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城繁榮富庶,蕭皎出手闊綽,婢子們手裏很快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大包小包,翁綠萼見蕭皎還要給她買首飾,連忙阻止了:“先前不是買過了嗎?不要了,不要了。”


    她現在總算知道,愫真小姐的逛街天賦遺傳自誰了。


    蕭皎有些遺憾地收了手:“好吧。賠罪這種事兒,還是要奉謙自個兒做才有誠意。我這個做阿姐的,就不摻和你們倆的事了。”


    賠罪什麽的……


    翁綠萼不太願意提蕭持,隻笑了笑:“阿姐給我買了簪子,我請阿姐飲茶,可好?”


    聽出她言語之外不想搭理蕭持的意思,蕭皎嘴角一翹,挽著她的胳膊往前走:“好啊。”


    兩人說說笑笑間,走到一處茶樓門口,正巧有一輛馬車停下,先走出了一位身著羅衣的男子,而後他又轉身,小心翼翼地扶著一位錦衣婦人下了馬車。


    翁綠萼無意瞥過,發現那婦人小腹微隆,儼然已有身孕了。


    本是萍水相逢,擦肩而過,但那婦人看見她們,臉上竟然露出一個怯生生的笑容。


    “姐姐。”


    翁綠萼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蕭皎冷笑一聲:“哪裏來的破落戶,與我攀上親戚了。”


    蕭皎性情爽朗大氣,翁綠萼從未見過她這樣尖酸的姿態,但看到那男子正臉,隱隱與愫真倆姐弟有幾分相似,她便明白過來了。


    這對男女大概是蕭皎的前夫,與他新娶的夫人。


    許中嶽扶了身形搖搖欲晃的愛妾一把,看著蕭皎的目光裏帶了幾分無奈:“月娘,青華她隻是好心與你打一聲招呼,你何必言辭刻薄傷人?”


    蕭皎嗤笑一聲:“打招呼?許中嶽,當初和離時你是怎麽和我說的?有生之年不會再來汙我的眼。今兒我好端端地逛著街,卻被她惡心了一遭,壞了興致,怎麽,還不許我說了?”


    許中嶽麵上露出些許窘迫之色,但他又道:“我記得,再過半月,是愫真十二歲的生辰。我許久不見她了,她大概也不想見我,你幫我將生辰禮轉交給她吧,莫要說是我送的就好。”


    頎長清雋的男人做出這副落寞又誠懇的姿態,乍一看倒是挺能唬人的。


    蘇青華也跟著柔柔道:“是了,郎君為了給愫真小姐挑禮物,費了不少心思。姐姐看在孩子的麵子上,收下吧。”


    “我的女兒,不會收你們髒手碰過的禮物。”蕭皎冷冷覷她們一眼,拉過翁綠萼的手,“平白無故叫你的眼睛也被髒東西汙了一遭,走,我再買幾樣首飾給你壓壓驚。”


    翁綠萼應聲:“叫人在門上掛些柚子葉,姐姐回去時再跨個火盆,可不能把晦氣帶回家了。”


    她難得說這些促狹話,蕭皎樂得哈哈大笑。


    她這弟媳婦兒,真是個妙人!


    蕭皎豪邁的笑聲落在身後之人的耳朵裏,蘇青華眼中閃過幾分妒嫉的陰翳,而後她又仰頭看向許中嶽,難過道:“都怪妾,若不是妾又惹姐姐生氣了,說不定姐姐會收下郎君備好的禮物。父女倆哪有隔夜仇呢?愫真小姐定然是記掛著您的。”


    許中嶽收回視線,沉沉歎了口氣:“罷了,月娘的性子……還是這樣剛烈。我早該知道的。”


    見蘇青華一臉難過,他心一軟,哄道:“愫真小時候,我,沒能好好待她。若是這回你我能得個女兒,今後我一定待咱們的女兒如珠如寶,絕不叫人欺負了她去。”


    蘇青華一臉感動,軟軟靠在他懷中:“郎君,你待妾真好。”


    ·


    蕭皎的心情多少受了些影響,見她定定地望著桌上的一碟點心,眉眼間仍含著幾分凶色。


    這副模樣,讓翁綠萼想起蕭持。


    翁綠萼大致清楚蕭皎的性子,這個時候不需要外人的安撫與勸說,她又記掛著寄信的事兒,找了個買東西的借口出去一趟。


    杏香今天是第一次跟著翁綠萼出府,看什麽都新鮮。


    “娘子,你不是要去買繡線嗎?怎麽到這兒來了。”杏香抬頭,看著‘鴻達鏢局’那幾個大字,有些懵。


    “我寫了一封家書,想要寄給父兄。”翁綠萼言簡意賅地給她解釋了一遍,進去鏢局一問,卻都不接這個活兒。


    見翁綠萼麵露失落之色,鏢師忍不住多說了一句:“小娘子莫怪我們不做你這宗生意,雄州實在是太遠了,貿易又不發達,鮮少有人走鏢。你這東西,就是我們想送過去,也實在不順道啊。”


    他說得很誠懇,沒有唬她的意思,翁綠萼頷首,道了聲多謝,和杏香走出了鏢局。


    平州的春光很是明媚,翁綠萼走在街上,卻隻覺得寂寥。


    雄州距平州,真的太遠了。


    翁綠萼一時間再想不到其他法子,去求蕭皎幫忙?


