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瘋!”


    棠溪琰和洛軒一隻腳剛踏進奚若寺,就看到雷夢殺正抱著一根柱子,額頭不輕不重地撞在上麵,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這是腦子抽抽了?


    她扭頭看向坐在火堆旁的白東君和司空長風,抬手指著嗚嗚假哭的雷夢殺,問道:“他這是怎麽了?”


    白東君無辜地聳了聳肩,跟她講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雷夢殺之所以暴露身份去救他們兩個,就是誤以為他們是老七派來支應他的探子,結果救完人後,才發現這是個誤會。


    棠溪琰沉吟片刻,提出靈魂一問:“探子兩個人,我們明明有三個人,為什麽你會覺得他們是探子呢?”


    正在撞柱子的雷夢殺動作猛地一頓,還真的認真地思考起來,半晌,他才回了句,“這是個好問題。”


    “最開始我們去酒肆的時候,就隻有這兩個小兄弟,誰知道後麵再回去,就多了個你,還聽你說白東君欠你酒,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沒喝到酒,所以才護著他們,方便以後討債呢。”


    說著說著,他突然反應過來,“欸,說起來,我還不知道姑娘你是誰呢?”


    “雙峰,棠溪琰。”


    雷夢殺雙手叉腰,踱步到棠溪琰旁邊坐下,下意識地順著她的話點頭說道:“哦,原來姑娘是雙峰弟子啊……”


    一道靈光在雷夢殺腦中閃過,他猛地扭頭看向棠溪琰,眼睛瞪得溜圓,“等等,你剛剛說你叫什麽?”


    白東君麵露思索之色:“我記得,定北侯府的小郡主,好像也叫這個名字吧。”


    最初得知她是雙峰弟子時,心中驚詫無比,把這一茬都給忘了,現在聽雷夢殺提起,他才猛地回想起來。


    “是我。”棠溪琰淡然地點點頭,隨後又不解地看向雷夢殺,“你這麽激動幹嘛?”


    “哦……”雷夢殺驚呼一聲,抬手捂著嘴,“那你豈不是老七的未婚妻?”


    棠溪琰:“?”


    老七是誰?


    未婚妻又是個什麽鬼?


    “你在口出什麽狂言?”棠溪琰蛾眉緊蹙。


    司空長風疑惑地問:“姑娘你不知道嗎?”


    她掃了眼所有人的表情,心髒猛地一滯,又重重地狂跳起來,她強行壓住愈發不祥的預感,輕聲問:“我該知道什麽?”


    “三年前,聖上下旨,命定北侯府安陽郡主棠溪氏為九皇子妃,待九皇子封王開府,就擇日完婚,姑娘你不知道嗎?”


    白東君疑惑地看著一臉震驚的棠溪琰,不是很明白,這麽大的事情,她這個當事人居然不知道。


    轟!


    腦中一聲驚雷炸響,劈得她頭暈目眩,耳中嗡鳴不止,她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甚至,她還被蒙在鼓裏。


    三年前……


    三年前她還在雙峰苦修,完全處於斷聯階段,爹娘根本聯係不到她,她也無法獲知外界的消息。


    況且這件事過去了這麽久,在民間的熱度早就散去了,她連小道消息都無法獲取,要不是剛剛雷夢殺提起,恐怕,要等到她玩夠了回家後才能知道吧……


    少女的麵色蒼白如紙,仿佛被狂風驟雨肆虐摧殘的纖弱花枝,白東君小心翼翼地瞅著她,柔聲問道:“棠溪姑娘,你還好嗎?”


    棠溪琰嗬嗬冷笑:“我也要瘋了!”


    她居然被莫名其妙的賜婚了?!


    九皇子是吧,給她等著!


    她偏頭看向旁邊的雷夢殺,眉宇間含著細碎的寒霜,“九皇子在天啟城?”


    “是,是啊。”雷夢殺呆呆地點頭。


    從見到棠溪琰的第一眼開始,她基本上都是笑嘻嘻的,乍然間變得這麽冷冰冰的,還怪嚇人的。


    棠溪琰冷哼一聲:“到時候,我跟你們一起去天啟。”


    她倒是要去會會這個九皇子,最好煩死他,讓他主動請旨退婚!


    雷夢殺驚恐地看著麵色極為不善的少女,眼珠子轉向躲在另一邊悠閑泡茶的洛軒身上,洛軒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若有所思地收回視線。


    看樣子,洛軒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甚至還暗戳戳地打探過一波消息了,此次她前往天啟,恐怕是去找老七麻煩的,他也不敢隨便開口勸,隻能去信給老七通風報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時不時地覷向棠溪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想起之前的未解之謎,她再次提起這個話題。


    “之前你們不是說西南道有大喜事嗎?可如今顧家家主死了,這喜又是打哪論的?”


