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著收回手臂,貼著壁沿席地而坐,伸手揉了揉腳踝。


    低垂的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愫。


    通過話筒傳來的嘶吼與咆哮,那麽陌生又那麽熟悉。


    嗬,那個聲音。


    是無數個午夜夢回時,打濕枕巾的淚水與夢魘。


    某些已經快要被忘卻的記憶,像是突然返潮的海水,朝著已經幹涸的岸上席卷而來。


    洪濤巨浪中,裹挾著那些讓她驚懼不安的過往。


    葉心薇將頭埋進雙膝上,輕輕閉上了雙眸。


    她已經放手過一次,這一回,她不能再退。


    為了她的囡囡,也為了她自己。


    良久,葉心薇緩緩從膝間抬起頭,仰靠在冰涼的壁沿上仰望天空。


    烈日當空,熾熱的陽光鋪灑在大地上。


    就連坑底這小小的四方之地,也被照的暖洋洋的。


    葉心薇輕輕閉著眼睛,任憑陽光灑在臉上,身上。


    他會早點回來吧。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等待,總是漫長的。


    葉心薇垂著頭,看著地上的光影一寸寸地遊移,直到完全消失在她看不到的地平線。


    天色越來越暗,陸瑕沒有回來。


    她抬起頭,望著上空。


    遙遠的天際掛著幾顆孤零零的星星,閃著暗淡的光芒。


    月亮在雲層中不緊不慢地踱步,偶爾露出半張鍍著銀輝的臉,照的整個石英砂鋪就的林蔭道影影重重。


    看不清去處,照不到來路。


    葉心薇伸手扯了扯裙擺,半截瓷白如玉的小腿露了出來。


    她低頭看了一眼,卻又無計可施。


    如果此時她大聲呼叫,總能喚來人的吧。


    可是她不願意,她隻是固執地等待,等待一個她相信一定會回來的人。


    抱著雙臂靠在壁沿上,在漫長的等待中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


    一夜混亂。


    熹微的晨光穿過雲層,隱隱泛出魚肚白。


    陸瑕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從悠心療養院出來。


    許越一臉心疼地接過陸瑕手中的外套,為他拉開後座的車門。


    從來沒有什麽人,可以把那個少年弄得如此心力交瘁,但是精力充沛的謝女士可以。


    香檳色的梅賽德斯在路上疾馳,直奔未央酒店。


    陸瑕個人名下的五星級連鎖酒店,每個一線城市都有。


    之所以y城這座三線小城也有一棟,不過是因為距離悠心療養院近罷了。


    陸瑕按壓著眉心,一臉倦色。


    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大堂經理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


    “十點以後,送一份中式早點去房間。”


    “是。”大堂經理一路跟到電梯廳,靜候其他吩咐。


    “對了,小棠昨天幾點回來的?”


    大堂經理一愣,遲疑道:“小棠總沒來未央,他不是一直跟著您嗎......”


    陸瑕收回就要進電梯的步履,扭頭看著大堂經理,臉上露出一絲異色,“他沒進門?”


    許越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兒,神色微凜看向大堂經理,“葉小姐呢,她回來了嗎?”


    聽到這話,大堂經理也咂出味兒了,連忙解釋,“昨天我值班一整天沒離開過大廳,隻接待了兩個旅遊團。沒見過小棠總跟......葉小姐。”


    陸瑕臉色一沉,驟然轉身邁著大步直接向酒店大門外走去。


    他撥出兩個電話,一個無人接聽,一個關機。


    “有小棠跟著,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許越連忙跟上,拉開後座車門。


    陸瑕略一沉吟,吩咐道:“先去育才中學。”


    有小棠在,大抵不會有什麽危險。


    但是以那個丫頭的鬼機靈,小棠在克製的情況下未必能跟得住她。


    陸瑕心底隱隱升起一絲不安,事態好像朝著不受控的方向發展了。


    他昨天那麽對她,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他確實存了些故意的心思,那個倔丫頭生他氣,別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


    陸瑕揚靠在後座上,眉峰微蹙。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突然看到那幾張照片的時候,那些負麵的情緒直接湧上了心頭。


    他並不是真的相信,她跟其他男人有什麽瓜葛。


    他隻氣她,什麽事情都瞞著他。


    可是,她都低聲下氣地跟他求和了。


    他居然一句交代都沒有,把她扔在坑底,扔給別人就走了。


    以她的小性子,一定氣壞了。


    陸瑕又撥了一個電話出去,“幫我調下學校門口的監控。昨晚跟我一起去的那兩個人,什麽時候離開,朝哪個方向走的?”


    “你走了之後,再沒人出來。”


    陸瑕沉默了一下,“靠近操場那邊的圍牆,有沒有人翻牆而出?”


    以那個丫頭暴烈的性子,要是真跟他生氣了,倒是有可能不告而別。


    “應該不能吧,那圍牆快三米高呢。”電話那頭像是意識到什麽,連忙道,“陸總您別擔心,我現在就查。”


    聽筒的另外一端,傳來一陣劈裏啪啦鍵盤敲擊的聲音。


    “昨晚沒人翻牆出去。跟您一起來的那個小夥子看見了,在操場上站著,一直沒挪過地方。沒見那個小姑娘,您別著急,我再往前看看......”


    跟萬建設通話的功夫,許越已經一腳刹車,穩穩地將車開到在校園內的林蔭路下。


    昨天陸瑕進來的時候,顧忌著影響車在校外停著,可是許越這會兒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陸瑕推開車門,直接朝著方坑的位置跑過去。


    小棠正垂頭打著盹兒,一抬頭看見他,兩眼冒光,“少爺,您怎麽回來了?”


    “人呢?”


    “噢,還在坑裏。”小棠愣愣地指了指十米開外的前方。


    許越跟了過來,看傻子一樣看著還在站樁的少年,“你就這麽站了一天一夜?”


    小棠一臉堅毅與自豪,“少爺交代了,等葉小姐出來送她回去。她沒出來,我就一直等著。”


    許越咬牙看著小棠,一陣運氣。


    真是被這個傻子氣死了。


    萬建設在監控中也發現了異常,也帶著梯子朝著這個方向而來。


    陸瑕早就越過小棠,衝到了方坑旁邊。


    他看著坑底蜷縮成一團的小人兒,眉峰緊緊鎖起,心口沒由來地抽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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