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夥賊人過來了!


    走廊裏除了張翼,還有三個昏迷的衛兵。


    幾人抓緊時間將藥丸子塞進他們嘴裏,丹榴頗通岐黃之術,捏著脖子晃兩下,本在昏睡著的人也下意識吞下了藥丸,哪怕還沒有恢複清醒,也被那奇苦的味道激得眉頭一皺。


    托嘎——即這夥山匪的當家,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麵,肩上扛著一把寒光大振的刀,有淅淅瀝瀝的猩紅血液順著刀鋒落下。


    就在不久前,有十數人折在這把刀上。


    有人抱怨:“烏尼爾這回買的蒙汗藥,不好!加了那麽多進去竟然還有人沒昏死過去,你小子是不是偷偷貪了銀子,買了次貨!”


    很快另一道不快的男聲響起:“你胡咧咧什麽!你當那些人的舌頭是擺設不成,蒙汗藥加多了菜發苦還怎麽吃,自然是每樣裏邊兒都下一點了!我還要說你的刀刃太鈍了,砍個腦袋都磨磨蹭蹭不爽利呢!”


    眼看著小弟們就要吵吵起來,托嘎回頭橫了他們一眼:“行了,粗聲粗氣的,別把美人兒給嚇著了!”


    烏尼爾很快撇下怒意,恭維道:“老大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給大嫂的飯菜裏加的是最好的蒙汗藥!既不會傷了大嫂的身子,又能讓大哥您盡興地做您的新郎官兒!”


    幾個絡腮胡男人對視一眼,發出了心照不宣的猥瑣笑聲。


    托嘎很滿意小弟們的退讓和識趣,大手一揮:“另外兩個小美人兒,留給你們帶回去,將來多生幾個孩子,自有山寨替你們養活!”山寨裏的女人還是太少了,他們這一趟出來,就是為了物色些細皮嫩肉的女人帶回山寨,沒想到在半路上碰見了這樣的絕色。


    想到這裏,托嘎心頭火熱,眼看著還有最後兩步台階,他又扭頭看向身後的小弟們,點了兩個人出來:“你們急著上來做什麽?底下還住了幾個兵呢!去扒了他們的盔甲,砍下他們的頭顱,回頭給你們記上一功。”


    那些盔甲瞧著質量不俗,拿去融了,還能給山寨多添幾把斧頭。


    被點到名字的納欽和阿西達對視一眼,有些不大樂意,他們也想看美人大嫂!


    但托嘎目光嚴肅,他們隻得應了下來,拖拖拉拉地下了樓,才推開屋門,就被門後突然越出的黑影給掐住脖子,隨著‘哢擦’一聲響,吊兒郎當的倆兄弟就軟軟倒在了地上。


    陶穆等幾位衛兵眸色複雜地接過黑影遞過來的像是藥丸一樣的東西,入口便感覺有些不對,勉強咽了下去,陶穆沒忍住問了一句:“這藥是什麽做的?吃著格外苦。”


    有輕靈的鈴鐺聲響起,黑影走到窗前,清冷的月輝照亮了他的臉,他聽見陶穆的話,笑得有些邪,這樣的笑容出現在少年白嫩可愛的臉上有些古怪,但很快陶穆就顧不得深究這個娃娃臉陌生人的笑了。


    鬱記舟笑眯眯地回答:“蠱蟲的味道是要不一樣些,但你放心,它們很聰明,解除藥效的速度可比你們愛吃的那些藥丸子快。”


    他們剛剛……吞的是蠱蟲?


    陶穆他們忍下下意識泛起的惡心之感,過了幾息就感覺疲軟的身體重又恢複了活力,他們急著去支援張翼,又不忘對鬱記舟道謝。


    畢竟如果不是這個奇奇怪怪的少年突然闖進來救了他們,隻怕他們真的會陰溝裏翻船,他們丟了性命,沒了臉麵倒是不要緊,隻是有負君侯的囑托……


    陶穆隻是客氣幾句,沒想到鬱記舟點了頭:“好呀,正巧我還有幾隻蠱蟲餓了,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新鮮的血肉喂養他們。我跟你們走一趟吧。”


    陶穆眼角抽了抽。


    ·


    直至那群生得如同野熊般的賊人都倒在地上死了個透,翁綠萼還是驚魂未定。


    ——任誰在忍著惡心與他們凱旋,以此爭得讓張翼他們恢複力氣時間的時候,突然發現有幾隻飛天大蟲子衝過來牢牢扒住賊人的頭臉,還在頃刻間就啃出了骷髏架子的凶殘模樣,大抵一時半會兒都不會恢複如常。


    直至一張娃娃臉冷不丁湊到她眼前。


    翁綠萼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光裸的雙足踩在泥地上,有小石子兒硌疼了足底,翁綠萼吸了口涼氣,將身上披著的大氅拽得更緊了些——雖說是事急從權,但她也不能大大咧咧地將雙足隨意暴露在外人眼下。


    杏香連忙張開雙臂擋在她身前,像一隻護崽的老母雞一樣憤怒地昂起頭:“你做什麽!”


