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泱思忖片刻,說道:“但那些村民已經是焦屍了。”


    所以用那些燒焦的村民屍體作為軀體,不大可能。


    “是呀。”林瀟惋惜地說,“早知道就不那麽衝動了,如果給他們留個全屍,倒省了不少麻煩。”


    終於在村長疼得栽倒在地時,林瀟意猶未盡地鬆了手。


    村長則倒在地上,紙人的身體十分脆弱,他的一麵肩已經凹陷下去,那種感覺就像拿著碾壓機來回碾壓,直到把你皮骨血肉碾在一起。


    “所以我隻能將她們和這些村民一樣,引入我塑造的紙人體內。”


    “但是她們和這些村民不一樣,過程並不那麽簡單。”


    林瀟點點頭,“是呀,她們的靈魂被封在了棺材裏。”


    “我相信破開棺材的禁錮對你來說不算難事。”白泱有些不理解了。


    林瀟回道:“當然,輕而易舉的事,要是真破個棺材就好,我也不至於這麽大費周章。”


    “因為她們是被冥婚的人,靈魂已經和山神綁定在了一起,所以即便我破除了外麵的一道禁製,也不能輕易地帶走她們的靈魂。”


    白泱恍然大悟,“這也是你為什麽要將村民的靈魂引入紙人的原因,為的就是等到在入棺那晚,以村民的靈魂為交換物品,換取被塵封在棺材裏的靈魂。”


    “簡單點來說,就是每年的入棺儀式,以十五位村民的死,換取被封入棺材裏的十五位少女靈魂。”


    這是一筆靈魂交易。


    林瀟露出小孩特有的崇拜表情,“姐姐真厲害,什麽都能猜中!”


    白泱被她這一聲姐姐叫得頭皮發麻。


    我勒個去,不要用你這張嚇人的臉,叫出這麽黏膩的稱呼好吧!


    看你的樣子,也不見得有多崇拜我。


    “但是你毀了我的計劃。”


    林瀟眯起眼,聲音空蕩,在雨中回響。


    “今晚本來打算複活十五位姐姐的想法全泡湯了,還鬧得村裏起了這麽大洪水。她們真的很想得到解脫,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卻被你無情掐滅,白泱姐姐和那些村民一樣,真的很讓人討厭呢!”


    白泱:“……”


    不是,幹我毛事啊?


    林瀟桀桀笑了兩聲,“所以作為懲罰……”


    “我要讓他們殺了你。”


    白泱麵色一凝。


    下一秒,所有扭著脖子的紙人忽地動了起來,他們脖子向右歪斜,張開雙臂,大眼死死盯著白泱。


    緊接著,就以風馳電掣的速度朝白泱跑去。


    這裏的紙人少說有上百個,包括寺廟裏的紙人也衝了出來。


    林瀟是鐵了心想讓白泱死。


    不過也對,自己精心布置好的一切,突然間被一個外人毀了,論誰心裏都不會好受。


    何況林瀟一個十歲的小孩,雖然說她已經不是人了。


    在記仇和報複方麵,對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無疑是最容易受其影響的。


    因為驚恐,白泱心跳有一瞬間的亂了節奏。


    她可不想開局就噶了啊!


    一切像是開了慢倍速,紙人飛奔過來的速度在白泱眼中慢了不少。


    藍色的眼眸向別處瞄了一眼,白泱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對林瀟提議:“你要不還是解決一下其他東西?”


    在距離白泱脖子還有幾公分的時候,紙人伸出的手迅速停了下來。


    林瀟語氣不悅,“你又在打什麽主意,別以為你現在拖延時間就沒事了,我說過我一定要殺了你!”


    白泱語氣無奈道:“我真的沒有騙你,你看看你身後吧!”


