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一句似真似假的笑語傳入耳中:“如此盯著我看,莫不是看上了我?”


    言辭淡淡,幾分戲謔之味,像極了友人之間的尋常玩笑話。


    神魂未定,人已至前。


    略顯慌亂地收回目光,一時也忘了找那破鳥算賬。


    尹雲樓傾身,向她伸手。


    方才的一切皆在他眼裏,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她與一隻鳥較真竟能如此投入。


    看到伸在自己麵前的大手掌,不由怔了一瞬,隨即故作無事地自行撐地站起,訕訕笑道:“五爺風華絕代,自是有無數佳人慕戀,奈何我這人惜命,即便有這心也沒這膽。”


    臉上雖是風輕雲淡,但內心卻一陣別樣的滋味,真是尷尬地恨不能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今夜自己算是丟人丟大發了……


    一人搖搖晃晃站起,但左腳剛落地,便又立即彈起,臉上也浮起幾絲苦痛之色。


    腳底之下的青青草地,滴滴鮮血分外醒目。


    不及蕭湘彎腰查看傷痕,尹雲樓便斂了笑,向前一步,單手無息地扶過她的一隻手臂,一句話也沒說,帶著她朝湖邊走去。


    蕭湘又不由微怔了一下,抬頭略顯詫異地看向他,又低頭看向被他握住的手腕。


    白皙修長的手,看似不經意握著,卻又是十分安穩有力,隔著幾層單薄的衣袖仍舊能感受來自他手掌的溫度,暖暖的,讓她心底莫名升起一分的安暖。


    這個感覺......有些熟悉。


    “坐下。”淡漠的話語將蕭湘兒的思緒拉回,不覺中已到岸邊,什麽也沒想就應了他一聲坐下。


    直到尹雲樓蹲下身伸手要查看腳傷時,她才恍然想起什麽。


    慌忙縮回腳,對他受寵若驚地笑了笑:“那個……五爺,這就不勞煩您了,我自己來就行。”


    讓這麽個身份顯赫的人替她看傷,實在讓她承擔不起,更何況與他又不熟。


    怎知,尹雲樓看都沒看她,直接將手放在她受傷的腳腕上為之查看傷口,惹得蕭湘心中一陣驚異——


    古人不是最為注重男女授受不親嗎?難道都是騙人的?!


    可見他如此執意,她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推辭,一時間內心糾結萬分,被握住的腳也不自覺往後縮。


    察覺她的躲閃,尹雲樓停了,抬起頭看向她,嘴角掛著一抹笑意,故作幾分玩味道:“怎麽,怕我對你有其它心思?”


    頓時,蕭湘訕訕笑了:那可不是,昨夜給我下的拭憶香我還記得呢。


    瞧見她那副嬉皮笑臉樣,尹雲樓瞥了她一眼,便繼續垂麵用清水輕輕清理傷口,似真怕她多想,又淡漠開口:“我尹雲樓再如何荒唐無稽,也還不至於對自己的未來侄媳動心思。”


    也不看她,涼涼道:“再說,我若想要,身邊什麽樣的女人沒有?你這般模樣的,還真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不再往下說。


    在旁人看來,他這一細節多少有些譏諷的意味,但若是換做他人聽到看到她方才潑蠻的言行和舉止的話,恐怕就不僅僅是暗地裏笑笑這般簡單了。


    還真是什麽?


    入不了他的眼?!


    蕭湘臉上瞬間起了一絲慍色。


    這男人外表看著溫雅的似個正人君子,竟不想說話這般尖酸刻薄!


    抱臂,端的一副大佬姿態,睨著尹雲樓,故作不屑,哼哼:“五爺風華賽九天神祗,眼光自然挑的很,想來這天下也隻有像柳子晗那樣風華絕代的佳人能配得上您了。”


    然,話剛說完,她才忽然意識到什麽。


    可,一切已晚。


    毫無征兆,尹雲樓手中的動作頓住了,黑暗裏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掠起一道陰寒之光,這種極度的陰寒仿若要將整個世界活活凍結斬殺!