    鬱記舟仍然笑著,指了指她身後:“我有專門治受驚過度的蠱蟲,隻要它在脈搏處爬幾轉,就能好。要不要試試?”


    一提到蠱蟲,翁綠萼就忍不住想起前不久那幾隻凶殘的飛天大蟲子,連忙搖了搖頭。


    杏香也有些怕,見翁綠萼搖頭,忙擺了擺手:“多謝多謝,隻是我家娘子膽子小,就不必了。”


    鬱記舟似是有些遺憾,哦了一聲,他唇邊溢出幾聲奇異又清脆的叫聲,那幾隻吃得肚滿肥腸的蠱蟲慢悠悠地爬進了葫蘆裏。


    “不要我的蠱蟲,這東西你總要吧?”


    周遭都是血腥氣,翁綠萼也有些狼狽,但望向他的眼神仍然澄淨如水:“什麽?”


    這女郎的聲音,十分悅耳,可堪與他的蠱蟲小寶貝們乞食時發出的唧唧聲相比一二。


    分明是十分單薄頎長的少年,但他就是能在身上藏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


    ——直至那雙在月色下愈發顯得如玉透明的軟鞋出現在她麵前,翁綠萼才有些羞愧地打斷自己腦中漫無邊際的幻想。


    他是大家的恩人,她這樣想,實在是失禮。


    “送給你。”


    他的話十分直白,越過杏香,將那雙軟鞋遞給了翁綠萼。


    翁綠萼下意識接過,抬起眼時,隻看見少年的背影。


    她含在嘴邊那句謝還沒說出口,少年已經走得沒了影。


    杏香這時候才發現翁綠萼沒有穿鞋,她有些懊惱,又有些心疼。


    丹榴瞅了張翼他們一眼,低聲道:“我擋著些,你幫娘子穿上鞋吧。”


    雖然一個娃娃臉少年隨身帶著女子穿的鞋有些奇怪,但一想到他養著那些凶殘的大蟲子,她們也就釋然了。


    翁綠萼有些驚訝地發現這不知用什麽質地麵料構造的軟鞋竟隨著她雙足的尺寸大小緩緩收攏,穿著剛剛好。質地雖然柔軟,但踩在地上,早沒了碎石泥地磨礪腳底的刺痛。


    “可真是個奇人!”杏香也覺得稀奇。


    張翼他們將驛丞和剩下的夥計們叫醒,驛丞醒來之後,看見那些被山匪們下藥迷暈之後身首異處的客商,嚇得兩股戰戰,忙不迭地朝張翼他們道謝。


    那夥山匪心狠手辣,喪命之人多達二十一,有僥幸活下來的,此時也正哭天喊地不休。


    待到再度上路時,已是第二日的上午。


    張翼有些愧疚,對著翁綠萼又是道歉又是道謝,若不是有她們塞的那些藥丸子,他們說不定還真的會馬失前蹄,殞命在一群小小山匪手上。


    翁綠萼搖了搖頭,昨夜她也幾乎沒睡,一張臉龐雖不修飾,但眉宇妍秀,回顧間精彩射人,她含笑看過來的樣子讓張翼頓時啞言。


    “此番曆險,我們也算是同生共死過。張羽林,還請不要再這樣客氣了。”


    說完之後,翁綠萼對著他微微頷首,放下了車簾。


    張翼頓了頓,大聲應了一句‘是’,指揮著衛兵們繼續行路。


    經過這一遭之後,張翼他們警覺了許多,在接下來的路程中沒有再起波瀾。


    在四月初六這一日,一輛車架低調地進了平州城。


    饒是翁綠萼她們再想低調,但平州城中不乏有熟悉張翼他們臉龐的人——這些小夥子,在君侯凱旋回城的時候常常跟隨左右。如今君侯還在攻打隋州,張翼他們這時候回來,一定是在替君侯辦一件很重要的事兒!


    到底是什麽事兒呢?


    有愛看熱鬧的百姓跟著車架一路走,看到那輛車停在君侯府前時,已經瞪大了眼睛,等到看到那位容色姝豔的女郎時,原本還有些鬧哄哄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


    翁綠萼也沒想到會有那麽多百姓一路跟隨著車架,她稍愣了愣,對著烏泱泱的人群頷首微笑,略作示意之後便被一臉嚴肅的張翼和衛兵們護衛著進了府。


    有細心的人發現了,那生得很是美貌的女郎是從君侯府正門進去的。


    直到美人身影再也看不見,百姓們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在街角替人寫信的秀才衣襟上還沾著墨點子,癡癡道:“真乃出世色也……”


    翁綠萼在平州的生活已經徐徐拉開帷幕,另一邊遠在隋州的兵士們也在嘀咕,自家君侯什麽時候多了個剿匪的愛好?


    從雄州到隋州的這一路,那些個山匪都沒落著好,百姓們都對君侯此舉感恩戴德,直呼君侯慈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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