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立學院 第二百五十三章 所感
獨處的包廂內，響起窸窸窣窣的寫字聲，與此相對應的，是均勻平緩的呼吸聲。
封洛琛在寫著小說，韓月陰在練著呼吸法。
“竟然有人會在酒館裏練功，真是聞所未聞。”
封洛琛合上筆蓋，笑著打趣道。
勉強恢複些氣力的韓月陰還嘴道:
“你這在酒館裏寫小說的家夥沒資格說我吧？”
兩人默默一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韓月陰，不要回頭。”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韓月陰愕然，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封洛琛，那淩亂的碎發蓋住封洛琛這家夥的雙眼，韓月陰卻感覺自己被看得無所遁形。
“看來我猜對了。”
“在一條道路上執意孤行的人，某種意義上他已死久矣。”
“在我看來，你就是這樣的。”
封洛琛字字珠璣，韓月陰無言相對。
筆頭敲打在桌麵上發出有序的聲響，在韓月陰聽來像是問診時鍾上的倒計時，而主治醫生正思索著，揣摩著他的一切隱瞞，解讀他的諱莫如深以便對症下藥。
“我是執筆的作家，不好鬥，不爭搶，人生寡淡但也曾直麵你犀利而決絕的眼神，目睹你瀟灑的身影，便寫就關於你的篇章。”
“什麽時候你的眼中失去了那道鋒芒呢……你變了，或許你沒變，隻是潛意識裏一直忽視了什麽東西，刻意回避，保護自己。”
“麵對重新擺在麵前的那個瞬間，你一條路走到黑，拚了命地想去抓住過去，但過去已死，回頭的你也就身陷囹圄。”
“所以……回來吧，還有更多不曾見過的景色還等著你，一切都還未完待續，故事還沒劇終，主人公可不能停滯不前啊。”
火花閃爍，飄起一縷青煙，韓月陰已經開始習慣了煙味，他強顏歡笑道:
“可是……生活沒辦法像一個鏡頭過去就是十年之後，更沒辦法像你小說裏的故事翻頁就是翻篇，路還是得自己走，鞋子還要自己挑，碰到行人還應該道歉，林林總總的盡是麻煩。”
“而且一旦有所觸動就會想起過往。我怕了，更害怕傷到這條路上的任何人，既然如此，不如回頭去做個了結。”
“所以如果那天我……”
猝然間一陣劇烈的頭痛打斷了韓月陰的話，話的全貌也就不了了之。
封洛琛感到心一揪，呼吸紊亂了片刻，他突然間不敢也不願去揣測韓月陰的話，他慌了。
啞然失笑間，封洛琛無奈妥協:
“如果這就是你選的路我無話可說……但作為羈絆上的朋友還是送你幾句話吧。”
“人與人之間的牽絆無法用價值衡量，相遇也不是為了創造終將褪色的回憶。那些短暫的，易碎的美好，在未來的某些時候也是會給上猝不及防的迎頭痛擊的……更別提痛苦了。”
“這關係就像是臍帶，若有若無，看上去並非牢不可破的，失去了也就不存在了，卻流淌著能在關鍵時刻救命的血。”
“這就是人類這個集體堅強的地方。”
“韓月陰你本身就很堅強，但絕不能忽視自己的脆弱，無法自救時就喊出來吧，一定會有在你身邊的人救你的。”
封洛琛說得格外認真，像是為了極力避免可能在韓月陰身上發生的某種情況，他害怕韓月陰像破碎鏡麵中的某一個虛影，頃刻間分崩離析……
韓月陰直直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固執地感受歡樂，與痛苦別離。
這是桃夭，其心已空的梧桐木。
固執地偏愛痛苦，與歡樂錯過。
這是你，韓月陰，生根枯塘的殘荷。
封洛琛心中不禁哀歎，韓月陰的瞳孔中，映照出一片深不見底的淵海，拉拽著他自己下墜，同時還推開了一切相助的波瀾。
韓月陰歇息了片刻，封洛琛也調整好了心態，兩人結伴走出包廂，在樓梯轉角聽到一聲呼喊:
“鬼鬼祟祟的小老鼠，我發現你咯，再不出來我可要抓你了！”
是桃夭的聲音。
封洛琛腳步匆匆跑出去，留意到他的桃夭頓時擋在衛生間門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委屈道:
“那小老鼠好生烈性凶猛，嚇死我了~”
封洛琛毫不猶豫拆穿道:
“騙鬼呢，你不是還想抓它來著，想養寵物了？”
桃夭嗤笑一聲道:
“我才不要紅毛老鼠做寵物呢。”
韓月陰在一旁有些疑惑。
桃夭，不是有潔癖麽？
疑惑之餘，韓月陰問道:
“宋從謙去哪了？”
桃夭托著紅腮看向韓月陰，笑道:
