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後,沈蘊懷揣著趙方親筆寫下的字據,一把推開了房門。


    院中站滿了下人,循聲先是抬起頭,看見出來的人是沈蘊,又連忙將腦袋狠狠埋了下去。


    方才屋裏的動靜他們聽得一清二楚,看沈蘊一臉煞氣的模樣,並不想上前觸黴頭。


    沈蘊也不想搭理,沿著下人們讓開的小路,三步並做兩步走出靜思居揚長而去。


    隨著她離開,院中又有人忍不住回頭看了過去——


    “都站在這兒幹什麽?”


    趙方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一眾下人齊齊打了個哆嗦。


    “趕緊滾!”


    趙方站在廊下,臉色黑得仿佛能擠出水,望著下人們夾著尾巴離開,眉頭死死皺緊,又扭頭看向屋中。


    “還有你!動作快些,拿個藥箱也磨磨蹭蹭!”


    楊春月從屋中快步走出,咬著嘴唇不敢多話,腳下也換成了小跑。


    稍後,楊春月取來藥箱給趙誠清洗包紮傷口,趙誠忍著疼痛,又看向了重新回到屋中的趙方。


    “爹!”


    趙誠簡直不敢相信,就這麽讓沈蘊得逞了?


    “閉嘴,”趙方神色不虞,胸口的疼痛到現在還沒有緩和過來,“這段時間,誰也別去招惹沈氏,明白了?”


    雖然這般說著,趙方的目光卻隻看向趙誠一人,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趙誠撇了撇嘴,難得沒有立刻反駁,主要是想起沈蘊剛才的模樣,陣陣後怕又湧了上來。


    見狀,趙方也放輕了聲音。


    “你知道利害就好,這事急不得,讓爹好好想想,放心,答應你的事情,爹一定辦到,日後,成柏必是侯府嫡長子。”


    聽著趙方的保證,趙誠眼珠子一轉,飛快地又思量起來……


    *


    “快快快,拿藥箱,再打些熱水來!”


    鳳鳴軒中,沈蘊一隻腳剛踏過門檻,憋了一路的水蓮便立刻嚷嚷了起來。


    芙蕖下一刻便從屋中衝出,本就是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看見沈蘊血淋淋的手,頓時一聲驚叫,“奴婢這就去!”


    見她扭身衝進屋子,沈蘊忙道,“輕聲些!”


    她身上不光有自己的血,還有不少趙誠的,混在一起看著有些嚇人,沈蘊不想讓袖袖看見,連忙加快腳步進到了屋中。


    芙蕖快手快腳地張羅著各樣東西,一麵也猜出沈蘊的心思。


    “夫人放心,小姐跟著餘嬤嬤去後院玩了,不在屋裏。”


    得知沈蘊為了蔣夫子去找趙方,鳳鳴軒中的下人都感到有些不妙,餘嬤嬤便做主帶著袖袖到外麵去避一避,免得將小姑娘嚇著。


    此舉倒是正合沈蘊心意,她點點頭,攤開手心讓芙蕖處理。


    方才擔心趙方或是誰會上前搶奪,沈蘊將那碎片握得很緊,眼下掌心的傷口也十分可怖。


    芙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擦拭血跡的動作也變得更加小心。


    水蓮也上前幫忙,跟著沈蘊在靜思居走了一遭,她這會兒雙眼通紅,明顯被氣得不輕。


    不想讓沈蘊再想起方才的事情,水蓮咬著牙一語不發,二人很快便將傷口清理包紮好,又給沈蘊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


    “那身拿出去燒了,不要留下一點兒痕跡。”


    看著沾滿血跡的衣裳,沈蘊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


    她今日這一出雖然暫時鎮住了趙方父子,但卻也隻是權宜之計,想來他們很快便能想出新招數。


    不知又是什麽,沈蘊得將證據先抹除才行。


    芙蕖和水蓮連忙按照吩咐去辦,沈蘊獨自一人躺在屋中休息,漸漸冷靜下去後,另一種堅定又漸漸升了起來。


    趙方倒戈後,沈蘊便徹底成了孤家寡人,以今日他們的動作來看,遲早還會對沈蘊不利。


    離開平泰侯府,已經迫在眉睫。


    隻是要如何才能做得利索?


    這個問題有些複雜,沈蘊閉著眼,不知不覺中有些入了神,不知道多久過去,方才被芙蕖輕聲喚醒。


    “夫人,蔣夫子來了。”


    睜開雙眼,沈蘊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知蔣夫子此番是為何而來。


    “請夫子到屋中去吧。”


    片刻後,沈蘊出現在正廳門前,換了一身寬大外袍,正好將受傷包紮起來的左手遮擋住。


    蔣夫子正坐在屋中喝茶,看上去甚是心神不寧,見著沈蘊出現,連忙站起身來。


    “在下見過夫人!”


    沈蘊方才發作的時候,蔣夫子也在隔壁,她對平泰侯府那幾人沒什麽所謂,這會兒見到蔣夫子,卻不免有些不自在。


    “夫子不必客氣,不知您前來是——?”


    “是這樣的,”蔣夫子急急開口,“在下今日如約到府,卻被平泰侯帶著去了世子院中,後來就……”


    頓了頓,蔣夫子低著腦袋,歎了一口氣。


    “在下不知還有這許多事,耽擱了小姐的功課,袖袖小姐聰穎好學,萬不可就此將學業擱下,若是夫人不嫌,在下願繼續教授!”


    沈蘊聞言倒是有些意外,沒立刻開口,蔣夫子卻又說了起來。


    “夫人若是不願,也是理所應當,隻是還請您切莫將此事棄之不顧!”


    袖袖是讀書的好苗子,不能因為平泰侯和世子的兩句話便放棄,蔣夫子想想就覺得難受。


    “夫子誤會了,”沈蘊終於柔聲開口,已經完全不見半分凶煞,“妾身並未對夫子有什麽意見,袖袖的學業也自當繼續,隻是眼下侯府正值多事之秋,夫子若是繼續前來鳳鳴軒,少不了也要沾染麻煩,妾身實在是過意不去。”


    蔣夫子鬆了口氣,立刻道,“如此倒是好說,在下可與夫人另行約定時間。”


    “一定。”沈蘊點點頭,又道,“想來不會太久的。”


    聞言,蔣夫子的眉頭忍不住又皺緊了幾分。


    這平泰侯府的主子們,行事未免太過蠻橫無理,想到給這樣的人家供職,蔣夫子便說不出的難受。


    方才靜思居中,聽著隔壁鬧將起來,趙成柏臉上的表情,無一不寫著興奮,後來又變作憎惡痛恨,蔣夫子看得清清楚楚。


    侯府家傳如此,趙成柏身在其中,能有什麽所成?


    教習這樣的學生,反而沒得斷了自己的名聲,想到這兒,蔣夫子心中已經暗暗下了決心。


    “夫人保重,在下話已說完,這就告辭了。”


    “我送夫子。”


    沈蘊點頭淡笑,將蔣夫子送出院門,抬頭,卻又看見趙誠一臉陰沉地站在外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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