    “春俏,不是說了嗎,我不用晚膳了,若是耽誤了罰跪抄佛經,太子妃定要怪罪的。”


    “抄佛經?罰跪?”


    徐清瀾抬起頭,眼裏有一絲慌張,輕輕將幾頁宣紙塞到一旁,急忙站起身,因著起身太急,身子一歪。


    下一瞬,她已經倒在了男子懷裏。


    “為何要罰跪?”


    徐清瀾抿著唇不語,商九立馬會意,將春俏帶了進來。


    男人帶著上位者壓迫感的聲音開口了:“春俏,你來說。”


    春俏看了一眼徐清瀾,又看了一眼微生無燼,似下了很大決心,咬牙道:“良媛,還請您不要怨奴婢多嘴,回殿下,今日不知為何,太子妃帶著宮裏的嬤嬤前來,說……說良媛魅惑您,禍亂您的後院,該罰,那嬤嬤說是皇後娘娘的口諭,良媛抄佛經五十遍,罰跪三個時辰,太子妃原本還留了個丫鬟監視著,可方才那丫鬟口出惡言,羞辱良媛,這會兒估計……正在太子妃麵前上眼藥呢!”


    商九帶著春俏在屋外等候。


    微生無燼將懷裏的人拉起來,沉聲問道:“太子妃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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