    她今日心情不大好,答應下來也是勉強,過幾日再說吧。


    翁綠萼這樣沮喪地想著,下一秒,卻不慎撞上了一個人。


    她急忙道歉,抬起頭,一張含笑的娃娃臉映入眼簾。


    杏香比她反應更快,驚聲道:“大蟲子!”


    鬱記舟還是笑眯眯的樣子:“如果可以,你可以叫它們小甜甜。”


    翁綠萼有些窘地拉了拉杏香的手,看向鬱記舟:“上次還未謝過你,那雙鞋……”她頓了頓,自己穿過了,總不好再還給別人,偏偏她此刻身上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隻能窘然又誠懇地向他道謝,“真的多謝你。”


    鬱記舟擺了擺手,他那張看起來好脾氣的娃娃臉上帶著笑:“小甜甜會吐絲,那樣的鞋我還能有很多。前幾天我新織了一雙,你要嗎?穿上它日行千步,腳也不疼。”


    一身巫族銀飾打扮的少年語氣很是熱情,翁綠萼笑著搖了搖頭,喃喃道:“到雄州,何止千步呢。”


    她的情緒低落,鬱記舟繼續推銷:“有一種小甜甜可以吸食人不好的情緒,隻需要被它叮上一口,能飄飄然十二個時辰。在這段時間裏,你會忘記所有的憂愁,隻會記得最高興的事兒。你要不要試試?”


    上次他也這樣說。


    翁綠萼失笑,逃避有什麽用呢,她輕聲道:“憂愁常在,也是人生常態。我應該習慣,多謝你的好意。”


    被拒絕了,鬱記舟也不失落,隻道:“倘若下一次見麵時,你能高高興興的,我就不在你麵前提小甜甜了。”


    翁綠萼一愣,又莞爾。


    她們遇見過兩次,偏偏每次都是在她失意狼狽的時候。


    杏香看了看天色,提醒道:“娘子,不早了。這平州城裏恐怕沒有鏢局能把信送到雄州了……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她們接連碰了兩次壁,且都是平州城裏數一數二的大鏢局。那些小鏢局,更不必提了。


    翁綠萼輕輕頷首,正欲和鬱記舟道別,卻見他眉梢微揚:“雄州?我正好去一趟雄州。”


    他聽說那裏有一種耐得住極寒的樹木,將它們的樹液刮下喂給小甜甜喝,可以讓它們長得更茁壯。


    聽翁綠萼說了她的請求,鬱記舟痛快地點頭應下:“小事而已,我幫你。”


    翁綠萼有些赧然,又有些開心地將信遞給他,目光清亮:“我今天都說了好多聲謝謝了。但還是……謝謝你。”


    鬱記舟將信放在懷中,認真道:“有小甜甜們守著,你放心吧,這封信一定能平安到你哥哥手上。”


    翁綠萼想了想,說來奇怪,哥哥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卻和她一樣,都挺怕蟲的。


    不知道他拿到家書之後,知道這封信路上和一堆小甜甜待在一塊兒那麽久,會是什麽反應。


    想到翁臨陽可能有的反應,翁綠萼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個動人的笑。


    這個笑落在鬱記舟眼裏,少年耳垂微微泛紅。


    也落在了遙遙街外,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蕭持眼裏。


    ·


    蕭持帶著人巡了幾道邊城,連底下人都跑膩了,嘀咕著君侯成親在即,怎麽不多著家?


    “這女人啊,都是小心眼兒。今日你不多陪陪她,之後她吵架時就總要拿這個出來煩你。嗐,你們嫂子就經常這樣!”


    “可不是。我聽說啊,丁字營的百夫長老朱,老朱你知道吧,就是長得肥頭大耳那個!他就是成日不著家,家裏婆姨耐不住寂寞,和隔壁的屠夫好上了!唉喲,那事兒鬧得,把老朱給悔死了!”


    蕭持奔馬在前,耐不住風會將身後那些竊竊私語都送到他耳朵裏。


    見蕭持勒馬停下,一張凶臉黑沉沉地盯著他們。


    眾人閉嘴望天。


    “今日沒你們事兒了,回家陪婆姨去吧!”見手下眾將應聲後都迫不及待地打馬回城,蕭持冷嗤一聲,“沒出息。”


    他就從來沒有這樣的煩惱。


    不過……


    想起這幾日刻意的冷淡,蕭持麵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對自己的女人好,乃是頂天立地大丈夫之所為。


    不算為色所迷。


    如此想著,蕭持愉悅地加入了馭馬回城的隊伍。


    眾人見君侯不聲不響地就超過了他們,雄武背影中隱見幾分急切,笑著打趣幾聲,蕭持隻當沒聽見。


    在路過春秧街時,張運突然伸長了脖子:“那兒有個好漂亮的女郎!”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化身長脖鵝:“哪兒呢哪兒呢!”


    蕭持不屑一顧,再漂亮,能有她漂亮?


    “果真美麗過人!”


    “怎麽我之前沒見過平州有此等絕色……”


    他們越說越離譜,蕭持拉住韁繩,漫不經心地投過去一眼,瞬間臭臉。


    翁綠萼,那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為什麽在對著一個小白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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