“他去當圓夢大使了，很快你就知道了。”
這時，樓下傳來聞星語吐槽關雨欣的那句話。
“你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嗯？？？
“小琛子~”
“誒——！”
桃夭伸出手來嫣然一笑，封洛琛歡喜著躬下身子搭起她的手，配合桃貴人的步調緩緩移步走到欄杆旁，韓月陰則是扮演起了貼身侍衛的角色。
然後三人下樓，盡心盡責服務的小琛子卻被毫不留情地撞開，兩位女生激動地圍在桃夭和韓月陰身邊關心他們，封洛琛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韓月陰拽了出來，溜到男生這邊。
封洛琛一臉忿忿地落座，耿耿於懷。
我一定要在小說裏寫你們的壞話！
通過書中的虛構人物來表達不滿，這是封洛琛最大的惡意了。
朗明澤關心問道:
“還好嗎？”
韓月陰若無其事地答道:
“嗯，沒事。”
封洛琛在一旁不語。
洪蘭青遲疑了一下，看著眼前與昔日玩伴何其相似的韓月陰內心糾結，但還是露出笑容道:
“你好，我是洪蘭青。”
“你好，我是韓……韓月陰。”
韓月陰禮貌道。
“真是無論什麽時候你都一副淡然疏離的樣子，對於自己是朋友們的中心這件事毫無自知啊。”
“……我們，之前有見過嗎？”
“或許吧。”
話就說到這裏，洪蘭青轉頭找上凱特爾威廉姆斯喝酒去了。
就在這時，毀壞的演出台上，消失不見的宋從謙領著幾位樂隊的女生上台，緊鑼密鼓地安置調試好音響和樂器，然後拍拍手，朝著台下坐得七零八落的眾人吆喝道:
“既然重開宴席，沒有音樂助興怎麽能行！”
“正如大家所見，這幾位都是咱們學院音樂社的小學妹，同時也是她們第一次在外登台，在此我們即將見證一場獻唱青春的華麗演出！”
“大家洗耳恭聽，站穩腳跟，可不要被喧湧而出的音波震驚地摔倒喔！”
眾人鼓掌，稀稀落落的掌聲甚至都不足以在場地裏回旋。
“圓夢大使，說得原來是這個嗎？”
封洛琛這才意識到桃夭話裏的意思。
聞星語向桃夭詢問道:
“你沒問題吧？”
桃夭示意她安心，說道:
“音樂和噪聲我還是分得清楚的。”
關雨欣找到朗明澤，那幾位樂隊少女其中好像有位熟人，但是與平日的反差太大她不太確認，朗明澤在觀察片刻後給了她肯定的答複。
默不作聲的韓月陰卻是想到了某種可能。
是我毀了她們的第一次登台演出嗎？
旋即心情有些低迷起來。
宋從謙作為控場dj，播放事先錄製好的歌曲，並將大廳的燈光熄滅，把僅剩的聚光燈都聚焦到演出台上的少女們。
最大程度上掩飾已經毀於一旦的場地。
為了讓演出台上的少女們可以輕鬆演奏。
但……還是太不切實際了。
演出效果……一塌糊塗。
無論是主唱，吉他手還是貝斯手，都肉眼可見地急躁起來，本應該最具力量感的鼓手發力和節奏和更是一團糟。
原本大家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被你們毀了還要讓我們接受這種施舍。
明明準備了那麽久，琴手因為意外退出了，主唱家裏人不同意，頂著壓力說會闖出個名堂，聯係酒館商量了兩個多月才被勉強認可了。
作詞譜曲花了那麽多時間，期間發生那麽多的爭吵到最後大家都挺過來了，憑什麽現在要為毀了這一切的家夥演奏啊！
音樂能傳達心聲，在場的眾人再怎樣擠出笑容掩飾尷尬，漸漸地麵麵相覷，表情複雜。
“好了好了，給我打住。”
少女嬌俏著喊出聲打斷了演出，掙脫身邊兩位好友攙扶的臂彎，動作生硬地爬上台，招呼道:
“宋從謙，給我拿兩根筷子去。”
宋從謙急聲應下，衝向廚房。
“許嵐還有凱特爾，幫我搬張桌子上來。”
“好嘞！”
許嵐興奮地搓手，凱特爾威廉姆斯則不敢怠慢。
“雨欣還有星語，找幾個杯子過來，注意樣式要高矮不同的。”
聞星語拉著關雨欣在四周尋找起來。
“韓月陰和小琛子，嗯……過來給我揉揉肩。”
封洛琛和韓月陰乖乖照做。
“至於朗明澤和洪蘭青嘛……你們長這麽帥給我攬客去。”
“誒？！！(￢д￢。)”
朗明澤和洪蘭青雖然不情願，但麵對現在勢頭正盛的桃夭還是聽從了吩咐。
“晏寧學長準備好應援。”
“應援？我不會啊……好吧~_~”
在桃夭有條不紊的安排下，演出台上砸場對擂的準備已然就緒，零零散散的顧客進場，站在對麵的少女樂隊們表情不明所以。
宋從謙抱著吉他坐在桃夭一旁，桃夭手裏拿著兩根突兀的筷子，不知道的以為她走錯了廚王爭霸的場地。
麵前擺著幾個高低寬窄不同的杯子，桃夭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她對宋從謙說道:
“你來主唱，我來和聲。”
“好的。我們唱什麽呢？”
桃夭故作沉思，俏皮一笑問道:
“你覺得……我美嗎？”
“啊？桃夭你……很美啊。”
桃夭搖了搖頭，同樣的問題又問了韓月陰一遍。
還是同樣的答複。
除了還在其他場地攬客的朗明澤與洪蘭青，關雨欣，聞星語，凱特爾威廉姆斯，許嵐和晏寧都說她很美。
桃夭沾沾自喜的樣子看得對麵的少女樂隊一陣氣憤不已，她們可不情願被桃夭這樣上台侮辱！
最後問題給到封洛琛。
封洛琛腦袋一拍手一指，斬釘截鐵道:
“醜！”
桃夭氣得臉抽筋，即便她一開始說著反話，要的就是這個答案——歌曲《醜》
其他人都沒有想到這一點，隻在意表麵問題誇她美，忽略了這是在選什麽歌，但意識到的封洛琛絕對是成心說她醜！
一陣蕭索的吉他聲應景而出，憤慨的鼓點聲隨後而至，齊聲和鳴。
宋從謙的音樂才華自不用說，桃夭這一手臨場發揮的架子鼓才是驚為天人。
連正經樂器都算不上的玻璃酒杯，桃夭僅用一雙木製筷子就能敲出無可挑剔的節拍，甚至將即興填譜演繹得張弛有度，比之彈唱俱佳的宋從謙有過之而無不及，和聲悠揚，音色婉轉動聽。
即便是此前對桃夭有所成見的少女樂隊都感到了驚豔，甚至有些相形見愧。
一曲終了，宋從謙長舒一口氣，有些埋怨道:
“桃夭你這節奏變換得也太隱秘了，好幾次差點我都沒跟上啊！”
桃夭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興趣使然的人，在我自己看來我隻適合獨奏哦~”
宋從謙還是有些惋惜她的天賦，再一次懇求道:
“我給你打副手行不行！這樣美妙的嗓音就這麽泯然消失太可惜了！”
“免談~”桃夭扮了個鬼臉，毫不留情地回絕了宋從謙的請求，然後看向對麵滿臉相形見愧的少女們皺起了眉頭，隨即玩味地笑道:
“怎麽，你們以為現在這個舞台和觀眾是免費給你們的嗎？說句難聽的，要不是宋從謙求我我都懶得說你們。”
宋從謙不忍心看這一幕，掩住了臉。
“在用實力打動聽眾駐足前，你們的音樂，你們的努力和心酸無人在意，一文不值！”
“不服氣？好在你們還不服氣，麵對砸場子的人需要給什麽好臉色？那不是傻逼嗎？”
“看不慣我就堂堂正正把我比下去，把這個原本屬於你們的舞台搶回去啊，如果你們有這個信心的話，不然可就太無趣了。”
桃夭的話雖然難聽但卻是不爭的事實，靠自己雙手爭取來的東西才有意義，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地施舍，這一次尚且如此，難道那下一次還要靠他人的憐憫嗎？
一開始上台的初衷，不正是為了證明自己對於音樂的喜愛不輸任何人嗎？
想通這一點的樂隊主唱頓時重振旗鼓，文靜彩兒呼喚著同伴，下定決心要與桃夭比個高低。
“大家都記住我的話了嗎？”
“文衿你不要氣餒，這個人雖然天賦異稟，但她與宋從謙的配合並沒有什麽默契可言，他們兩個終究是在單打獨鬥，而我們是一個團隊！”
“好的——就這樣，響徹弦音吧！”
文靜彩兒目光炯炯，是個相當認真又不服輸的女孩子。
作為韓月陰的粉絲協會會長，餘文衿自然不想在偶像麵前出醜，咬咬牙準備燃燒自己！
鼓棒敲出緊湊的節奏，激昂的鼓點聲在片刻後滌蕩而出！
文靜彩兒腳跟打著節拍，纏著繃帶手指的奮力刷著和弦，清新的歌喉隨著澎湃的演奏樂聲唱出屬於她們樂隊的青春故事！
一曲終了，宋從謙與桃夭再度發出挑戰，砸場！
那就再來，她們純粹而真實的青春故事絕不會輕易在此止步！
關雨欣兩眼放光，拉著聞星語的臂膀激動道: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那還是咱班平日裏一絲不苟的學習委員嗎？深藏不露啊！”
聞星語有些招架不住她的激情，說道:
“我又不是你們班的……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人家的青春也是多姿多彩呐！”
與此同時，最惹眼的莫過於在台下瘋狂舞刀弄槍的晏寧了，在他的理解裏，應援應該和助興一個意思吧，所以才這般張揚。
整整十首歌的對擂下來，文靜彩兒已經是氣喘籲籲，眼神卻依然堅毅，她身後的夥伴們也是汗如雨下，她們將目光匯聚於坐在桌子後的桃夭與宋從謙，等待著什麽，也期盼著什麽。
桃夭興致索然地搖了搖頭，宋從謙則是默默走向一邊退場。
文靜彩兒與餘文衿頓時心一沉。
即便這樣也無法得到認可嗎？
