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不是沈蘊第一次提出和離了。


    屋中靜默一瞬,趙誠的目光閃了閃,倒是沒有貿然開口說話。


    他倒是想讓沈蘊趕緊滾蛋,可想到白花花的銀子,趙誠硬是忍住了立刻答應的衝動。


    楊春月見狀,不由得麵帶黯淡,不動聲色地低下頭去。


    “不行。”


    趙方也開了口,語氣堅決,沒有半分緩和的餘地。


    “沈氏,你既然嫁到平泰侯府,便不要總想著動這些歪腦筋,好生伺候夫君,照料家務才是正經,這樣的話,日後不許再說。”


    “妾身要和夫君和離。”


    趙方話音未落,沈蘊便硬邦邦地又重複了一遍,看向趙方的目光同樣堅決。


    “侯爺對妾身倒是要求得多,敢問侯爺,夫君可曾待妾身為妻,家中又可曾放手讓妾身打理?平泰侯府對妾身從未盡過半點責任,不知侯爺想讓妾身反哺什麽?”


    “沈氏!”


    趙方又重重地拍了桌子,感覺整個腦袋都在一抽一抽地泛著疼。


    “你這是非要油鹽不進不可!”他怒瞪沈蘊,“現在就給我滾回鳳鳴軒,好好冷靜幾天!”


    見狀,沈蘊索性從地上站了起來。


    “侯爺這是要軟禁妾身?不知妾身何錯之有,莫非是沒有心甘情願地讓外室子搶了侯府嫡長孫的夫子?”


    聽她左一個外室子,右一個外室子,趙誠終於忍不下去了。


    “沈蘊你別太過分,我能容納那野種,對你已經是天大的仁義,不是讓你拿喬攻擊成柏的,他不過一個孩子,你怎麽下得了口?”


    沈蘊略顯驚奇地看向趙誠,“妾身如今的身份還是平泰侯府的世子妃吧?野種二字究竟是由何而來?難道是夫君血脈存疑?”


    她轉動目光,來回在趙誠和趙方身上轉了幾回,父子二人的臉色都肉眼可見變得更難看。


    “沈蘊!你這巧舌如簧的賤人,給我趕快閉嘴!”趙誠一張臉漲得紫紅,配上還未退去的淤青,看起來越發不似人樣,“現在就滾回鳳鳴軒,什麽時候想通,什麽時候再出來!”


    沈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目光再一次從趙誠和趙方身上依次掠過,卻與方才截然不同,當真帶上了魚死網破的意味。


    趙方悚然一驚,身上忽然泛起一陣涼意,想起上一次沈蘊被趙誠關在柴房之時,撿了塊石頭就敢砸趙誠的腦袋。


    沈蘊看著溫和,卻最容易讓人忘了,她是當真能不死不休的。


    今天這一出連環計,似乎真把人逼急了!


    眉頭一皺,趙方想說些什麽緩和氣氛,趙誠卻猛地衝了上去。


    “我與你說話,是沒聽見還是不好使?沈蘊,你算個什麽東西!”


    趙誠一個箭步上前抓住沈蘊的手腕,便要把人強行帶離屋中,他動作又快又猛,沈蘊忍不住跟著踉蹌了兩步。


    “這是平泰侯府,能容你撒潑不成?你——嗷!”


    “啪啦”一聲,沈蘊從扶著的百寶架上順手摸了個花瓶,猛地在牆邊撞碎,攥著鋒利的碎片便在趙誠小臂上猛劃一記!


    這會兒已是冬日,沈蘊這一下卻趙誠立刻見了血。


    “你他娘——誒!”


    沒想到沈蘊敢傷人,趙誠眼睜睜地看著小臂血流如注,第一反應還是抬手要奪凶器,不想沈蘊不光不躲,反而還抬起了手,對著趙誠的手心又是狠狠劃下。


    二人正麵相對,沈蘊眼底閃著森冷的光,被趙誠看去,他激靈靈地打了個哆嗦,本能地鬆手後退,心裏終於升起了懼意。


    沈蘊好像真能用這碎片殺了他!


    “沈氏!你瘋了不成!”


    另一邊,趙方甚至看傻了眼,接連讓趙誠被劃了兩下才反應過來,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一麵大喊,“來人,快來人!”


    “抓住這瘋子!”趙誠捂著鮮血淋漓的傷口,也縮在一邊嚷嚷著。


    沈蘊又將碎片攥緊了些,後退兩步,猛地舉起擱在了自己脖子上。


    “都別動!你們平泰侯府辱我至此,當真以為這天下沒有王法公道不成!誰敢上前一步,我便立刻與你同歸於盡,讓這京都裏裏外外都看個清楚,嫁到平泰侯府,不光要被夫君冷待,連親生的女兒都能以野種相稱,還要用嫁妝替他養外室母子,最後隻能被逼上死路!”


    “也罷,妾身人微言輕,敵不過平泰侯府這家大業大,今日我便自戕於此,給你們讓位!”


    她扯著嗓子,保管讓屋裏屋外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院中方才還十分緊迫的腳步聲也不由得慢了下來。


    “沈氏,有話好好說,你這是要做什麽?”


    趙方渾身顫抖,因著沈蘊這番話,終於放緩了語氣。


    “今日叫你過來也隻是商量一番,成與不成,咱們還有討論的空間,都不急於一時,你先把瓷片放下,免得傷了自己!”


    沈蘊紋絲不動,聲音依舊,“侯爺說的商量,可是妾身不同意就滾回鳳鳴軒,不許出來的那種商量?”


    趙方咬緊牙關,聲音都跟著一同揪緊,“你,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侯爺是什麽意思?”


    “……”


    沈蘊句句逼問,趙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今日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這樣,記名一事暫且不提——”


    “暫且?”沈蘊瞬間拔高幾分聲音,“侯爺的意思是,找個妾身無法還擊的機會再強逼妾身低頭?”


    “不是這個意思!”


    趙方額頭上沁出了大顆的冷汗,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體會過這種被逼到牆角的感覺。


    咬著牙,趙方將大腿一拍。


    “成柏不再記到你名下,永遠是侯府庶子,可以了吧!”


    聞言,從屋中生亂開始便一直躲在牆角的楊春月猛地抬起頭來,目光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甘。


    憑什麽?


    沈蘊要死就去死好了,正好給自己和成柏騰地方!


    不過,看著地上趙誠的鮮血,楊春月咽了咽口水,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此話當真?”沈蘊微微緩和了口氣。


    趙方見狀連忙點頭,“絕無戲言!”


    “那請侯爺立字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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