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進了九月,到了達康娶親的日子。


    如惜寧所言,常家顧忌著十四爺,沒敢來鬧。


    成親第二日,常有獨個兒上門來認親,見著吳氏與四個兒女,便轉身去抹眼淚。


    他看著老了許多,腰身也佝僂了,不似惜寧印象裏那麽高大。


    達康上去扶了他,引著上座,與慶蘭雙雙跪下,磕頭敬了茶。


    常有給慶蘭一對兒金簪做見麵禮,倒也實惠。


    認過親後,惜寧單獨與常有聊了幾句。


    “阿瑪如今也可放心了,我們和阿娘都挺好的,你隻管把自己日子過好了便是。”


    惜寧不知道若是原主還在,會不會怨念深一些,反正她心裏一片平靜,隻要常家安安分分地,不給她和達康添亂就行。


    常有連連點頭,又歎一口氣,對惜寧說:“委屈你了。”


    惜寧笑一笑道:


    “不委屈,禍福所依,各在己心。惜寧如今過得很好,自在又幸福,阿瑪不必憂心。”


    說著又伸手示意,站在幾步外的落杏上前來,遞給惜寧一個包袱。


    “阿瑪,我知道這些年您也不容易,那點餉銀養著一家子,還攢下幾十兩給達康娶媳婦,您有心了。


    這裏麵是我一點心意,按俗理兒,達康和新媳婦應該去那邊磕頭,可是我和阿娘這心裏不舒服,就任性一回,不讓他小夫妻倆過去了。以後逢年過節的,達康該去看阿瑪會去,慶蘭還有將來若有侄子侄女,就不與那邊走動,這事還請阿瑪多擔待。”


    當初常有托羅太太給達康拿了五十兩銀子,如今這包袱裏惜寧放了一百兩。


    一百兩應該能堵住常家祖母和那滿族老姑娘的嘴,常有也不會太為難。


    惜寧如今不差銀子,能用銀子解決的事情,她不想多浪費氣力。


    常有臉色有些羞愧,推辭不肯要。


    來回幾下,惜寧有些不耐煩道:


    “阿瑪何必推辭?為了那五十兩,你屋裏沒少鬧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們消停,我與達康和阿娘兩個妹妹,也能少些煩擾。”


    那後娘與兩個異母弟弟若黏上來,就像是蒼蠅繞著腦袋嗡嗡嗡,實在很煩,不能拍死那就用銀子砸死好了。


    常有這才接過包袱,顫巍巍地下了台階告辭。


    惜寧看他背影,有些不忍,這就是個典型的屌絲男人啊,心地不壞,卻無能又沒有主見。


    對媳婦兒女有愛,可他的能力撐不起這份愛。


    惜寧跟上去,把常有送出門外,又柔聲叮囑道:


    “阿瑪,多保重身子,千好萬好都比不上自己個的身體好,別的瑣碎事情,能不管就甭管。”


    就像吳二舅,當初不願自降身段與李氏計較,幹脆搬去鋪子裏住,落得自在。


    常有這樣的人,就適合自私點,把自己照顧好了,不給親人添麻煩,便是最大的人生成就。


    這兒子的親事成了,吳氏整日裏笑得合不攏嘴,沒過幾日又操心起惜寧與吳二舅來。


    吳二舅也就罷了,不過是念念叨叨地,想給他再說個媳婦。


    “之前你外祖母就看他性子好,給說了個厲害的,想著能掌家,哪料到那李氏竟是那麽個脾性?如今倒是要給你二舅好好相看一回……你二舅性子好,心地又良善,還是得找個溫柔賢淑的……”


    惜寧有些好笑,這女人上年歲了,是不是都愛做媒?


    “阿娘,二舅剛過上安生日子,您就讓他喘口氣吧,若是他自己有心再娶,咱們再替他操持不遲。”


    吳氏不盯著二舅了,就開始絮叨惜寧,說她獨居在紫藤園,不成個事兒,最好還是回十四爺府上去。


    她也不知從哪兒聽說,十四爺要讓惜寧做格格的,是惜寧自己不願意。


    這下魔怔了,天天念叨,正經主子不做,為什麽要做個外室?


    惜寧有些不耐煩,從前沒覺得,如今與吳氏越來越無法溝通,代溝簡直有馬裏亞納海溝那麽深。


    三句話不到,就能讓惜寧心裏直冒火。


    她也不懂,為啥十四爺,吳二舅,達康和石林,都挺好說話的。


    就連十三爺,對她好像也挺寬容。


    宋嬤嬤落杏小九子這些下人就更別說了,對她言聽計從。


    是不是這世道,最禁錮女子的,反而是女人自身?


