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梅子和程飛燕完成交易後,那心裏歡快得如同揣了隻小兔子,哼著輕快的小曲兒就朝堂哥程權家大步走去。一路上,她美滋滋地琢磨著:“說不定程飛燕這個所謂的情敵隻是自己瞎琢磨出來的,人家或許壓根就不喜歡程新廣。”


    到了程權家,程梅子扯著嗓子喊道:“哥,我有學習上的事要問你,能出來一下嗎?”程權一聽,當即心領神會,跟著她出來尋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


    程權沉穩地開口道:“說吧,什麽事?”


    程梅子狡黠地笑了笑,說:“哥,你知道有人暗戀你嗎?”


    程權急切地追問:“你想說什麽?”


    程梅子一下就聽出了堂哥話語中的急切,說道:“難道哥以為是程飛燕暗戀自己?別想多了,她誰都不喜歡。她說她每次出去玩,根本不分男女,隻要是夥伴就行!”


    程權聽了,不僅不失望,反而嘴角微微上揚。他早就知曉程飛燕外表看似嬌嬌軟軟宛如一個精致的瓷娃娃,可內裏卻是個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假小子。每次瞧見她,總能打破他心中對女生的固有認知。程權想著程飛燕,思緒不禁飄遠,陷入回憶之中。


    第一次見到程飛燕時,她還在大班就讀。他們班的李雲華老師一下課就帶著她在花園裏梳頭發,各式精美絕倫的發型,天天不重樣,令人目眩神迷。小姑娘笑靨如花,宛如春日裏最絢爛的花朵,成了大家上學途中最為矚目的一道亮麗風景線。


    後來從梅子那裏聽說,小姑娘因不耐煩梳頭,毅然拒絕了李雲華老師。自那以後,不少人逛花園都覺得興味索然。


    第一次聽小姑娘和別人聊天,也甚是有趣。那天他在學校廚房給媽媽幫忙,隻見小姑娘和同學一人拎著一個桶子來領饅頭。隻聽小姑娘嬌嬌軟軟地一開口,就如竹筒倒豆子般滔滔不絕:“方嬸子,我們班來拿饅頭了。我們班有 65 個人,隻有 42 個人定了饅頭,其中 20 個人定的雙饅頭,22 個人定的單饅頭……”她的同學麵無表情,惜字如金,而她卻眉飛色舞、喋喋不休。程權的媽媽方素美頭一回聽到領饅頭這麽能說的小孩,放下手中的活扭頭一看,喲,這就是傳說中在城裏住了很多年回鄉上學的程飛燕。看著倒是生得花容月貌,怎麽這般能言善道?她笑著說:“行了,你直接說要領饅頭就行,把老師的條子給我,我簽個字。”


    隻見小姑娘挺直腰杆,理直氣壯地說道:“方嬸子,今天是我第一次來領饅頭,我得認真負責,萬一領多領少都不合適對吧?”


    方素美笑了,並未提醒她老師紙條上明晃晃地寫著饅頭陸拾貳個,心想幼兒園的娃娃可能不認識呢,存心逗她:“那你說,我該給你多少個饅頭呀?”


    小姑娘撓撓頭,尷尬地咧嘴笑著說:“方嬸子,我沒算出來,我們倆都忘記要領多少個饅頭了。”


    方素美差點笑岔了氣,心想原本以為是個囉嗦丫頭,搞半天是個有點小聰明卻又算不明白賬的丫頭,真是逗趣極了。她朝在角落幫自己打水的大兒子程權招了招手:“程權,你過來幫兩個小妹妹算算,他們班到底需要多少個饅頭呀?可別算錯咯。”


    程權在角落看了半天熱鬧,老娘一招呼,立馬一路小跑過來,一本正經地給兩個女娃娃解答:“忽略你們班一共多少人,也不用在意一共多少人定饅頭,隻要知道有 20 個人定雙饅頭,那就是 20 + 20 = 40 個,加上 22 個人定的單饅頭,就是 22 個饅頭,40 + 22 = 62 個饅頭。”


    兩個小女娃兩眼放光,亮晶晶地看著程權:“哇,小哥哥好厲害!”


    轉頭就爭著對方素美說:“方嬸子,我們都能從一數到一百,你發饅頭吧,我們可以數清楚的!”


