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芸對親生父母的疏離稱呼,引得身為白氏準繼承人,肩負著教養弟妹之責的白家二哥白長贏不禁眉頭又是一皺。


    “你怎能這樣稱呼自己的親生父母?和父母說話又怎能是這般態度?果然是在粗鄙山野裏長大的,半點規矩教養都沒有。”


    本來,白登舟和江秋月因為對靜芸心中有愧,所以靜芸對他們態度疏離,他們也不好說什麽,隻想著相處日久能讓靜芸對他們態度好轉,並接納白雪青,然後徹底融入這個家。


    現在,白長贏這麽一訓斥靜芸,卻是叫白登舟和江秋月心中的委屈愁苦有了一個宣泄口,想著白長贏到底是做哥哥的,教育妹妹,促進他們一家子的關係也好,便靜靜地旁觀起來。


    而一直憋著想挑撥離間的話,卻沒機會說出口的白雪青,聽著白長贏訓斥靜芸的話,心中激動更甚。


    畢竟,白家人越不喜歡靜芸,她在白家受到的寵愛就會越多呢!


    所以,巴不得靜芸趕緊消耗了白家人對她那微乎其微一點情意的白雪青,又迫不及待地想張口了。


    結果,又被忍不了白家人一點訓斥的靜芸搶了先。


    可不是——


    旁人也就罷了,若她真做錯了也的確可以說她。


    但是,偏偏訓斥她的,是自詡為她親人卻對她沒有一點情意的白家人,是夢中將她害成廢人,無法得道最後慘死的白家人,而她,也根本沒有做錯什麽。


    “敢問這位白二少爺,若是你,你要如何稱呼、親近生下你後沒有養育過你一天,說要尋你卻在尋回你後將你晾在外麵三天,隻做著嘴上巨人的所謂親人呢?”


    “若我沒有記錯,‘先生、夫人’可是現在這個社會對人的尊稱之一,還是說,你白家有另外的一套規矩?”


    “就算是有,那也真是不好意思。”


    “我剛出生便被人調換,拋棄山野,若非山中萬千生靈與師父他們日日夜夜的照顧養育,我怕是早就已經曝屍荒野,魂歸九幽,別說受你白家規矩教導,更聽不到你現在對我的教訓。”


    “而且,比起這高貴白家無情無義的規矩,我更願受粗鄙山野情真意切的教導,至少,養出來的是個人,而不是沒有情感、沒有心的東西。”


    靜芸一罵白家人嘴上說得好聽,二罵白家人形式主義,三罵白家人虛偽無情,四罵白家人不是東西。


    字字句句可謂含蓄,卻是說得白長贏啞口無言,也說得白登舟和江秋月麵色一白。


    畢竟,靜芸說的都是真的……


    換位思考一下——


    是他們言行不一,先冷落了好不容易尋回的家人,是他們冷了人的心,他們的所作所為,的確無法叫人親近他們。


    而靜芸流落在外險些夭折本就命苦,受山野之人教養長大,讓他們得以至親重逢,他們也該感激,不該嫌棄靜芸的過去,更不該嫌棄那些,將靜芸教養長大的人。


    靜芸沒有說錯什麽,隻是將醜陋的真相先委婉,後直白地表露了出來而已……


    客廳裏又是一片沉寂,與白素律的輕笑一同響起的,是憋了一肚子話,終於找到機會說出口的白雪青的聲音。


    “妹妹!你怎麽能這麽說爸爸媽媽和哥哥呢!他們都是愛你的,教育你,也是為了你好啊!雖然……雖然爸爸媽媽在你的過去缺失,但是,爸爸媽媽到底是給了你生命的啊!”


    又是老套路,先擺架子指責對方,後暗暗抬高自己。


    靜芸都要聽膩了,不禁想要質疑夢裏的自己怎麽就敗在了這樣一個手段低劣的人手裏。


    因為夢裏的自己太渴望家人的愛了?


    靜芸看著白登舟、江秋月、白長贏和白素律,看向一副痛心疾首模樣白雪青的眼神裏帶著欣慰和感動,不禁心中嗤笑。


    就這種虛幻脆弱的親情,有什麽必要去渴求的,即便是渡劫,也不至於在這一關過不去啊。


    靜芸還沒有思考完夢裏的自己為什麽會失敗,留夠了情緒時間的白雪青後一句也就跟上來了。


    “你就算做不到像我一樣愛他們……也至少應該做到孝順、敬愛他們啊!你怎麽能這樣對爸爸媽媽呢!”


    話音落罷,白雪青那“失望、痛惜”的淚水便滑落了,引得江秋月、白長贏他們又是一陣心疼。


    他們自幼捧在手心裏的雪青就是懂事有孝心!


