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細雨蒙蒙,棠棣花籠著雨露,迎著清晨的陽光,氤氳出朦朧的光暈。


    “滴答……”


    一聲輕響,一滴澄澈的水珠滑落葉尖,砸進潺潺流水中,漾起溫柔的漣漪。


    窗外陽光明媚,棠棣灼灼,窗內,棠溪琰裹著被子坐在床上,不停地打著哈欠。


    昨晚在大師兄那裏聊得有點久,又喝了茶,導致夜半時分了都還沒睡著。


    棠溪琰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不由得小聲嘀咕了句,“早知道,就不喝那麽多茶了。”


    都怪大師兄,忽悠她說喝茶就跟喝酒一樣,喝得多了,就不會失眠了。


    現在想想都是瞎扯,酒喝多了可以倒頭就睡,茶喝多了那是睜眼到天亮啊。


    緩了許久,棠溪琰才覺得沒那麽困了,她掀開被子,起身洗漱好後,就打算去問問蕭若風天啟有什麽可以遊玩的地方,孰料,他院子裏的侍衛告訴她,他上朝去了,現下還沒回來。


    棠溪琰有些傻眼,愣愣地回了句,“你家殿下還挺忙的哈。”


    侍衛顯然也是認識她的,知道她是未來的皇子妃,耐心便多了幾分,他抬頭看了眼天色,提議道:“看這時間,應該快下朝了,小郡主若是不介意,可以先進去喝一盞茶,等殿下回來?”


    喝茶?


    聽到這兩個字,棠溪琰下意識地搖搖頭,“不了不了,既然他忙,我就不打擾他了。”


    說完,轉身就走了。


    侍衛看著未來皇子妃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納悶地撓了撓頭,他是哪裏說錯話了嗎?


    在蕭若風這裏碰了壁的棠溪琰,腳下一轉就朝大師兄的院子去了。


    風吹竹葉簌簌,光透過縫隙,輕輕地灑在門扉上,“嘎吱”一聲輕響,門扉從裏麵打開,身姿頎長,清雅如月的男子走了出來。


    男子反身關好門,轉身抬眸,就見一抹橘色的身影朝他小跑而來,微風徐徐,送來她的輕喚。


    “大師兄。”


    少女停在他的麵前,好奇地問,“你要去哪兒?”


    “百花樓。”何瑉謙含笑回答。


    “百花樓?那是什麽地方?”


    “聽曲的地方。”


    聽曲,那不就是放鬆享受的地方嗎?


    棠溪琰圓溜溜的杏眸亮了亮,揚起小臉期待地望著何瑉謙,“我也要去。”


    何瑉謙看著笑得一臉懵懂的小師妹,臉上的笑頓時凝固了,他尷尬地幹笑兩聲,囫圇道:“那個地方不適合姑娘家去。”


    “為什麽?”棠溪琰不解。


    “這……”何瑉謙也被問住了。


    他總不能大咧咧的跟小師妹講,那裏是男人尋花問柳的地方吧,對上小師妹那雙清澈幹淨又充滿疑惑的眼睛,何瑉謙隻覺得汗流浹背,他瘋狂轉動大腦,試圖轉移話題,“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大師兄,我想去玩。”


    想去玩?


    去哪裏玩?


    百花樓嗎?


    真是罪過啊,早知道就不跟小師妹說他要去哪兒了。


    他想了想,試探地問道:“大師兄帶你去七星湖玩好不好?”


    “好啊。”棠溪琰爽快地答應了,她就想出去玩,去哪都無所謂。


    師兄妹兩人一前一後地上了馬車,陽光籠罩下,兩輛馬車擦身而過,風吹起簾子的一角,透過漏光的縫隙,棠溪琰下意識地抬眸看去,眸光微頓。


    是蕭若風的馬車。


    蕭若風身穿朝服,下了馬車後,不急不緩地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忽然,一顆小石子斜刺襲向他,他偏頭躲過,神情一凜,“誰?”


    隻見一棵鬱鬱蔥蔥的古樹上,白衣白發的李長生正笑眯眯地坐在枝椏上。


    “師父?”他神情和緩下來,恭敬地行了個弟子禮。


    李長生看著下方的清貴公子,笑眯眯地問:“風七,對你的小未婚妻可還滿意?”


    對上師父戲謔的目光,蕭若風神色有些不自然,“她很好。”


    “那她對你印象如何?”李長生又問。


    蕭若風猶豫片刻,才不確定地開口,“應該還行吧。”


    至少,昨天他們兩個相處還是挺和諧的。


    李長生了然地點點頭,“你現在打算去哪?”


    隻要學堂沒什麽事,師父從來都不會過問他們的去向,雖然很疑惑師父為什麽突然關心他的去向,但蕭若風還是乖乖地回答,“去書房。”


    李長生嫌棄地看著他,仿佛在看什麽榆木疙瘩,蕭若風後背不由得驚起冷汗,他細細沉吟片刻,也摸不清師父究竟是什麽意思,隻好試探地開口問,“師父可是有什麽吩咐?”


    “你有空了,記得去找棠溪丫頭要毒藥,最毒的毒藥。”


    媳婦都追到天啟城了,也不知道多去找她培養感情,還需要他這個老頭子出手牽橋搭線。


    “師父要毒藥做什麽?”