    就這樣,兩個人爭著數數,歡歡喜喜地把饅頭給數清楚了。


    她們倆提著饅頭走的路上,還傳出小姑娘清脆悅耳、喋喋不休的聲音:“程大丫,我們等下發饅頭的時候可不能隨便發……”


    “為什麽不能隨便發?”不愛說話的女娃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你傻啊,方嬸子的饅頭雖然美味可口,可是大小不一啊,我們要是給定兩個饅頭的人兩個大的,定一個饅頭的人一個小的,這多招人嫉恨呀?”


    “所以我們要給兩個饅頭的同學小的?一個饅頭的人大的嗎?怎麽樣我是不是說對了?”同伴女娃其實話匣子一打開也不少話!


    “對一半,我們就該給定一個饅頭的同學盡可能選大的,定兩個饅頭的同學給一大一小,反正夠吃,他們不會說啥的,再說了……”看著她們的身影越走越遠,可程飛燕說分饅頭的巧妙方法程權卻牢牢記在了心裏,在自己班嚴格要求實行了,對分饅頭不滿意的人果然就少了。


    第一次看她發狠,是在學校大禮堂瞧見她。她弟弟被人用麻繩拖住了脖子,命懸一線。隻見她一個小姑娘瞬間紅了眼,撕心裂肺地跑去救弟弟,和幾個男生激烈地推搡打鬥了起來。她一個小姑娘,怎麽可能是對手?但她卻好似忘卻了恐懼,瘋了一樣要救出弟弟,要給弟弟報仇……也許是她平日裏人緣極佳,陸續來了幾個幫她的男生,素不相識的程權也毫不猶豫地招呼幾個夥伴一起衝了上去……


    第一次看見她掉了門牙,沒了門牙的小姑娘不再如從前那般愛笑了,說話下意識捂住嘴巴,可一旦說得興起便又忘記門牙缺失,說話漏風也絲毫不影響她分享八卦的熱情。聽程小兵說,是他氣不過扔的,感覺這小子真該千刀萬剮,他怎麽就舍得讓這麽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斷了門牙?聽梅子回家說,她脾氣火爆,受不得絲毫委屈,一言不合就與人動手。程權心想:真想看她打架啊,就算是蓬頭垢麵那也是可愛至極的吧?


    不管第幾次見到她,都是明豔動人、超凡脫俗、令人移不開眼、活力四射的小姑娘。這個小姑娘和誰都能打成一片,在她眼裏沒有男生女生的分別,隻有夥伴,能玩就在一起玩,不能玩下一個或許更好,就是這樣沒心沒肺。她身邊的男生女生換了一茬又一茬,她就這樣無憂無慮地度過了一天又一天。


    程權一直心知肚明,如果想讓小姑娘心裏有自己的位置,首先得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個小姑娘,而不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孩子。現在就算天天守在她身邊陪著她瘋玩,她的心裏也沒有兒女情長。就像程新廣、程小兵等人,於她而言可有可無,不過是玩伴裏頭湊個數罷了。


    程權就想做程飛燕心裏那個獨一無二的存在,不遠不近,既難以磨滅,又無法拒絕。總有一天,她會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女生,而對麵的他程權是一個男生。程梅子瞧不得程權這個堂哥走神,趕忙提高音量喊道:“哥,想什麽呢?你還要不要聽我說話?”


    “繼續,你說!”程權這才如夢初醒。


    “好吧,我直接告訴你,是你們班的女生暗戀你哦!”程梅子直接說出答案。


    “這不是我想聽的,沒事你就回去吧!”程權皺起了眉頭,臉色略顯不悅。


    程梅子見堂哥程權不太高興了,生怕自己心心念念的獎勵化為泡影,趕緊說道:“哎呀,我還沒說完呢!這個女生暗戀你,因為你看著對程飛燕態度非同一般,所以她就心懷嫉妒陷害程飛燕。”


    程權急促地問道:“然後呢?你倒是快說啊!”


    程梅子這次不再賣關子,說道:“那個消息到位,我的獎勵呢?”


    程權從兜裏掏出五毛錢遞給她,說道:“看看你的消息值不值這個價。”


    程梅子接過錢,笑容滿麵地說:“哥,是你們班的馬麗暗戀你啦,因此還故意去陷害程飛燕,把程飛燕給氣壞了。”


    程權心急如焚地問:“那她現在怎麽樣了?”