桃夭將手指比在唇間，閉眸屏氣凝神，神秘道:
“噓——安靜，聽……”
刹那間燈光匯聚而來，掌聲雷動響徹整個會場！
不知何時場地站滿了聽眾，歡呼聲激昂鼎沸，全是陶醉於她們音樂而駐足的顧客！
這一刻，喜悅無法言喻。
樂隊的幾位女孩簇擁在一起，臉色紅潤得像紅豔的晚霞，映出眼前讓她們熱淚盈眶的一幕，喜不自勝！
控場的宋從謙同樣是欣喜萬分。
場地的角落裏，為了攬客忙活了半天的洪蘭青和朗明澤相視一笑，在這完美收官的一刻碰杯。
晏寧被許嵐一臉嫌棄地從場地邊緣拉開。
封洛琛饒有興趣地在紙上寫寫畫畫，他的寫作素材又多了一個。
凱特爾威廉姆斯給幾位少女完整地錄下影像，為她們記錄這一刻美好絢爛的時光。
聞星語默默攙扶著桃夭準備退場。
文靜彩兒朝她喊道:
“那個……謝謝你！”
桃夭笑而不語，除了一心牽掛的韓月陰她可以毫無保留地付出，幫助他人所帶來的喜悅，桃夭還不太能適應這份感受。
“既然選擇了音樂就別辜負了它……就這樣。”
聞星語帶著桃夭離開了。
關雨欣興衝衝地跑上台，拉著文靜彩兒說道:
“彩兒！你竟然這麽厲害！我都從來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我的事兒多著呢，”文靜彩兒推了推眼鏡，按捺內心的喜悅故作鎮定道，隨後她格外認真地囑咐關雨欣道:
“今天的演出希望你能夠傳達給檸檸。”
關雨欣有些疑惑，問道:
“楊以檸嗎？為何？”
文靜彩兒湊到關雨欣耳邊，喃喃道:
“她是我們樂隊之前的琴手，後來因為那次受傷退出了，當時鬧得很不愉快。”
“我知道她的本意是不想影響大家什麽，但她的決心太過認真，所以我們沒辦法以這種勝利者的姿態去與她分享這份喜悅。”
“你能明白的吧，這樣會像是在和她說我們不需要她一樣。”
“她的心情或許隻能你來理解，我希望你能替我們轉告她——我們的樂隊從來都隻會有檸檸一位琴手，她是不可或缺的，我們會永遠等她，樂隊永遠有她的位置。”
被委以重任的關雨欣重重點了點頭。
人潮湧動中，許嵐右手拿著兩瓶扶風見月酒，左邊空蕩的衣袖順著扶手擺動跳舞，袖子裏仿佛有小人在冒險遠征。
這是他以前的習慣，心情好的時候會用左手手指沿著步梯圍欄或是牆磚瓦片躍動飛翔，即使現在失去了左手，卻沒有失去這隱形的翅膀。
許嵐優哉遊哉地爬上了二樓，找到了一個人獨自安寧的韓月陰。
“還是不習慣熱鬧？”
“也不是……或許是吧。”
相顧無言，灑然一笑，對酒敞懷。
許嵐抓起衣袖甩在韓月陰臉上，頗有種調情的意味在裏麵，怨聲道:
“你看你，這幅懊惱的表情像什麽樣子，是不是又把無端的罪責攬到了自己身上？不是我說……真的麻煩死了，因為我許嵐最不會安慰人了。”
“你這樣搞得什麽時候才能掙脫束縛，切身感受到自由啊。”
“自由啊，自由……學弟你覺得自己有真正地自由過嗎？”
韓月陰那會不明白許嵐的用意，可要真能過得了心中的那道坎，哪還會有那麽多的憂愁啊。
“可是自由本身就不自由的啊，從一個條條框框到另一個條條框框，不過是在努力適應新的牢籠罷了。”
韓月陰一向消極，說出的話自然也氣人得很。
許嵐一個洛杉磯淩晨四點大拐肘把韓月陰箍住，笑道:
“這我可要糾正你一下，真正的自由，一直都是奔向自由的那一條路，那一段狹窄的縫隙，又或是毫無保留的自由落體，隻有從一無所有到一無所有的那個過程才是最自由的。”
“……謬論。”
“哈哈哈哈，你以後肯定會明白的！”
韓月陰沒來由地笑了，手中的酒瓶不知何時已經空了一半，心裏倒是熱熱的。
舞台上，文靜彩兒領銜著樂隊獻唱最後一曲。
舞台下，凱特爾威廉姆斯兢兢業業拍攝錄像。
舞台邊，晏寧那個顯眼包張牙舞爪努力應援。
舞台幕後，關雨欣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找上宋從謙對電子舞曲有了興趣。
可關雨欣她一個走路都像是會順拐的人機，麵對複雜的操縱台不出意料地當場傻掉，那模樣實在有些滑稽可愛了。
這一幕，有兩個人默默守望著，是兩位為情所困的大帥哥。
桃夭依偎在聞星語懷裏，似乎有些累了，聞星語捂住她的右耳，在她的左耳旁輕聲哼唱。
封洛琛？沒找到他人。
“流嵐不隨我意，我自許風流。”
許嵐突然拋出他對自由的解讀。
也是他的人生信條。
韓月陰思量片刻，驀然間想起那輪清月。
“明月不照我心，貪得一寸光陰。”
顧守清寒，光陰擬好。
“不愧是現在的怪才之首，比聰明絕頂的李師還要聰明。”
“我可不想這麽快禿頂啊。”
