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心薇笑嘻嘻地坐起身來,把衣服遞還給他。


    然後陸瑕並沒有看她,隻是隨手把衣服丟在一邊,還是繼續盯著pad。


    仿佛那裏麵,一會真能蹦出一隻顏如玉似的。


    稀稀拉拉的石子兒被車輪碾過,飛崩到兩側的麥田。


    汽車一路疾馳,隨著車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葉心薇漸漸陷入了沉思。


    他們回來了。


    這是她曾經無數次懷念,以為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這裏,她經曆過顛沛流離的童年,疼痛又美好的青春,以及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


    可是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她心裏越來越沒底氣。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


    陸瑕瞥了眼窗外,放下手中的pad,“怎麽,你怕了?”


    “我有什麽好怕的。”葉心薇雖然心虛,但是臉上一點也沒露出來。


    陸瑕斜睨著她,紅潤的薄唇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那倒也是,你在這裏,該害怕的是別人。”


    葉心薇嘿嘿地笑了兩聲,她怎麽會聽不出陸瑕話裏的調侃。


    好漢不提當年勇,那些陳年往事不提也罷。


    “少爺,我們到了。”


    前麵開車的少年,額前的碎發遮住半隻眼睛,聲音清冽。


    “我們進去看看。”


    車輛在校門外停下,葉心薇被陸瑕牽著,不費吹灰之力就進了校門。


    她頻頻回頭看著那個毫無征兆就打開的大門,以及保安大哥空洞無神的眼神,忍不住問道:“保安為什麽看不見我們?”


    “因為那棟大樓,是我捐的。”


    “難怪呢,我就說這個新建的紅樓也太氣派了。”


    葉心薇抬頭,看著百米開外那棟六層高的紅磚外牆的綜合教學大樓。


    那樣的建築規模,沒有一個小目標拿不下來。


    陸瑕笑容狡黠,大步流星走在前麵。


    他當然不會告訴她,當初捐出這棟大樓的時候,他隻向校方提了一個要求。


    給老萬和他那個跛了一條腿的兒子,各安排一份安穩的工作。


    兩父子一個去了後廚掌勺,一個去了保安隊。


    剛剛給他們開門的,就是老萬的兒子,現在已經是保安隊長了。


    葉心薇沒注意到陸瑕的神色,隻是看著目光所及之處,感慨頗多。


    好多地方,都跟她當年離開的時候,不一樣了。


    現在的食堂,早已經換成了三層的自助式餐廳。


    當陸瑕還是謝鈺的時候,上學自己帶飯,土豆絲就著饅頭吃。


    經常有女生對他投喂,都被他冷著臉扔了回去。


    陸瑕唯一接受過的投喂,不過是她硬塞到他嘴邊的雞腿。


    那個時候葉心薇就知道,她拿下了這個過分俊美的少年。


    葉心薇拉著陸瑕,湊到噴泉池的旁邊。


    “快看,那個是不是小紅跟小青,它們怎麽胖成球了?”


    陸瑕朝旁邊努了努嘴,“自己看。”


    噴泉池旁邊立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


    “請放過學長吧,他們需要減肥。”


    葉心薇咧著嘴笑。


    她當年慫恿陸瑕跟顧訥言,把校長辦公室的幾條錦鯉拿到噴泉池放生。


    被校長發現的時候,三個人一個都沒受到處罰。


    各種原因,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再後來,陸瑕回了陸家,顧訥言出了國。


    那幾條錦鯉,被後來的學弟學妹當成了許願池裏的王八,逢考必拜。


    葉心薇跟著陸瑕的步伐,到處走走看看。


    “這裏變化好大啊~”


    “也不是一下子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你太久沒回來了而已。”


    陸瑕睨了葉心薇一眼,伸手往遠處一指“你看那邊......”


    “誒?”


    那個方坑,居然還在。


    葉心薇鬆開陸瑕的手,向著操場的一角跑了過去。


    還是舊時模樣,將近兩米高的方坑,四壁是六十度的坡沿。


    他們以前上體育課那會兒,這個方坑就作出了不少強身健體的貢獻。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個坑還在?要不要,比試一下?”


    “你確定?”


    陸瑕掃了一眼她身上的長裙,語氣懷疑。


    葉心薇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頓時反應過來今天為了約會穿得賊臭美。


    不過好像沒什麽用。


    陸瑕並沒有因為她的盛裝打扮,而對她施以好顏色。


    無所謂,在他麵前,也無所謂原形畢露。


    “怕了嗎?”


    葉心薇是行動派,話剛說完整個人已經站到了坑沿邊,蓄勢待發。


    “1,2,3......”


    “等一下!”


    陸瑕喊晚了,她已經率先跳了下去。


    隻是整個人在空中時稍有停頓,落地時身子歪了一下。


    葉心薇順勢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坑沿邊上居高臨下的男人,撅著嘴抱怨,“大哥,你玩我呢?”


    陸瑕居高臨下,似笑非笑的眸子沒有幾分溫度,“你以前不也這麽玩我嗎?”


    葉心薇扁了扁嘴,撐著地麵站了起來,朝著男人伸出了纖細手臂,“不要這麽小氣嘛,我不玩了,拉我上去。”


    陸瑕淺笑著看她,在坑邊蹲下,沒有握住她伸出的手,“從e市著急趕回來的那天晚上,你去見了誰?”


    “那麽晚了還能見誰,直接回家休息了。”


    “真的?”


    陸瑕從懷中掏出幾張照片,扔了出去,在坑底散的七零八落。


    照片上葉心薇帶著墨鏡,親昵地挽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從酒店大門出來,上了一輛suv。


    “你派人跟蹤我?”葉心薇撿起照片,臉上的笑容漸漸消散。


    她以為,她跟他之間,這點起碼的信任應該有。


    “他是誰?你們後來又去了哪裏?”陸瑕繼續問道。


    葉心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俯身一張張撿起那些照片,攥在手裏。


    她緩緩站起,仰著臉,再次朝著陸瑕伸出了手。


    “他隻是一個不重要的人......”


    “昨天晚上出去見的人,也是他吧。”陸瑕打斷了她的解釋。


    “我們不要為了不相幹的外人吵架好嘛,阿鈺,先拉我上去,我......”


    葉心薇帶著懇求意味兒的聲線裏,透著一絲顫音。


    一道突兀的鈴聲,在空寂的夜空中響起。


    陸瑕麵無表情的掏出手機,隻看了一眼便神色大變,急切轉身離開。


    經過少年身邊時,隻丟下一句,“你在這守著,人上來了直接送回酒店。”


    一直向上伸舉著的手臂,因為沒得到回應而發酸。


    葉心薇仰頭看著陸瑕突然轉身離開,沒留下隻言片語。


    正午的陽光,明亮耀眼。


    隻是那一絲絲溫暖,沒能投射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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