    林瀟回頭,大約過了幾秒,她依舊維持著這個姿勢沒動。


    林瀟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瞳孔驟縮,死死盯著眼前這一幕。


    處於被洪水淹沒的台階下方,無數具棺材漂浮在水麵。


    每年入棺儀式結束,那十五口棺材就會被丟下深坑,當年的林瀟也一樣,被封在棺材後,隨著失重下落,墜入坑底。


    村民搬著一口又一口的棺材,不帶任何表情,就像丟棄垃圾一樣。


    麵對棺材裏封著的活人,絲毫沒有負疚感。


    那些村民麵不改色地丟掉“垃圾”,再麵不改色地離開。


    隨著巨浪驚天的聲響,林瀟被拉回了現實。


    水花四濺,河水像滾沸了一樣,到處是泡沫和浪花。


    白泱聽到的動靜,是棺材在水麵晃動,相互撞擊的聲音。


    有些已經掉漆,有些則因為長時期的腐蝕,表麵印滿了坑坑窪窪的痕跡,同風蝕地貌的表麵無兩樣。


    數不清的棺材漂浮著,幾乎快鋪滿了整個河麵,密密麻麻,隱沒在黑暗中的幾口棺材也影影綽綽往明亮處飄去。


    每一具棺材裏都鎖有一個靈魂,對應著以前死去的新娘。


    林瀟震驚的地方不在這,而是每一口棺材上都站著一位新娘!


    她們保留著死前的模樣,軀體並沒有被腐蝕掉。


    那些新娘像是被某種東西驚動一樣,她們一睜眼,恍惚幾秒後,臉上一種被驚醒的神情就迅速展現了出來。


    她們沒有眼珠,眼眶裏全是白色,嘴上被黑線縫合,黑長的直發垂落至腰間,在狂風的吹動下,竟然毫無反應,就像拿膠水粘在腰間一樣。


    原本圍攻白泱的紙人已經停住了,白泱也將視線落在棺材上的那群“人”身上。


    “這是怎麽回事?”林瀟全然沒有回過神。


    新娘先動了,她們脖子一歪,“哢哢”一響,手關節順勢一彎,整個動作看起來不太流暢,就像是提線木偶被控製般。


    倒在一旁的村長,一見這個畫麵直接嚇得六神無主。


    他兩手抓撓著地麵向寺廟爬行,仿佛感知不到右肩的疼痛,隻是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的手就快觸碰到門檻……


    這時,棺材蓋上,一個新娘飛了過去。


    一陣疾風閃過,電光火石間,村長就連衣帶人被提起。


    新娘一隻手掐住村長的脖子,長發下,是一雙沒有眼珠,白色的眼。


    村長右肩已經使不上任何力氣了,他的左手掙紮著,試圖擺脫新娘的控製。


    白泱默默地朝後挪了幾步。


    沒有任何聲音,那位掐著村長脖子的新娘直接將紙人的頭顱從脖子扯了下來。


    隨著頭顱的滾落,村長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臉依舊是紙人的臉,看上去,就像一個被弄壞的玩具。


    新娘“咯咯”地笑著,右手舉著失去頭顱的身體,猛地一甩。


    撲通一聲,那具身體沉入河中,隻剩下地上的頭顱滾落在角落。


    林瀟直愣地看著。


    隻見新娘眼睛一翻,白眼又對上白泱。


    白泱:“……我跟你好像沒仇沒怨吧?”


    保險起見,白泱背在後腰的手多了一個噴壺,致幻噴霧的使用上限為兩次,之前在村裏使用了一回,白泱還有一回。


    但那個新娘沒有任何舉動,隻是對著白泱露出一個森冷的笑。


    白泱微眯起眼,不知道什麽原因,她總覺得這個新娘有種莫名熟悉感。


    但很快,那個新娘又偏過頭。


    她就像這裏的領頭人,無數的“人”都開始盡數朝寺廟飛去。


    白泱抽了抽嘴角,“這架勢,我的天。”


    寺廟門口已經站了夠多人了,現在又突然飛出這麽多新娘……


    趁林瀟沒察覺,白泱連忙朝廟裏跑去。


    別說到時候沒被人殺死,自己倒先被擠下去了。


    果不其然,隻聽“撲通”一聲,一些站在邊緣的紙人推搡掉進了水中,接著又是另一個。


    進入廟裏,白泱驚魂未定地喘了口氣。


    門外的新娘和紙人開始“交戰”。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白泱喚出係統,“冷卻時間過了沒?”


    【現在時間顯示1:12,距離下一次申請還有最後十分鍾】


    幻境時間和現實時間果然對不上,白泱在幻境待了幾天幾夜,在現實副本也才過去了幾十分鍾。


    白泱動了動發酸的脖子,如釋重負。


    然而沒多久,白泱的神色又立馬變了,本來覺得十分鍾而已,沒多久了。


    現在卻覺得,十分鍾而已,足以要了她的命。


    看著湧入寺廟的洪水,白泱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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