“哈哈哈哈！”
許嵐振臂高呼:
“萬事到頭終是夢，休休！”
“酒消夢短還說愁，糾糾。”
許嵐也是無奈地氣笑了，摟住韓月陰一陣鬧騰。
洋溢著青春的高歌終了，獨留一地溫存。
獨處的包廂內，響起窸窸窣窣的寫字聲，與此相對應的，是均勻平緩的呼吸聲。
封洛琛在寫著小說，韓月陰在練著呼吸法。
“竟然有人會在酒館裏練功，真是聞所未聞。”
封洛琛合上筆蓋，笑著打趣道。
勉強恢複些氣力的韓月陰還嘴道:
“你這在酒館裏寫小說的家夥沒資格說我吧？”
兩人默默一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韓月陰，不要回頭。”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韓月陰愕然，他難以置信地看向封洛琛，那淩亂的碎發蓋住封洛琛這家夥的雙眼，韓月陰卻感覺自己被看得無所遁形。
“看來我猜對了。”
“在一條道路上執意孤行的人，某種意義上他已死久矣。”
“在我看來，你就是這樣的。”
封洛琛字字珠璣，韓月陰無言相對。
筆頭敲打在桌麵上發出有序的聲響，在韓月陰聽來像是問診時鍾上的倒計時，而主治醫生正思索著，揣摩著他的一切隱瞞，解讀他的諱莫如深以便對症下藥。
“我是執筆的作家，不好鬥，不爭搶，人生寡淡但也曾直麵你犀利而決絕的眼神，目睹你瀟灑的身影，便寫就關於你的篇章。”
“什麽時候你的眼中失去了那道鋒芒呢……你變了，或許你沒變，隻是潛意識裏一直忽視了什麽東西，刻意回避，保護自己。”
“麵對重新擺在麵前的那個瞬間，你一條路走到黑，拚了命地想去抓住過去，但過去已死，回頭的你也就身陷囹圄。”
“所以……回來吧，還有更多不曾見過的景色還等著你，一切都還未完待續，故事還沒劇終，主人公可不能停滯不前啊。”
火花閃爍，飄起一縷青煙，韓月陰已經開始習慣了煙味，他強顏歡笑道:
“可是……生活沒辦法像一個鏡頭過去就是十年之後，更沒辦法像你小說裏的故事翻頁就是翻篇，路還是得自己走，鞋子還要自己挑，碰到行人還應該道歉，林林總總的盡是麻煩。”
“而且一旦有所觸動就會想起過往。我怕了，更害怕傷到這條路上的任何人，既然如此，不如回頭去做個了結。”
“所以如果那天我……”
猝然間一陣劇烈的頭痛打斷了韓月陰的話，話的全貌也就不了了之。
封洛琛感到心一揪，呼吸紊亂了片刻，他突然間不敢也不願去揣測韓月陰的話，他慌了。
啞然失笑間，封洛琛無奈妥協:
“如果這就是你選的路我無話可說……但作為羈絆上的朋友還是送你幾句話吧。”
“人與人之間的牽絆無法用價值衡量，相遇也不是為了創造終將褪色的回憶。那些短暫的，易碎的美好，在未來的某些時候也是會給上猝不及防的迎頭痛擊的……更別提痛苦了。”
“這關係就像是臍帶，若有若無，看上去並非牢不可破的，失去了也就不存在了，卻流淌著能在關鍵時刻救命的血。”
“這就是人類這個集體堅強的地方。”
“韓月陰你本身就很堅強，但絕不能忽視自己的脆弱，無法自救時就喊出來吧，一定會有在你身邊的人救你的。”
封洛琛說得格外認真，像是為了極力避免可能在韓月陰身上發生的某種情況，他害怕韓月陰像破碎鏡麵中的某一個虛影，頃刻間分崩離析……
韓月陰直直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固執地感受歡樂，與痛苦別離。
這是桃夭，其心已空的梧桐木。
固執地偏愛痛苦，與歡樂錯過。
這是你，韓月陰，生根枯塘的殘荷。
封洛琛心中不禁哀歎，韓月陰的瞳孔中，映照出一片深不見底的淵海，拉拽著他自己下墜，同時還推開了一切相助的波瀾。
韓月陰歇息了片刻，封洛琛也調整好了心態，兩人結伴走出包廂，在樓梯轉角聽到一聲呼喊:
“鬼鬼祟祟的小老鼠，我發現你咯，再不出來我可要抓你了！”
是桃夭的聲音。
封洛琛腳步匆匆跑出去，留意到他的桃夭頓時擋在衛生間門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委屈道:
“那小老鼠好生烈性凶猛，嚇死我了~”
封洛琛毫不猶豫拆穿道:
“騙鬼呢，你不是還想抓它來著，想養寵物了？”
桃夭嗤笑一聲道:
“我才不要紅毛老鼠做寵物呢。”
韓月陰在一旁有些疑惑。
桃夭，不是有潔癖麽？
疑惑之餘，韓月陰問道:
“宋從謙去哪了？”
桃夭托著紅腮看向韓月陰，笑道:
“他去當圓夢大使了，很快你就知道了。”