    程梅子說:“其實這不是現在發生的事,已經早兩個月了。哥,我跟你慢慢說。當時他們在玩遊戲,馬麗和馬愛芳裝小雞,引著隊伍跑向油菜地,她們自己踩了自家地,告狀的時候卻隻告了程飛燕一個人的狀,程飛燕被罵得狗血噴頭,足足罵了一個多鍾頭呢,聽說慘不忍睹,都有心理陰影了。”


    程權聽著,怒火中燒,心裏更是對程飛燕疼惜不已,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明天絕對不能讓馬麗繼續留在我的隊伍裏,非得好好教訓她一頓,給程飛燕出口惡氣不可!”


    程梅子撇撇嘴,一臉的不滿:“程飛燕是不是腦子進水了,為什麽不向薛嬸子舉報其他人,要挨罵大家一起嘛!”此時她心裏想著,程飛燕這一遭,倒讓自己在眾人麵前顯得有幾分優越,可又有些嫉妒程權對程飛燕的關心。


    “你呀,就知道自私自利!程飛燕向來重情重義,怎麽可能做出出賣朋友的事?”程權皺著眉頭,心裏卻在想程飛燕這小姑娘太過善良單純,才會受這樣的委屈。


    “那她跑開總可以吧!非得硬生生聽薛嬸子那麽惡毒地咒罵一個多小時,這不是自己找虐嘛,估計都落下心理陰影了。”程梅子心裏酸溜溜的,她作為家裏的獨女,一直備受寵愛,程飛燕的出現讓她的光芒黯淡不少。堂哥程權用糖果和零花錢誘惑她去了解程飛燕,加上她暗戀程新廣,便把程飛燕視作情敵暗中觀察。


    “哎!也許她覺得自己確實有錯,心裏愧疚吧。”程權長歎一口氣,心裏琢磨著怎麽才能更好地安慰程飛燕。


    程飛燕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雖然白天和小夥伴們說了這事兒,晚上奶奶也安慰了她,沒那麽生氣啦,可還是睡不著。


    她一骨碌爬起來,拉了下燈繩,昏黃的燈光亮起來。她蹦到書桌前,一屁股坐下,拿起筆就開始寫起來。


    她邊寫邊嘟囔:“哼,馬麗太壞啦,等我的辦法成功,一定要讓她哭鼻子!”寫的時候,小臉蛋繃得緊緊的,透著一股認真勁兒。


    寫完後,程飛燕把本子一合,塞到抽屜最裏麵,然後跳上床,閉上眼睛,心裏想著:“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某年某月某日 飛燕日記


    兩個月前的那天,簡直是我的噩夢。


    我們一群小夥伴玩老鷹抓小雞,大家跑得太快了,一下子都衝進了油菜地,我追著也進去了,結果油菜地變得亂七八糟。


    薛嬸子發現後,罵我的話可難聽啦:“你這個沒爹沒娘管的野娃子,就知道闖禍!長大了也是個沒人要的壞東西!”她的話像針一樣刺進我心裏,疼得要命。


    在程老大診所裏的爺爺奶奶們都瞅著我,我想跑,可腿像被大鐵砣壓住,怎麽都動不了。我知道是我不對,要是跑了會讓家裏人被笑話。我想哭,可眼淚被堵在眼眶裏,隻能呆呆站著聽她不停地罵。


    那時候,我心裏難受極了,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隻是和小夥伴一起玩,真不是故意搞壞油菜地的。


    其實我能告訴薛嬸子還有其他小夥伴也進去了,可能我就不會被罵這麽慘。但我不能這麽做,不能出賣朋友,不能當膽小鬼,我不想他們也和我一樣被罵。


    我好想在城裏的爸爸媽媽,還有去廣東打工的二叔二嬸,還有最疼我的奶奶,他們都不在我身邊,沒人幫我,我覺得自己好可憐,像一片沒人要的樹葉。


    兩個月一下子就過去了。今天我知道這是馬麗的壞主意!那是她家的油菜地,她為了害我,連她爸媽都不管了。剛開始我看到油菜地被弄壞,心裏還特別愧疚,想道歉又不知道是誰家的。薛嬸子那麽罵我的時候,我就不想道歉了。


    知道真相後,我氣壞了,心裏又委屈又難受。馬麗這個壞丫頭,我程飛燕絕對不會放過她,一定要讓她也嚐嚐這種痛苦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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