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田大娘紅光滿麵的廚房裏做著豆腐釀,院子內聚集著村裏一些與薛家交好的村民。


    薛楓端坐在人群中,笑容得體的與他們閑聊。


    其中一個胡婆婆情緒激動的連說了三聲好,眼眶微紅,看薛楓的眼神裏滿是心疼。


    薛楓食指微動,“胡婆婆這幾年腰還疼嗎?”


    除了家人,整個村,就屬胡婆婆對他最好。


    胡婆婆臉上滿是褶子,咧起來的嘴裏少了一顆大門牙,“哎喲,你還記得我腰不好呀。”


    “疼是疼,不過都是些老毛病,沒什麽大事。”


    婆婆瞥了眼門外,話風一轉,“幾年前那場大火到底怎麽回事?聽薛二郎他們說,你也死了。”


    “既然沒死,怎麽這些年都不見你回來啊?”


    一人開口,其他人也不再拘束,紛紛問出心裏的疑惑。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著火的時候還有人看見院子裏跑出了幾人,是你叔叔伯伯嗎?”


    “對啊,村尾還有他們給你立墓碑,得找個時間弄掉,不然多晦氣。”


    薛楓神色不變,既然死了,他有墓碑再正常不過。


    正當他想說話時,村長走了進來。


    他拄著拐杖,手裏拿著一張泛黃的紙張,“薛大人,這是薛家的祖宅地契,既然你還在,我就沒必要再拿著。”


    薛家的房子是後建,占地麵積大又闊氣,哪怕被燒的一幹二淨,那地皮也是很值錢。


    旁邊圍坐在一起的婦人中,有個是村長的兒媳婦,看到這一幕時,眸色變了又變。


    那地契,她娘家想要很久了。


    “謝謝村長。”薛楓雙手接過地契,低頭上著地契時眉眼帶著星點柔情。


    這是父親唯一能留給他的東西。


    “對了,我記得我之前寫信給你,怎麽不見回信呢。”


    薛楓隨口一問,以為是對方農忙忘記了。


    村長一愣,“兩個月前就給你回信了,你沒有收到嗎?”


    “不過我知道的沒有田家媳婦知道的多。”


    “我隻知道張萍兒的死好像和你爹娘有關,再多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一語激起千層浪。


    “什麽?張萍兒的死和他娘親有關?”


    “哈?”


    “總不能是他爹殺了張萍兒吧??”


    薛楓愣在原地。


    什麽叫做張萍兒的死和他爹娘有關?!


    他偏頭對上林希安同樣震驚的眼神,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聲線。


    “村長,這,這話是什麽意思?”


    男人的聲音有些卡頓,手裏的地契被掌心沁出的汗潤濕。


    村長緩緩挪動的身體,坐在了一旁的石板凳上,目光悠悠似在回憶。


    “張萍兒和你爹從小玩到大,兩家商討,說等薛洋考上秀才,就把女兒嫁給他。”


    他拿起別在腰間的煙鬥,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那時候的他們,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沒過多久,你爹成功考上了秀才。”


    “就在兩家將要成親的前幾天,你娘出現了。”


    村長歎了一口氣,“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親事取消,然後沒過幾天,大家就在清月湖邊發現張萍兒的屍首。”


    “身穿紅色嫁衣,身上沒有任何明顯傷口,大家就一直以為她是自殺身亡。”


    村長話音剛落,薛楓的耳邊就響起那人清脆的聲音。


    “不可能——”


    林希安的聲音鏗鏘有力,神情無比篤定,“張萍兒不是自殺,絕對是被人殺害。”


    她的任務告訴她,既然是複仇,就有仇人。


    “而且這個殺害張萍兒的人也絕對不是你的父親薛洋。”


    薛洋已死,任務並未完成。


    那就隻剩他娘或者其他人。


    耳邊突然冒出的聲音把薛楓嚇了一跳。


    低頭才發現手心中的地契被他蹂躪得不成樣子。


    他垂著眸,慢慢把地契攤開撫平。


    良久後才問了一句,“您覺得我娘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村長輕吐出一圈白霧,回憶起那女子策馬奔騰的麵容,“肆意,自由,暢快,大氣,反正不似平常女子。”


    像是沙漠裏絢爛的落日餘暉,更像是翱翔在藍天白雲之中的大雁,讓人眼前一亮,更讓人記憶尤深。


    “你父親喜歡上你母親,再正常不過。”


    以至於當初退親之時,大夥兒都覺得理應如此。


    薛楓頓了頓,“我想說的是,你覺得我娘會不會殺害張萍兒?”


    此話一出,周圍的村民瞬間啞然。


    他們對薛楓的娘親並無印象,隻是沒想到薛楓會說出這麽大逆不道的話。


    村長愣了一下,搖搖頭。


    “我與你娘親並不熟悉,隻是見過幾次,她會不會殺人,我判斷不出來。”


    “而且出事那會兒,張家並沒有出來鬧,想來應該是自殺無誤了。”


    薛楓了然的點了點頭。


    ……


    用過晚飯,薛楓臨走前又問了一遍田大娘。


    隻是田大娘依舊是那番說辭,問不出什麽結果。


    薛楓抬頭,望向院子裏正蹲在地上洗碗的田二牛,話風一轉,“二牛今年也有十八了吧,怎麽還不成親娶妻呢?”


    田大娘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兒子,歎了口氣,“哎,姑娘都瞧不上二牛,想想也是,這裏條件這般簡陋,哪裏會有姑娘願意嫁過來。”


    薛楓嘴角一勾,從懷裏掏出了一張銀票,“本來準備了五百兩,既然田大娘知道的內容有限,我這邊隻能給你一百兩了。”


    田大娘的眼睛陡然變亮。


    她看著手裏塞的銀票,望著薛楓的背影。


    五百兩,如果有五百塊,二牛何愁娶不到媳婦,她何愁抱不到孫子。


    林希安看著財迷的把銀票塞進衣襟的田大娘,胸有成竹的倒數,“5,4,3……”


    果不其然,薛楓還沒走多遠,就被田大娘叫住。


    “薛大人,別急,我突然想起一些事。”


    之前吃飯的時候,薛楓沒問出結果。


    臨走前,林希安給薛楓出主意。


    有錢能是鬼推磨,如果還是沒問出口,就是錢給的不夠多。


    林希安看著急忙追上來的田大娘,笑出聲,“看,我說的沒錯吧,就是錢給得不到位。”


    田大娘看著薛楓一動不動,以為他不信,連忙把她的猜測說出來。


    “其實張萍兒不是自殺。”


    “我懷疑她是你娘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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