這時，樓下傳來聞星語吐槽關雨欣的那句話。
“你也是個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嗯？？？
“小琛子~”
“誒——！”
桃夭伸出手來嫣然一笑，封洛琛歡喜著躬下身子搭起她的手，配合桃貴人的步調緩緩移步走到欄杆旁，韓月陰則是扮演起了貼身侍衛的角色。
然後三人下樓，盡心盡責服務的小琛子卻被毫不留情地撞開，兩位女生激動地圍在桃夭和韓月陰身邊關心他們，封洛琛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韓月陰拽了出來，溜到男生這邊。
封洛琛一臉忿忿地落座，耿耿於懷。
我一定要在小說裏寫你們的壞話！
通過書中的虛構人物來表達不滿，這是封洛琛最大的惡意了。
朗明澤關心問道:
“還好嗎？”
韓月陰若無其事地答道:
“嗯，沒事。”
封洛琛在一旁不語。
洪蘭青遲疑了一下，看著眼前與昔日玩伴何其相似的韓月陰內心糾結，但還是露出笑容道:
“你好，我是洪蘭青。”
“你好，我是韓……韓月陰。”
韓月陰禮貌道。
“真是無論什麽時候你都一副淡然疏離的樣子，對於自己是朋友們的中心這件事毫無自知啊。”
“……我們，之前有見過嗎？”
“或許吧。”
話就說到這裏，洪蘭青轉頭找上凱特爾威廉姆斯喝酒去了。
就在這時，毀壞的演出台上，消失不見的宋從謙領著幾位樂隊的女生上台，緊鑼密鼓地安置調試好音響和樂器，然後拍拍手，朝著台下坐得七零八落的眾人吆喝道:
“既然重開宴席，沒有音樂助興怎麽能行！”
“正如大家所見，這幾位都是咱們學院音樂社的小學妹，同時也是她們第一次在外登台，在此我們即將見證一場獻唱青春的華麗演出！”
“大家洗耳恭聽，站穩腳跟，可不要被喧湧而出的音波震驚地摔倒喔！”
眾人鼓掌，稀稀落落的掌聲甚至都不足以在場地裏回旋。
“圓夢大使，說得原來是這個嗎？”
封洛琛這才意識到桃夭話裏的意思。
聞星語向桃夭詢問道:
“你沒問題吧？”
桃夭示意她安心，說道:
“音樂和噪聲我還是分得清楚的。”
關雨欣找到朗明澤，那幾位樂隊少女其中好像有位熟人，但是與平日的反差太大她不太確認，朗明澤在觀察片刻後給了她肯定的答複。
默不作聲的韓月陰卻是想到了某種可能。
是我毀了她們的第一次登台演出嗎？
旋即心情有些低迷起來。
宋從謙作為控場dj，播放事先錄製好的歌曲，並將大廳的燈光熄滅，把僅剩的聚光燈都聚焦到演出台上的少女們。
最大程度上掩飾已經毀於一旦的場地。
為了讓演出台上的少女們可以輕鬆演奏。
但……還是太不切實際了。
演出效果……一塌糊塗。
無論是主唱，吉他手還是貝斯手，都肉眼可見地急躁起來，本應該最具力量感的鼓手發力和節奏和更是一團糟。
原本大家好不容易爭取到的機會，被你們毀了還要讓我們接受這種施舍。
明明準備了那麽久，琴手因為意外退出了，主唱家裏人不同意，頂著壓力說會闖出個名堂，聯係酒館商量了兩個多月才被勉強認可了。
作詞譜曲花了那麽多時間，期間發生那麽多的爭吵到最後大家都挺過來了，憑什麽現在要為毀了這一切的家夥演奏啊！
音樂能傳達心聲，在場的眾人再怎樣擠出笑容掩飾尷尬，漸漸地麵麵相覷，表情複雜。
“好了好了，給我打住。”
少女嬌俏著喊出聲打斷了演出，掙脫身邊兩位好友攙扶的臂彎，動作生硬地爬上台，招呼道:
“宋從謙，給我拿兩根筷子去。”
宋從謙急聲應下，衝向廚房。
“許嵐還有凱特爾，幫我搬張桌子上來。”
“好嘞！”
許嵐興奮地搓手，凱特爾威廉姆斯則不敢怠慢。
“雨欣還有星語，找幾個杯子過來，注意樣式要高矮不同的。”
聞星語拉著關雨欣在四周尋找起來。
“韓月陰和小琛子，嗯……過來給我揉揉肩。”
封洛琛和韓月陰乖乖照做。
“至於朗明澤和洪蘭青嘛……你們長這麽帥給我攬客去。”
“誒？！！(￢д￢。)”
朗明澤和洪蘭青雖然不情願，但麵對現在勢頭正盛的桃夭還是聽從了吩咐。
“晏寧學長準備好應援。”
“應援？我不會啊……好吧~_~”
在桃夭有條不紊的安排下，演出台上砸場對擂的準備已然就緒，零零散散的顧客進場，站在對麵的少女樂隊們表情不明所以。
宋從謙抱著吉他坐在桃夭一旁，桃夭手裏拿著兩根突兀的筷子，不知道的以為她走錯了廚王爭霸的場地。
麵前擺著幾個高低寬窄不同的杯子，桃夭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她對宋從謙說道:
“你來主唱，我來和聲。”
“好的。我們唱什麽呢？”