    白東君連忙回答:“西南道的執牛耳顧家和老二晏家聯姻,這就是西南道的大喜事,本來我還想讓顧家用我釀的酒辦喜事,現在看來隻能泡湯嘍。”


    顧家當家做主的人剛死沒幾天,屍骨未寒,晏家就迫不及待地帶著晏家小姐來成親,這步步緊逼的架勢,隻怕不僅僅隻是想奪得魁首的位置,而是想通過聯姻徹底掌控顧家,如此想來,這顧大公子的死也頗為蹊蹺啊,可是……


    “西南道的勢力紛爭,跟你們北離八公子有什麽關係?”


    “欸,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雷夢殺笑眯眯地看著麵色恢複正常的棠溪琰,心裏悄悄鬆了口氣,開始滔滔不絕起來,“江湖百曉堂曾發布過一個公子榜,風華難測清歌雅,灼墨多言淩雲狂。柳月絕代墨塵醜,卿相有才留無名。這淩雲公子,正是顧家的二公子,顧劍門,也是我們的師兄弟。”


    洛軒喝了口茶,進一步解釋道:“如今整個顧家,能當家作主的就隻有兩個人,一個是顧洛離最小的叔父,顧五爺,另一個就是我們老三,可顧大公子身死不過三日,顧五爺就仗著長輩的身份,強行給老三定了門親事,成婚對象正是晏家小姐晏琉璃。”


    司空長風若有所思地提出問題,“可是這樣一來,顧家不就成了晏家的囊中之物,這樣做,對顧五爺有什麽好處啊?”


    雷夢殺雙手抱胸,嘖嘖咂舌看著司空長風,讚賞道:“沒想到,沒想到啊,你這麽個少年郎,竟然對這世間汙穢的人心,了解得挺深呐。”


    白東君和司空長風對視一眼,紛紛露出一個暗戳戳帶著點小得意的表情,然後就聽雷夢殺接著說道。


    “對,這個顧五爺空有一個叔父的名頭,但他沒有權,所以他心裏早就不甘了,此事一成,若他成為家主,失去一個西南道第一的位置,又何妨呢?”


    棠溪琰隨手撿起一根樹枝,無聊地戳了戳燃燒過後留下猩紅炭火的木柴,濺起星星點點的火花,“那你們打算怎麽幫顧劍門?”


    說實話,她挺想湊熱鬧的。


    洛軒神秘一笑:“關鍵人物還未登場,且再等等。”


    棠溪琰驚歎:“你們這盤棋下得還挺大啊,北離八公子竟然都不是關鍵人物。”


    忽然,白東君麵色古怪地說了句,“我還有個事。”


    雷夢殺端起茶杯,下意識地問:“什麽事?”


    白東君的眼珠子靈活地轉了轉,用眼神示意方向,“那邊,有個女鬼。”


    眾人順著他說的方向看去,就見濃稠的夜幕下,一個紅衣女子漸行漸近,寺廟附近的燭火搖曳在她身上,白皙明豔的臉龐忽明忽暗,她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冷漠得像隆冬深夜,讓人無來由的心裏發寒。


    夜半三更,紅衣,隻會讓人想起索命的女鬼。


    司空長風看了眼門口的女子,又看了眼對麵繼續戳柴火堆的棠溪琰,輕吸了一口氣,這一天之內,見到的美人有點多啊。


    如果說棠溪琰是清雅脫俗的月下茉莉,那這紅衣女子就是明豔大氣的灼灼芍藥,一個美得幹淨純粹,一個美得燦爛奪目。


    洛軒上前行禮,緩聲道:“晏小姐。”


    晏琉璃點了點頭,淡淡地道:“清歌公子,灼墨公子,初次見麵,幸會。”


    雷夢殺尷尬地笑了笑,“也不算是初次,護送你一路上,咱們見過很多次。”


    白東君也站起身來,想起白日裏接待晏別天時,他曾在馬車旁聞到一股脂粉香,心裏有了個猜測,“你就是白日裏,在馬車裏的那個姑娘。”


    晏琉璃淡淡地瞥了眼白東君,語氣不鹹不淡,“你就是酒肆的小老板?”


    白東君點點頭,輕輕“嗯”了聲。


    晏琉璃毫不客氣地回了句,“還沒死呢。”


    白東君尷尬地輕咳一聲,撇過腦袋,朝她揮了揮手,“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啊。”


    晏琉璃目光劃過白東君身後的司空長風,最終落在老神在在坐在火堆旁的棠溪琰身上,“樂正和我說過還遇上了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你和他們也是一起的?”


    棠溪琰手上的動作一頓,略微思考了下,才回道:“算是吧。”


    畢竟此件事了,就要一起去天啟城了,說是半個同夥,也沒毛病。


    思路通暢後,她淺笑嫣然地偏頭看向晏琉璃,“你就是他們口中的關鍵人物吧?”


    晏琉璃眸色微深,“不錯。”


    兩個骨子裏都極為驕傲的貌美女子視線相撞,讓在場的四個男人都能感覺到,隱隱間火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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