    漸漸地,空氣裏也彌漫起透徹心扉的寒意與肅殺。


    蕭湘也是習武之人,這種殺氣逼人的氣場,她自是感受的真真切切。不覺間,身子僵了,內心也升起不可名狀的驚懼。


    此刻她不得不承認,與這個人過招,真不能有一絲疏忽,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氣氛愈加緊張詭異,一切觸而即發,但就在蕭湘以為他隨時就會結束自己的生命之時,尹雲樓卻忽然抬起了頭。


    深邃寂靜的眼眸不見絲毫陰冷肅殺之氣,靜靜凝視著她因緊張過度而略微蒼白的臉,俊逸的容顏上依舊如往常一樣,擁有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感。


    “擁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固然是件好事,但,若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而丟了性命,那便不值了。”冷淡的言語,沒有絲毫起伏,清朗而富有磁性。


    頓了一下,柔和了幾分語氣,警告:“記住,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雖是句警告,但他的聲音卻很溫潤,就像是春日裏的煦風,舒適且溫和,也令蕭湘的內心變得異常安暖舒心,甚至是一絲沒來由的貪戀。


    她從未想到過,原來一個人的聲音也能如此溫暖動聽。


    緊張、畏懼、驚悚早已煙消雲散,有的隻是一陣失魂落魄的恍惚。


    他的眼也生的極好看,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很淡漠、卻又遮不住的溫煦,很靜、卻又有一分淡淡的蒼涼,很深邃、卻又藏著幾分濃濃的憂鬱。


    緩緩地,一種既陌生卻又是深入骨髓的熟悉感席卷整顆心髒,還有那仿若埋葬在千年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也瞬間充斥整顆心。


    這一刻,她失了魂,濕了眼,顫了唇,望著他的眼:“我們,在哪裏見過。”


    幽微的聲音,就像漂浮在風中的羽毛一樣羸弱,卻又有一絲不知何來的堅定信念——


    我們見過!


    而且在很久很久的以前,我們,便相識了。


    涼薄的月華,寂靜的暗夜,一陣風拂過,心微動。


    他依舊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眼眸,眼裏充滿蠱惑的笑愈加明顯,嘴角卻勾起一許苦澀的笑,輕啟薄唇:“哪裏?”


    哪裏?


    對啊,在哪裏呢?怎麽又不記得了?


    不覺中,盈滿眼眶的淚水滑出,冰涼晶瑩的淚珠掛在潔白細嫩臉龐上,彷如嬌嫩桃花上不小心沾上了滴滴雨珠,惹人愛憐。


    她落魄地斂下目光,黯然神傷地低下頭,心中暗自呢喃:我怎麽可能見過他?若是見過,也是蕭湘見過他,我隻是從另一個時空不小心誤入這個身體的一縷魂魄,不可能見過他。


    不知不覺已恢複了意識,一陣薄薄的清風拂過臉頰,涼涼的,略顯遲緩地伸手摸了摸臉,濕的。


    她微微蹙眉,怎麽又無端的哭了?思量著,已用袖子利索地擦去臉上的淚痕。


    心下卻是一陣誹腹:自認自己向來無拘灑脫,怎麽這個蕭湘竟如此多愁善感?!身體動不動就情緒異常,弄的自己都快被同化了。


    定了神:此地還是不宜久留,必須在一個月之內把這其中的內在聯係弄清楚,從中想法子,脫離這裏。


    心中計已定,她抬起頭,神態裏已完全捕捉不到剛才的傷痛之色。


    腳傷不知何時已用白色布條包紮好,眼前,尹雲樓單膝跪地靜靜地看著她,平靜淡漠的神色裏好像還寫著幾分困惑。


    也確實,他從沒見過一個人能從極度悲傷中眨眼間轉變成完全沒有情緒負擔的人。


    被人如此盯著,她愣了一下,但心中已了然。


    她尷尬地笑了,解釋:“我之前不小心摔了腦袋,現在這有些問題。”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尷尬地笑著:“您別介意。”


    又俯身拿過他腳旁的鞋子,快速穿上,起身朝他彎腰致謝:“謝謝您幫我包紮傷口。夜深了,我就不打擾您了,再見。”


    話沒說完,就急忙晃著身子,落荒而逃。


    身後,尹雲樓麵色沉靜似水,默然深邃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匆忙逃離的倩影上,隻是在那波瀾不驚的雙眸之下卻暗湧著另番別樣的萬縷情思……


    低眼,正要起身時,卻見草地上遺落一精小瓷瓶,光潔白瓶在月下映著耀眼白光。


    忽然,躲在樹上的玲瓏鳥兒飛出,落在草地上,歪著頭看了看瓶子,隨後又滿是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主人。


    尹雲樓伸手拾起,細察一眼,撥開木塞,微嗅了一下。


    隨影衛特有的金創藥。


    漸漸地,他的眸子愈加深邃了……


    能被尹禛看中,你似乎真變的不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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