桃夭故作沉思，俏皮一笑問道:
“你覺得……我美嗎？”
“啊？桃夭你……很美啊。”
桃夭搖了搖頭，同樣的問題又問了韓月陰一遍。
還是同樣的答複。
除了還在其他場地攬客的朗明澤與洪蘭青，關雨欣，聞星語，凱特爾威廉姆斯，許嵐和晏寧都說她很美。
桃夭沾沾自喜的樣子看得對麵的少女樂隊一陣氣憤不已，她們可不情願被桃夭這樣上台侮辱！
最後問題給到封洛琛。
封洛琛腦袋一拍手一指，斬釘截鐵道:
“醜！”
桃夭氣得臉抽筋，即便她一開始說著反話，要的就是這個答案——歌曲《醜》
其他人都沒有想到這一點，隻在意表麵問題誇她美，忽略了這是在選什麽歌，但意識到的封洛琛絕對是成心說她醜！
一陣蕭索的吉他聲應景而出，憤慨的鼓點聲隨後而至，齊聲和鳴。
宋從謙的音樂才華自不用說，桃夭這一手臨場發揮的架子鼓才是驚為天人。
連正經樂器都算不上的玻璃酒杯，桃夭僅用一雙木製筷子就能敲出無可挑剔的節拍，甚至將即興填譜演繹得張弛有度，比之彈唱俱佳的宋從謙有過之而無不及，和聲悠揚，音色婉轉動聽。
即便是此前對桃夭有所成見的少女樂隊都感到了驚豔，甚至有些相形見愧。
一曲終了，宋從謙長舒一口氣，有些埋怨道:
“桃夭你這節奏變換得也太隱秘了，好幾次差點我都沒跟上啊！”
桃夭笑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興趣使然的人，在我自己看來我隻適合獨奏哦~”
宋從謙還是有些惋惜她的天賦，再一次懇求道:
“我給你打副手行不行！這樣美妙的嗓音就這麽泯然消失太可惜了！”
“免談~”桃夭扮了個鬼臉，毫不留情地回絕了宋從謙的請求，然後看向對麵滿臉相形見愧的少女們皺起了眉頭，隨即玩味地笑道:
“怎麽，你們以為現在這個舞台和觀眾是免費給你們的嗎？說句難聽的，要不是宋從謙求我我都懶得說你們。”
宋從謙不忍心看這一幕，掩住了臉。
“在用實力打動聽眾駐足前，你們的音樂，你們的努力和心酸無人在意，一文不值！”
“不服氣？好在你們還不服氣，麵對砸場子的人需要給什麽好臉色？那不是傻逼嗎？”
“看不慣我就堂堂正正把我比下去，把這個原本屬於你們的舞台搶回去啊，如果你們有這個信心的話，不然可就太無趣了。”
桃夭的話雖然難聽但卻是不爭的事實，靠自己雙手爭取來的東西才有意義，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地施舍，這一次尚且如此，難道那下一次還要靠他人的憐憫嗎？
一開始上台的初衷，不正是為了證明自己對於音樂的喜愛不輸任何人嗎？
想通這一點的樂隊主唱頓時重振旗鼓，文靜彩兒呼喚著同伴，下定決心要與桃夭比個高低。
“大家都記住我的話了嗎？”
“文衿你不要氣餒，這個人雖然天賦異稟，但她與宋從謙的配合並沒有什麽默契可言，他們兩個終究是在單打獨鬥，而我們是一個團隊！”
“好的——就這樣，響徹弦音吧！”
文靜彩兒目光炯炯，是個相當認真又不服輸的女孩子。
作為韓月陰的粉絲協會會長，餘文衿自然不想在偶像麵前出醜，咬咬牙準備燃燒自己！
鼓棒敲出緊湊的節奏，激昂的鼓點聲在片刻後滌蕩而出！
文靜彩兒腳跟打著節拍，纏著繃帶手指的奮力刷著和弦，清新的歌喉隨著澎湃的演奏樂聲唱出屬於她們樂隊的青春故事！
一曲終了，宋從謙與桃夭再度發出挑戰，砸場！
那就再來，她們純粹而真實的青春故事絕不會輕易在此止步！
關雨欣兩眼放光，拉著聞星語的臂膀激動道:
“看到了嗎！看到了嗎？！那還是咱班平日裏一絲不苟的學習委員嗎？深藏不露啊！”
聞星語有些招架不住她的激情，說道:
“我又不是你們班的……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人家的青春也是多姿多彩呐！”
與此同時，最惹眼的莫過於在台下瘋狂舞刀弄槍的晏寧了，在他的理解裏，應援應該和助興一個意思吧，所以才這般張揚。
整整十首歌的對擂下來，文靜彩兒已經是氣喘籲籲，眼神卻依然堅毅，她身後的夥伴們也是汗如雨下，她們將目光匯聚於坐在桌子後的桃夭與宋從謙，等待著什麽，也期盼著什麽。
桃夭興致索然地搖了搖頭，宋從謙則是默默走向一邊退場。
文靜彩兒與餘文衿頓時心一沉。
即便這樣也無法得到認可嗎？
桃夭將手指比在唇間，閉眸屏氣凝神，神秘道:
“噓——安靜，聽……”
刹那間燈光匯聚而來，掌聲雷動響徹整個會場！
不知何時場地站滿了聽眾，歡呼聲激昂鼎沸，全是陶醉於她們音樂而駐足的顧客！
