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聊了個屁。


    但宋裕本終於跟陸天明‘接頭’了。


    從陸天明一開始扔那二兩銀子,他就看出來陸天明不是個能被控製的人,這樣的人,要麽死,要麽…跳出去。


    宋裕本就是想跳出去,他快被陰謀折磨瘋了,作為禁宮護院頭子,文武君臣,各種各樣的陰謀算計宋家都躲不過,若是來一個像萬曆那樣的厚黑君王也行,結果皇帝是個二杆子,被各種利用不自知,他實在忍無可忍,眼不見為淨。


    但西寧侯做點錯事,都有人替他滅門清理,他想跑也跑不了。


    可憐的孩子,隻能到處找人幹架,讓人覺得他腦子裏全是肌肉。


    陸天明出現了,這是唯一能讓西寧侯犯錯滾蛋,還不怕被牽連的人。


    立早閣的東主根本不是他,而是定國公徐希皋,兩人約架也得找個能承受的地方。


    陸天明隱隱約約猜到自己的危險來自哪裏。


    英國公聲望太高,所以中毒了。


    他惱火了,殺逆了。


    聲望更高了,與孫承宗能一言而決某些事。


    更高等於更危險,自己當然也危險。


    宋裕本提醒自己,在官場算計下去沒有盡頭,必須跳出去。


    這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


    可兩人的身份完全不同,自己跟他不一樣,沒有融進去得到資源,何來跳出去發展,邏輯就不對。


    難搞。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枕邊人桐桐很聰明,敏銳發現男人與之前不同,立刻通知宋裕本,表哥你期待的朋友出現了。


    所以一出門就被約架。


    這麽看,英國公的二代想法也不一樣。


    陸天明迷迷糊糊把前因後果想了一遍,還是覺得自己計劃保險,沒有實力,跳出去做孤狼什麽事都成不了。


    還是腳踏實地做女婿,做朋友,做官,時機成熟自然可以跳出去。


    寅時,上朝的鍾聲響起之前,陸天明從旗手衛出來,趁著天色模糊通過城牆下巷子回到東城。


    這麽早上門,新樂侯門子很吃驚,陸天明罵了一聲閉嘴,快步到劉文弱的小院。


    劉文弱被叫醒,輕衣薄紗開門,又是驚喜,又是擔憂,“夫君傷好了?爺爺不讓人家出門。”


    陸天明急切摟在懷中,“少廢話,快一月未見,今天好好疼文弱。”


    屋內不一會響起歡愉,小院門口有個老媽子,不進院都能聽到小姐的放肆,聽了一會到正屋,在剛起床的劉效祖耳邊低語兩句,退了出去。


    新樂侯糊塗了,劉文弱是探子,也不是探子,一切的信息都得他根據兩人的行為判斷。


    大婚前在府邸是好機會,可這與昨晚孫子帶回來的消息完全不同。


    陸天明真沒把那個花魁搶走?明明消失了呀,哪來的精力大清早與孫女偷歡。


    天色亮的很快,家裏今天吃飯不僅有爺孫倆,還有駙馬都尉。


    聽說陸天明早上到府邸與妾室團聚,不懂他在做什麽。


    劉文炳忍不住道,“這混蛋飛揚跋扈,把我們兩個也拖進去了。”


    劉效祖瞥了一眼孫子,“笨蛋,你們不跟他在一起,校尉眼裏你倆就是兩坨廢物,到南鎮撫能做什麽?”


    鞏永固稍微正常點,疑惑問道,“西寧侯幹嘛去打架?”


    劉效祖捏捏眉心,“聽說西寧侯有意某位花魁,撫寧侯還是東主的時候就想接到家裏。”


    劉文炳與鞏永固吃驚對視片刻,更暈了,“爺爺,陸天明是臨時起意,怎麽看起來像有預謀一樣?”


    “是不是預謀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在做什麽,兩人今天一定會被順天府和巡街禦史彈劾,必有一人落罪。”


    “落罪又能怎麽樣?順天府還敢上門罰銀不成?”


    劉效祖捏捏眉心,“不知道,但落罪的肯定不是陸天明,強搶一個花魁算屁的罪名,這兩人像是上輩子有血仇,見麵就打架。”


    三人無語了,兩個年輕人今天也不想去南鎮撫了,沒有李尊祖的反應速度,他們卷進去太倒黴。


    吃完飯太陽已高懸,答案來了。


    陸天明被關押五天五夜,現在還是背鍋冷卻期,的確不適合再給罪名。勳貴腦殼硬可以落罪,西寧侯罰俸一年,賠償東家損失。


    但下朝時候,西寧侯直接堵住順天府尹傅老頭,激動之下,給了老頭一腳,直接把小腿踢斷了,巡街禦史大叫,被一拳打斷鼻骨。


    這下捅了馬蜂窩,朝臣堵住乾清門,非要皇帝關押審訊西寧侯。


    崇禎大概以為傅老頭顫巍巍吃不住一腳,西寧侯是無心之失,不痛不癢讓宋裕本賠禮,罰銀千兩。


    但朝臣怎麽能接受這樣的結果,他們以後如何在朝堂立足,越來越多的京官到乾清殿叩闕,連孫承宗都麵聖要求懲處西寧侯,皇帝一看形勢不對,令錦衣衛把宋裕本下獄。


    然後…


    怎麽收尾呢?


    打個架,怎麽後果如此嚴重,文武內心齊罵皇帝火上澆油,傅老頭彈劾,你替宋裕本認個錯啥事沒有,罰他做什麽,你給過侯爵俸祿嘛?


    現在的情況是,皇帝不承擔任何事,引起更嚴重的後果,勳貴與中樞突然對立,大員全都被架起來了,個個騎虎難下。


    有趣的大明中樞。


    劉效祖穿戴蟒袍,七十歲了腳下如風,帶著兩個後輩到錦衣衛正衙。


    這裏一個人都沒有,站崗的校尉也不清楚。


    扭頭到詔獄,這裏更安靜。


    劉效祖懵了,什麽情況嗎?


    隱隱約約後軍都督府傳來吵鬧聲,他深吸一口氣,邁步到衙門,外頭看到全是京官,連忙躲在胡同裏,讓孫子去打聽一下。


    躲在暗處太久了,他這下意識的行為讓人哭笑不得。


    劉文炳去轉了一圈,帶回來的消息更是令人哭笑不得。


    皇帝說了,錦衣衛把宋裕本下獄。


    但沒有說下詔獄,駱養性耍了個雞賊,把人送到了刑部大獄,尚書胡應台被擺了一道,頓時大怒,讓捕快送回詔獄,結果詔獄裏麵一個人都沒有,連獄吏都沒有,沒人接手。


    胡應台也雞賊,帶回去是不可能的,每個都督府有鎮撫司,這是內部軍事法庭,宋裕本是勳貴,送到後軍都督府也行。


    一個沒人要的犯人,被推來推去,如同啪啪打臉內閣,他們又給英國公施壓,必須懲罰宋裕本。


    劉效祖瞪眼聽了一會過程,突然明白了核心,一拍大腿道,“回家,讓陸天明出城躲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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