    長久以來,他們都沒有惹得他們寶貝雪青哭過,這靜芸一回來,就惹得他們寶貝雪青一天哭這麽多回!


    雪青身子弱,哭這麽多回,這可怎麽是好啊……


    白長贏薄唇微啟,又要擺著二哥身份教育靜芸了,卻是看不下去白雪青這做作樣子的靜芸搶先開口,將他和白雪青的話一起堵了回去。


    她實在是煩透了這些道德綁架!


    “是嗎?我倒是未看出你如此有情有義。既如此,你不妨離開白家,回你的本家好好盡孝去?”


    “光嘴上說說的話,你自己的話可是沒有半點說服力的,隻會再次印證我的話,而、已。”


    靜芸表情未變,語氣亦未變,但話傳到白雪青耳朵裏,她就覺得靜芸的話音低了些,是在恐嚇威脅她。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一天到晚裝得這樣清高,最後還不是想趕她走,好獨占她爸爸媽媽和哥哥們的寵愛,好吞下她的一切資源財產!


    她不會讓這個從山野裏來的村姑得逞的!


    白家的一切,爸爸媽媽和哥哥們的寵愛,從來都是她一個人的!


    白雪青的眸中劃過一瞬狠厲,又很快地掩藏好,變回了她那柔柔弱弱的模樣,端得一副痛心落寞的模樣。


    “是……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爸爸媽媽的親生女兒,不是哥哥們的親妹妹,妹妹現在已經回家了,我也該回自己的家去了……”


    “爸爸、媽媽、二哥、三哥,即使我離開了你們,但請相信,我的心永遠牽念著你們!這些年,你們對我的寵愛與養育之恩,我永遠銘記在心!”


    “縱使今後不相見,來世……即便來世我為牛為馬,也會回到你們的身邊,報答你們的!”


    說罷,白雪青“堅強”地抹去眼角即將滾落的淚珠,轉身抬腿就想從白長贏和白素律之間的空隙往屋外跑。


    然後就是靜芸意料之中的走向。


    白雪青被白長贏和白素律一左一右地握住了胳膊,本站在自己身邊的江秋月也不自禁地走向白雪青,連一直坐在沙發上的白登舟都站起了身。


    “雪青!你是我們一家人嬌寵著長大的,你就是我們的至親,這裏就是你的家,不要胡思亂想,也別再說什麽離開的話!”


    白長贏,堂堂白氏準繼承人,向來雷打不動的矜貴,為白雪青所動搖。


    “就是!你從出生開始就長在白家,你就是我們白家大小姐,是白家的真千金!誰都沒有資格讓你走,更沒有人,可以讓你以離開我們為借口,有放棄生的念頭。”


    白素律,早已看淡了生死的天才醫生,總掛在臉上的笑終於消失,換上了緊張的模樣,同時,又幽幽地冷眼看向身後側的靜芸,竟像是在看一個仇人。


    “是啊雪青!什麽今後不相見,什麽來世為牛為馬!不許你這麽說!媽媽這麽愛你,你怎麽能離開媽媽呢!”


    江秋月說著說著,聲音中便帶上了顫抖,幾乎是馬上就要哭了。


    “是啊——雪青,以後都不許這麽說了!”


    白登舟雖然擁著江秋月,安撫著江秋月的情緒,對白雪青短短的一句話語中,除了附和江秋月,更多的也是肯定白雪青在白家的地位。


    “雪青……”


    ……


    四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中間穿插著白雪青的幾句哭訴,引得四人更加心疼,將哄人的氛圍推上新一輪的高潮。


    是啊——愛會讓人盲目。


    所以,他們隻聽出了白雪青話語中看似隱藏,實際故意透露出的尋死的意誌,卻看不到白雪青眸中劃過的狠厲,便更看不到白雪青這柔弱做作模樣的皮下,是無盡貪婪的本質。


    就像菟絲子。


    人們愛它美麗的外表,愛它柔弱的依附,卻不去想,它的依附,隻是為了更好地吸收被寄生者的養分,最後被寄生者凋謝零落,供得它繁密茂盛。


    而菟絲子可不是什麽“忠貞”的植物,它不會隻獨獨寄生一株植物,更不會隨著被寄生者的枯萎而凋零。


    它會毫不留戀地一腳踢開再也無法為它提供養分的植物,去攀附新的植物,一株,又一株……


    短短一天,靜芸便徹底厭倦了這裏的一切。


    夢裏的她被困在那個名為“愛”的牢籠中無法掙脫,被斬斷修道飛升之路,讓人踩著自己的屍骨頂替她飛升,現實裏的她,可不會重蹈夢裏自己的覆轍。


    “既然不是真的想走,也不是真的想要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那鬧死鬧活的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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