    難不成是活膩歪了想服毒自盡?


    “你那是什麽眼神,趕緊收回去,別問那麽多,為師自有用處。”


    蕭若風尷尬地笑了笑,“是,師父。”


    得到了風七的回複,李長生一個閃身,人就不見了,唯有輕輕飄落的兩片綠葉,留下了他來過的痕跡。


    蕭若風看了眼兩片落葉,邁步離開,剛走到院子門口,侍衛就告訴他,棠溪琰來找過他了。


    他一愣,似乎是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找他。


    “她可有言明來意?”


    侍衛搖搖頭,“未曾。”


    蕭若風凝眉,難道她有什麽事要找他幫忙?


    思及此,他轉身,正欲去棠溪琰住的客院找她,就被侍衛叫住了。


    “殿下,小郡主剛剛出門了。”


    蕭若風停下腳,想了想,吩咐道:“留意一下,若是她回來了,立刻來告訴我。”


    “是。”


    被留意的棠溪琰,此時正在七星湖遊湖泛舟,少女湊在船夫身邊,時不時請教怎麽劃船,甚至還親自動手劃了一段,等到學會了,便安安靜靜地坐在船頭,濕潤的晚風輕輕拂過她的麵頰,留下星星點點的清爽,她情不自禁的眉眼舒展,唇畔漾起明媚的笑意。


    暖黃色的暮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為她明媚的笑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七星湖是一片很大的湖泊,湖泊旁邊還有七個小湖泊,呈七星拱月之姿圍在大湖泊的四周,故而得名七星湖。


    “現在的七星湖沒什麽特別的,等到夜幕降臨,繁星點綴,那才是最美的時候。”


    何瑉謙溫淡的嗓音帶著絲絲水霧浸染的溫潤,不急不緩的在耳畔響起。


    棠溪琰抬頭看向天際,暮色一點一點地吞噬暮光,璀璨的星子隨著暮色蔓延整個蒼穹,滿天繁星倒映在湖麵上,波光粼粼,星輝斑斕,一葉扁舟緩緩劃過湖麵,清漪層層推進,綿軟無力地拍打在堤岸上,洇濕點點青芽。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可惜了,沒酒。”


    棠溪琰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


    淌過星河,何瑉謙帶著棠溪琰回了天啟城,馬車剛進城門,兩人便下了車,華燈初上夜未央,兩人順著人流,閑庭信步般走在大街上。


    “大師兄,你這是要帶我去哪?”棠溪琰好奇地問。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何瑉謙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見狀,棠溪琰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她隨著大師兄穿過一個又一個鋪子,最終,停在了一家餛飩攤前。


    攤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幹淨,哪怕是桌麵,都看不到一點油光。


    攤主是一對約莫三十幾歲的夫妻,男人在鍋爐前煮餛飩,女人負責招待客人,女人剛把一碗餛飩端到一位客人麵前,轉身就看到了清雅如月的翩翩公子,臉上頓時洋溢起熱情的笑容,“何公子來了!”


    何瑉謙嘴角漾起如沐春風的笑意,“嗯,帶著小師妹來你家吃餛飩,老板娘可得看在我常來的份兒上,多添兩個喔。”


    “好嘞!何公子,姑娘快進來坐。”


    老板娘爽朗一笑,先是擦幹淨桌子,隨即便朝著鍋爐的方向大聲喊道:“兩碗餛飩,多添兩個!”


    兩人落座後,棠溪琰笑盈盈地看著何瑉謙,打趣道:“想不到,大師兄也有俏皮的時候呢。”


    以前在雙峰的時候,大師兄就像大師伯一樣,沉穩溫和,不管他們這些師弟師妹們怎麽鬧騰,他都是包容地笑看著他們,打眼一瞧,都不像兄長,反而像爹。


    何瑉謙屈指輕輕彈了彈少女飽滿的額頭,好笑地說道:“什麽俏皮,這叫接地氣。”


    閑聊間,餛飩已經端上來了,老板娘笑眯眯地招呼道:“何公子,姑娘,請慢用。”


    側眸對上老板娘熱情真誠的笑臉,棠溪琰嫣然一笑:“我複姓棠溪,老板娘可以叫我棠溪姑娘。”


    “好嘞!”老板娘應下後,笑眯眯地接著說,“棠溪姑娘長得可真漂亮啊,笑起來更好看了,比天上的仙女都還要好看。”


    棠溪琰微愣,溫軟的杏眸中漾起澄澄笑意,她謙虛地回道:“老板娘謬讚了。”


    “我說的可是真心話,瞧著姑娘的笑容,我心裏的陰霾都散了呢。”


    說完,她豪爽地揮了揮手,“兩位慢慢吃啊,若是覺得味道好,記得常來啊。”


    何瑉謙含笑點頭,“一定常來。”


    等到老板娘走後,何瑉謙才打趣棠溪琰,“小仙女,快嚐一個,看看味道如何?”


    饒是棠溪琰臉皮厚,都不由得微微紅了臉,她不自在地舀起一個渾圓白嫩的餛飩,輕輕吹了吹,一口咬下,她杏眸含光,“皮薄餡嫩,口感鮮美,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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