    惜寧脾氣見長,幾句話不合,就顧左右而言他,甚至甩袖而去,把吳氏丟給石花伺候。


    她慢慢咂吧出滋味來,這吳氏愛原主,就是那種典型的我為你好,你就得聽我的,油鹽不進令人窒息的控製愛。


    十四爺愛惜寧,才是我愛你,所以盡可能地給予你最大限度的自由,讓你舒服,開心。


    自由之外,還用他的翅翼圍了個圈,時時刻刻護著她,生怕心尖尖受了委屈,受了傷害。


    惜寧每次從吳家回紫藤園,就會不由自主地對十四爺溫柔些,也更黏糊些。


    吳氏左思右想心中不安,又不敢與惜寧鬧翻,就揪著達康問:


    “你姐姐為什麽這般固執,非要從十四爺府裏搬出來?一個女人,形單影隻的,自己住那麽大一個院子,算怎麽回事……難道能一輩子這樣?還倒騰什麽生意,什麽成衣鋪子,十四爺能容得下她這般胡鬧嗎?”


    達康讓她別操心,姐姐是有能耐的人,自有主張。


    光是處置李氏,應對常家這些事,達康就佩服得不行。


    這麽多年,他就從來沒想過,還能幫著二舅擺脫李氏!


    阿姐不過一兩個月就把事兒給辦了!幹脆利落,毫無後患,能不佩服嗎?


    吳氏絮絮叨叨地,沒完沒了,達康也不耐煩了,問阿娘:


    “當初你不也是一樣,非要從常家出來?是為什麽呢?你以為姐姐在府裏日子好過?十四爺再寵愛她,也是個奴才,那府裏的主子們都可以欺負她,磋磨她,甚至要了她性命。


    現在姐姐好歹是個自由身,是良民,住在紫藤園,誰也不能對她指手畫腳,十四爺也不會不管她的,您就別操心了。”


    吳氏一聽說在府裏說不定哪天性命沒了,就閉了嘴,好半天不說話。


    過了幾天,似乎想明白了,又小心翼翼地對達康說:


    “我跟你姐姐不一樣。我那時不是還有你們四個嗎?你姐姐連個孩子都沒有……這現在算外室了吧?生了孩子連個身份都沒有,你姐還說這輩子都不要孩子,以後老了誰照顧她?”


    吳氏想了想,突然有了主意,對達康說:


    “要不你成親後多生幾個,以後過繼一個給你姐,這樣你大舅後繼有人,你姐老了也有人管。”


    在吳氏看來,惜寧出了府,沒了名分,這十四爺過幾年不就撂開手?還能一輩子管著她?


    她就是個典型的古代女子,讀女戒女訓長大,內心秉承著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念頭。


    這輩子做的最出格事情,就是常家祖母逼她做妾時,帶著孩子自請下堂。


    那時要不是達康鐵了心跟著她,吳氏都做好打算,實在沒活路就帶著幾個女兒跳河。


    如今惜寧一個女人,自立門戶,吳氏牽腸掛肚地,夜裏都睡不好。


    達康不置可否,將來姐姐要是沒有孩子,想從他這裏過繼一個,他肯定願意。


    不過繼,隻要他活著有一口氣,都會管著姐姐。


    所以阿娘擔心的那些,在他看來都不是事兒,純粹杞人憂天。


    吳氏整日裏胡思亂想,這日竟然把過繼的念頭與惜寧說起來,惜寧簡直匪夷所思,扶額長歎。


    忍不住就問吳氏:


    “阿娘,要不你再嫁一回吧?或者你要願意,招贅也行,反正現在也沒人能管著你了。”


    她想吳氏肯定是太閑了,不然整日盯著她幹嘛呢?


    讓她再嫁一回,說不定還能生個娃娃,就有精神寄托了。


    吳氏還不到四十歲呢,要放後世,正是女人最好的年歲,鮮花盛放期。


    吳氏被惜寧這麽一鬧,臉都紅了,撲上來捶她,口中不停地啐道:


    “你這死丫頭,拿你阿娘開涮,尋開心……”


    惜寧總算找到治吳氏的招了,嘿。


    達康成親後沒多久就到九月底,皇上回京。


    果然如惜寧所料,進了十月,京城裏便血雨腥風。


    太子因謀逆之罪被再次廢除,圈禁。


    朝中不少官員受到牽連。


    十四爺這一年來,沉迷於在神機營鑽研火器,與諸位皇子和朝中百官竟無往來,幾乎置身事外,未受牽連。


    京城裏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皇親貴胄到文武百官,都擔心與此事扯上什麽關係。


    謀逆啊!這事一扯上,可就是抄家流放殺頭滅族的罪!


    連京韻堂冬季都沒上新戲,上座率也低了許多。


    總之大家都縮著脖子,隻盼著這個冬日早些過去。


    十四爺本想著皇上從木蘭圍場回來,便上奏請示,招兵成立火槍營。


    這事一鬧,得,他哪敢跟皇阿瑪提?


    皇上正鬧心著呢,說是老二暗地裏糾集了一幫人,要謀權篡位,逼宮禪讓。


    你老十四還搞什麽火槍隊,想幹嘛?有了武器,好搞事啊?


    十四爺徹底蔫了,進了農曆十月便是冬,外麵也沒啥可消遣的,常日裏無事,他便窩在紫藤園,與惜寧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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