這一刻，喜悅無法言喻。
樂隊的幾位女孩簇擁在一起，臉色紅潤得像紅豔的晚霞，映出眼前讓她們熱淚盈眶的一幕，喜不自勝！
控場的宋從謙同樣是欣喜萬分。
場地的角落裏，為了攬客忙活了半天的洪蘭青和朗明澤相視一笑，在這完美收官的一刻碰杯。
晏寧被許嵐一臉嫌棄地從場地邊緣拉開。
封洛琛饒有興趣地在紙上寫寫畫畫，他的寫作素材又多了一個。
凱特爾威廉姆斯給幾位少女完整地錄下影像，為她們記錄這一刻美好絢爛的時光。
聞星語默默攙扶著桃夭準備退場。
文靜彩兒朝她喊道:
“那個……謝謝你！”
桃夭笑而不語，除了一心牽掛的韓月陰她可以毫無保留地付出，幫助他人所帶來的喜悅，桃夭還不太能適應這份感受。
“既然選擇了音樂就別辜負了它……就這樣。”
聞星語帶著桃夭離開了。
關雨欣興衝衝地跑上台，拉著文靜彩兒說道:
“彩兒！你竟然這麽厲害！我都從來不知道呢！”
“你不知道我的事兒多著呢，”文靜彩兒推了推眼鏡，按捺內心的喜悅故作鎮定道，隨後她格外認真地囑咐關雨欣道:
“今天的演出希望你能夠傳達給檸檸。”
關雨欣有些疑惑，問道:
“楊以檸嗎？為何？”
文靜彩兒湊到關雨欣耳邊，喃喃道:
“她是我們樂隊之前的琴手，後來因為那次受傷退出了，當時鬧得很不愉快。”
“我知道她的本意是不想影響大家什麽，但她的決心太過認真，所以我們沒辦法以這種勝利者的姿態去與她分享這份喜悅。”
“你能明白的吧，這樣會像是在和她說我們不需要她一樣。”
“她的心情或許隻能你來理解，我希望你能替我們轉告她——我們的樂隊從來都隻會有檸檸一位琴手，她是不可或缺的，我們會永遠等她，樂隊永遠有她的位置。”
被委以重任的關雨欣重重點了點頭。
人潮湧動中，許嵐右手拿著兩瓶扶風見月酒，左邊空蕩的衣袖順著扶手擺動跳舞，袖子裏仿佛有小人在冒險遠征。
這是他以前的習慣，心情好的時候會用左手手指沿著步梯圍欄或是牆磚瓦片躍動飛翔，即使現在失去了左手，卻沒有失去這隱形的翅膀。
許嵐優哉遊哉地爬上了二樓，找到了一個人獨自安寧的韓月陰。
“還是不習慣熱鬧？”
“也不是……或許是吧。”
相顧無言，灑然一笑，對酒敞懷。
許嵐抓起衣袖甩在韓月陰臉上，頗有種調情的意味在裏麵，怨聲道:
“你看你，這幅懊惱的表情像什麽樣子，是不是又把無端的罪責攬到了自己身上？不是我說……真的麻煩死了，因為我許嵐最不會安慰人了。”
“你這樣搞得什麽時候才能掙脫束縛，切身感受到自由啊。”
“自由啊，自由……學弟你覺得自己有真正地自由過嗎？”
韓月陰那會不明白許嵐的用意，可要真能過得了心中的那道坎，哪還會有那麽多的憂愁啊。
“可是自由本身就不自由的啊，從一個條條框框到另一個條條框框，不過是在努力適應新的牢籠罷了。”
韓月陰一向消極，說出的話自然也氣人得很。
許嵐一個洛杉磯淩晨四點大拐肘把韓月陰箍住，笑道:
“這我可要糾正你一下，真正的自由，一直都是奔向自由的那一條路，那一段狹窄的縫隙，又或是毫無保留的自由落體，隻有從一無所有到一無所有的那個過程才是最自由的。”
“……謬論。”
“哈哈哈哈，你以後肯定會明白的！”
韓月陰沒來由地笑了，手中的酒瓶不知何時已經空了一半，心裏倒是熱熱的。
舞台上，文靜彩兒領銜著樂隊獻唱最後一曲。
舞台下，凱特爾威廉姆斯兢兢業業拍攝錄像。
舞台邊，晏寧那個顯眼包張牙舞爪努力應援。
舞台幕後，關雨欣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然找上宋從謙對電子舞曲有了興趣。
可關雨欣她一個走路都像是會順拐的人機，麵對複雜的操縱台不出意料地當場傻掉，那模樣實在有些滑稽可愛了。
這一幕，有兩個人默默守望著，是兩位為情所困的大帥哥。
桃夭依偎在聞星語懷裏，似乎有些累了，聞星語捂住她的右耳，在她的左耳旁輕聲哼唱。
封洛琛？沒找到他人。
“流嵐不隨我意，我自許風流。”
許嵐突然拋出他對自由的解讀。
也是他的人生信條。
韓月陰思量片刻，驀然間想起那輪清月。
“明月不照我心，貪得一寸光陰。”
顧守清寒，光陰擬好。
“不愧是現在的怪才之首，比聰明絕頂的李師還要聰明。”
“我可不想這麽快禿頂啊。”
“哈哈哈哈！”
許嵐振臂高呼:
“萬事到頭終是夢，休休！”
“酒消夢短還說愁，糾糾。”
許嵐也是無奈地氣笑了，摟住韓月陰一陣鬧騰。
洋溢著青春的高歌終了，獨留一地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