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得益當然懂太妃的心思。


    他瞧見馬車痕跡,卻選擇轉身不顧;他發現烏縣丞的兒子欲帶走世子妃,卻沒現身阻止;他陽奉陰違,不肯認真尋找……都是因為知曉太妃所願。


    他跟蹤可疑之人通過暗道進入金庫,本心也並非想出手相救。


    但他在黑暗之中點燃燭火的一瞬,與一個陌生女暗衛對視了一眼。


    那一眼暴露了自己,令他失去所有暗殺或旁觀的機會。


    一切傳到太妃耳中,他已經無可辯駁。


    “啪!”桌上杯盞掉地,太妃怒道:“問你話!”


    許得益咽了咽唾沫,啞著嗓子吃力地道:“我本欲暗殺,卻遇一高人。他誤會我是護衛將我重傷,世子妃也誤會我……是為了救她。”


    他不敢承認當時喊那一聲是為了補救,隻能推給“誤會”。


    太妃沉吟,盯著許得益久久不言。


    許得益卻抬起手來,指指腹部,“這一處傷,是被那高手所傷,卻不致命。”


    而後又指向心口旁,“這一處,是得益自己所傷,差點要了自己的命,隻為……苦肉之計。”


    太妃看著那兩處漸漸滲出來的血,終於緩和了些許怒意,“此番雖沒達成我所願,但也算有點成效。你若能取得淮王信任,近身討職,倒也不錯。”


    許得益內心狂笑,皆是嘲諷。


    太妃擺擺手,齊嬤嬤忙出去喚轎夫。


    “其實那野丫頭長得挺可人,又懂得如何勾魂攝魄……”太妃叮囑許得益,後話停歇。


    許得益忙道:“太妃所贈美眷各有千秋,得益不敢再有其他肖想。”


    “好。”太妃閉目養神,“回去好好養傷吧。”


    轎夫將許得益抬出,匆匆送回,吹了好一陣涼風,剛回到住處就發了高熱,卻沒人管顧。


    他堂堂許家嫡孫,若在自己家中,也是小廝侍奉,丫鬟環繞,病了有人擔心,傷了有人心疼……


    若在自己置的宅院之中,還能請個大夫……


    如今卻被太妃強行留在淮王府,躺在冰冷的硬鋪上,做盡惡事,看盡冷臉,像條狗一樣!


    ***


    宋筠交代了一些事情給暗衛,又安頓好自己帶走的衛所兵力,這才回到房中。


    出乎意料的,方知雨居然沒睡,抱著一本書歪在小榻上,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他挪過去,彎腰垂眸,偷偷獻上雙唇,可還沒觸著,小家夥就被他的呼吸熱浪給驚醒。


    “呀!你回來啦!”


    宋筠沒親著,發泄似地捏了捏她的小耳朵,“怎麽沒睡?”


    “等你呀。”嬌聲嬌氣的,柔得讓人心癢癢。


    宋筠:“石頭!備酒!還有紅燭!”


    錦帳紅燭,酒香飄揚。


    石頭喜滋滋退出房門,“我去讓人備熱水……兩位警醒著點,今晚可得好一番折騰。”


    適才侍奉世子妃沐浴的燕燕和四丫目目相覷,啞口無言。


    宋筠滿上兩杯酒,方知雨卻已經躲回被子裏。


    “怎麽才一會兒就羞上了?”宋筠掀開帳簾,瞧見一張紅透的臉蛋,粉撲撲的,可愛極了。


    他趴上被子,將她半壓,“先起來,把你心心念念的合巹酒補上。”


    方知雨下半張臉蒙進被子,“今晚……算了。”


    果然後悔了!宋筠突然懊惱,昨夜為何不趁半推半就圓了房?


    “不能算。”他試圖將人從被子裏拽出來,卻不敢太用力,怕惹惱了她。


    “你得給我一個理由,能說服我的理由,為何夫妻同床卻不能行周公之禮?”


    方知雨小腦袋搖得撥浪鼓似的,卻沒答他。


    宋筠已經起了意,又怎會容她胡鬧,幹脆一掀被子,鑽進她懷,將人壓住,溫存起來。


    合巹酒什麽的,醒來再喝也行。


    昨夜隻顧著心慌意亂,今夜可算把那珠圓玉潤的小唇嚐了個透。


    還有小耳朵尖兒,香香的。


    還有細細的脖頸,軟軟的。


    還有……宋筠的手下向下探去,摸到了一個不熟悉但腦子裏對應了模樣的東西。


    指尖一頓,渾身僵硬。


    然而小家夥卻放肆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我說今晚算了吧?”


    他摸著了月事布!


    方知雨是沐浴之時才發現不適的,燕燕和四丫都知道,所以才狐疑又驚訝。


    但她嘛,猜到宋筠按捺不住,存了心逗他,沒料還沒怎麽出招,人就自己掉進網裏了。


    親都親了個遍,居然……宋筠又羞又惱,還有一些丟臉,隻好翻身而起,披衣往外頭跑。


    “你先睡,我去吹會兒涼風。”


    “哈哈哈……”身後傳來小家夥打滾狂笑的聲浪。


    但是第二日,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肚子痛,痛得蜷縮在床,起不了身。


    宋筠醒來就發現她麵色慘白,寒天裏冒著汗,忙叫了醫女。


    醫女診脈後告知,一來,世子妃水土不服,二來,近日奔波勞累受了涼。


    服用一些熱湯,好好暖著,很快就會好。


    但宋筠沒見過啊,焦躁得魂不守舍。


    王妃得知消息,匆匆趕來,方知雨躺在床上,對著王妃喊了一聲“娘親”,哼哼唧唧。


    她迷糊了,把王妃當做了娘親。


    王妃刹那心疼,將她摟在懷中,探手替她輕揉。


    簡單喝了點熱湯,又昏昏沉沉睡去,午後稍微好些,王妃才回了晴風閣。


    下午,聽聞淮王歸來,召世子去議事廳。


    宋清溪和莊姬,還有曹姬,撿著時機一同前來探望……她們早就想來,被世子拒了。


    方知雨已好了許多,已經能坐起與她們閑聊,隻是下腹墜痛仍舊沒到不可忽視的地步。


    稍晚些時候,宋筠回來,目光略顯涼薄,幾位女眷便知趣的告辭離去,相約過幾日再聚。


    方知雨呆呆瞧著鬢角帶了雪意的宋筠,問:“下雪了呀?大不大?”


    宋筠脫下厚氅,在小火爐上烤手,“挺大的。”


    “那明日是不是可以堆雪娃娃了?”


    宋筠瞪她:“不疼了?醫女都講你是沒注意保暖才這樣疼的!”


    方知雨委委屈屈:“疼。”


    宋筠在她額心一點,“那就好生養著!”


    而後起身,去沐浴換衣。


    等他回來,又在小火爐上烤了一會兒手,掀被入內,斜躺在側,大手掌挨著她就摸了過去。


    “哎呀!別……”


    “別什麽別?”宋筠道:“你不是還痛嗎?給你揉揉。”


    方知雨不言語了,乖乖地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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