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飯後,鴉青曾經傳回過一次消息,道是袖袖醒過一次,喝了藥已經重新睡了過去,孫長老又替她診了脈,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


    放下惦記著女兒的心,沈蘊便不由得又想起了蕭鈺那帶著失落的神情,雖然隻有一瞬,但沈蘊還是能感到他隻是隱而不發罷了。


    “夫人?”蕭鈺也停下了動作,一雙眼睛看著沈蘊,壓低聲音輕喚道。


    沈蘊抿了抿唇,“雪下得這樣大,袖袖的情況也平穩,這,不如……”


    畢竟是自己親口拒絕過的想法,沈蘊的話說到一半便結結巴巴了起來。


    蕭鈺倒是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神情卻並沒有變得明朗,而是和屋外的天氣一樣,忽然黯淡了下去。


    “大人?”沈蘊見狀不由得有些小心,“怎,怎麽了?”


    “這又是夫人的報答?”


    蕭鈺麵無表情,聲音卻發緊,聽上去似乎是從緊咬著的牙縫裏迸出來的。


    沈蘊一愣,忽然想到先前的某些畫麵,還沒等開口,眼前一黑,蕭鈺已經壓了下來。


    “若夫人又想這般報答,這會兒恐怕是不夠。”蕭鈺上前兩步,一隻手握住沈蘊的腰身,將她牢牢困在自己懷中,“本王想要的,已經不止這些了。”


    沈蘊抬起頭來,蕭鈺繃緊的麵容近在咫尺,他眉頭緊皺,眼中帶著重重情緒,從這個距離看過去,不像生氣,倒是有幾分委屈。


    “還是說,夫人覺得本王隻想要這些?”


    蕭鈺話音剛落,便感到沈蘊搖了搖頭,他不免一愣,想說什麽,唇邊卻忽然湊上來一點溫熱的觸感。


    踮腳親親蕭鈺的唇瓣,沈蘊又搖了搖頭。


    “大人的意思——”


    一句話尚未說完,沈蘊身子一輕,便被蕭鈺打橫抱起,一聲驚呼剛要出口,卻又被全盤堵住。


    “地上積雪深厚,濕了夫人的衣裳就不好了。”


    壓低聲音道出一句,蕭鈺旋即轉身開門,用鬥篷將沈蘊整個兒裹住,迎著愈演愈烈的漫天風雪,大步朝後院而去。


    這場大雪果然如同蕭鈺所想那般,整整下了一晚,北風呼嘯而過,將天地間吹得一片白茫茫,卻未能讓一室暖意消減半分。


    天明之後,雪還在下個不停,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意思,經過這一夜,路上更是冰雪相加,寸步難行。


    沈蘊掙紮著醒來的時候,天色仍是昏暗,蕭鈺坐在桌邊,聽見床上聲響方才回過頭來。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抬頭看向窗外,沈蘊眼中閃過茫然,開口問話的聲音沙啞萬分。


    “已經快到午飯時間了。”


    溫熱的硬物忽然出現在沈蘊唇邊,蕭鈺將杯子貼上來,沈蘊連忙喝了兩口,微甜的蜂蜜水順著喉嚨滑下,方才讓她感到舒服了不少。


    “已經這麽晚了?”


    理智稍慢一步才回籠,聽著蕭鈺的話,沈蘊不由得又有些慌張,想起身卻又感到雙腿發軟,險些一頭栽倒在地。


    蕭鈺連忙伸手將人扶住,沒忍住透出一聲輕笑,沈蘊立刻紅了臉龐,“你笑什麽?”


    “我沒笑。”


    蕭鈺的聲音聽上去竟然一本正經,沈蘊一時間被他噎住,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堂堂攝政王竟然如此賴皮!


    沈蘊忍不住朝著蕭鈺瞪去一眼,這回將他的笑容清清楚楚納入眼底,正想說些什麽,忽然聽見屋外傳來了通報聲。


    “大人,天玄子大師到了。”


    蕭鈺聞言一怔,隨後便立刻道,“請大師在前院等候,不得怠慢。”


    “是。”


    下人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蕭鈺重新低下頭,已經不見方才的玩笑模樣。


    “這位便是我昨日說的那位師傅,一向住在京郊山上,我本以為下了這樣大的雪,怎麽也得多耽擱幾日,沒想到他今日便到了。”


    沈蘊也收斂了心神,起身收拾一番,便和蕭鈺一道出了門,朝著花廳之中而去。


    一夜過去,攝政王府入目一片雪白,小道兩旁堆起了厚厚的積雪,樹枝也被厚厚的雪層壓彎,看上去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雪還在飄,沒有半點要停歇的勢頭,沈蘊和蕭鈺一路來到花廳,身上的鬥篷已經染白了大半。


    “見過攝政王,王爺安好。”


    花廳之中,此時正坐著一個人,聽見動靜抬起頭來,朝著蕭鈺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位便是天玄子大師,雖然看上去隻是年長,可一笑起來,滿口的牙已經所剩無幾,少說也是耄耋之姿。


    沈蘊不由得有些心驚,又暗暗打量了這位幾眼,天玄子大師的目光也隨之轉了過來。


    “想來這位就是攝政王請老朽前來的原因吧。”


    大師的語氣煞是篤定,蕭鈺也並未露出驚奇神色,點了點頭,轉身給兩人介紹起來。


    “妾身見過大師。”


    沈蘊連忙隨著上前,朝天玄子行了一禮,對方沉默片刻,傳來了陣陣輕笑聲。


    “不敢當,夫人請起!”


    天玄子的語氣聽著有些奇怪,沈蘊又生出幾絲疑惑,不過還不等開口,蕭鈺便不動神色地將話頭接了過去。


    “大師昨日可是在京中?竟然來得這樣快。”


    “王爺好眼力,”天玄子嗬嗬笑了起來,“老朽前日心神不寧,想來想去,應到京都一趟,果然正是時候!”


    蕭鈺的聲音裏也帶了笑,“大師果然是神機妙算!”


    這話又引來了天玄子的一陣大笑,隻是,笑著笑著,大師的目光便又一次落到了沈蘊身上。


    “這神機妙算四字,攝政王是隨口而來,還是當真以為如此?”


    聞言,蕭鈺麵上的笑容微微斂起,眼神也變得認真,“若是不信,本王也無須邀您雪夜下山了。”


    “好好好。”


    天玄子點了點頭,方才示意蕭鈺將事情道來。


    蕭鈺三言兩語,話說得十分簡練,不過這事情倒也本就簡單,天玄子閉著雙眼聽完,又沉吟片刻,才慢悠悠地開了口。


    “攝政王所托,老朽自當全力以赴,救人一命不在話下,不過,這位夫人,卻是不能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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