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這個樣子是以前沒有的,最起碼她以前是不會打小孩的,但是剛才對兒子動手了。以後我都不敢讓她帶孩子了。”


    何之洲說的以前是露淩兩次發病中間的平穩期!露淩的這個病讓他和她還有錢露露備受煎熬。何之洲在這樣的過程中幾近崩潰,幸好有錢露露給他支撐和幫助。他曾經也想過離婚,但是和露淩十幾年的感情是難以割舍的。其實露淩在平穩期的時候對他和兒子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如果露淩沒有這樣的病,他們的生活一定是幸福的。


    對於錢露露,何之洲的愧疚是很深的,他知道錢露露對他的感情是從一見鍾情開始的!在那段對於所有的一切幾近失望的時間裏。錢露露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使得他蒼白昏暗的生活有了一抹姹紫嫣紅的靚色。


    因為有錢露露的存在,這些年在受傷的時候有了一個固定的避風港!她有著與年齡不符的穩重和溫情,在何之洲受傷的時候她總能夠給他帶來一份恰到好處的慰藉。


    錢露露慢慢的懂得了男人永遠都是長不大孩子,受傷的男人更是如此,哪怕是這個男人比你年長幾歲!所以男人戀母就不難理解了;而女人天生的母性是男人的最佳療傷良方,所以女人因此而美麗、偉大,同樣也可能因此而疲憊和傷痕累累……


    何之洲沉默了一會,掏出煙來準備點上一支。錢露露一把奪了過來扔在地上。


    “你叫我過來就是看你這樣的沉淪?我說過你的事你自己決定,我隻能夠幫你去做我能辦得到的事!”


    錢露露有些生氣的說道,她知道有時候過多的溫情的撫慰會讓一個人沉淪,恰到好處的嚴厲可以喚回他的責任。


    “我聽說有一種屬於民政係統的康複中心,那裏可以治療和托管露淩這樣的病人。”


    原來何之洲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隻是這個想法自己難以決定。因為這個想法關係到露淩的一輩子。


    “你說的是長期托管?”


    錢露露對於他的這個想法有些吃驚和激動。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長期托管!我再也沒有精力和時間耗下去了!”


    聽到這錢露露眼睛濕了,她想當然的以為自己等到了屬於自己的歸屬。她可以給這些年的情感做一個完美的交代了。


    “你決定好了嗎?這個辦法雖然有些殘忍但也是一種可行的選擇。我想她的家人能夠理解的。”


    錢露露對何之洲的決定表示了讚同。這些年來她目睹了何之洲的艱辛和不堪,看到何之洲一次次的在痛苦中掙紮她的心也隨著他的掙紮而掙紮。有幾次她試著離開他可是身體遠離了心卻還在他的那裏。


    她想著何之洲沒有她會怎麽辦?會不會一直沉淪下去,會不會做傻事?慢慢的何之洲成了她唯一的牽掛。


    “如果我這樣做了她的餘生和在監牢裏一樣了,這樣做對她太不公平了。她才三十幾歲……!”


    何之洲說到這裏又哽咽起來。這個想法他在露淩上次犯病的時候就想到了,畢竟是十幾年的感情,他於心不忍。他祈求著奇跡的出現,希望那是最後一次……


    “有些決定是必須要做的,像這樣一次次的在這個圈子裏轉,把希望放在幾乎不可能的奇跡上是很不理智的!奇跡如果有早就出現了……”


    見到何之洲仍舊難以抉擇,錢露露有些怒其不爭,加重了語氣說道。


    何之洲痛苦的抱著頭無助的蹲在地上抽泣著。錢露露心疼了,不忍心再逼他做決定,把他拉起來將他擁入懷中。


    何之洲最初猶豫了一下,還是接受了錢露露的擁抱。這一擁抱讓他的心有了最終的抉擇!與其一次次的煎熬那就和這煎熬做個了斷吧!


    何之洲輕輕拍拍錢露露的後背說道:


    “我知道怎麽做了!我現在回去看看。”


    錢露露把何之洲送到家,她沒有跟他上去。露淩本來就是疑心病很重的人再加上現在犯病了,如果錢露露和何之洲一同出現肯定會使局麵更加複雜。於是她在車裏默默的守著。


    何之洲走到家門口,輕輕的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的聽家裏的情況。還好屋子裏還算正常,隻是不時的傳來露淩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


    他掏出鑰匙開門,門開的一瞬間露淩像受到驚嚇的老鼠一般躲了起來。看到進了屋的何之洲她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眼睛裏全是如末日般的絕望和驚恐……


    何之洲心痛的走到她的身邊輕輕的撫摸著她淩亂的長發,露淩並沒有感覺到安全反而如觸電般的顫抖著、怯生生的哀求著說:


    “你要幹嘛?看在我們夫妻一場求求你了,放過我好不好!”


    說完將身體緊緊的蜷縮在一起,像極了瀕死的貓貓狗狗。


    何之洲無法解釋,因為解釋沒有任何的作用。他看到屋子裏一片狼藉,杯子的碎片和他們的合影的碎片像雪花一樣的鋪在地麵上。餐桌上一隻碗裏的米飯拌著老幹媽,何之洲摸了一下碗感覺到飯是冷的。


    何之洲係上圍裙敲了雞蛋給露淩炒了一個蛋炒飯,他輕輕的把露淩拉起來坐在餐桌旁邊:


    “我炒的,你嚐嚐味道怎麽樣?你看看都餓瘦了!”


    為了使氣氛輕鬆些何之洲打趣著說。露淩看了看碗裏的飯又看了看何之洲,眼神裏充滿了不信任。何之洲看懂了她的眼神,端過碗吃了兩口假裝雲淡風輕的說


    “你不吃那我就吃了?反正我也餓了!”


    然後作出要把飯吃完的樣子。露淩放鬆了些警惕,仍舊怯生生的端過碗不放心的吃著,像貓一樣的先聞聞再一小口一小口吃著……。


    雖然這樣的場景經曆了好多次,但是這次同樣的場景仍舊讓何之洲心如刀割。他走到陽台上看著萬家燈火默默的流淚。以往的種種浮現在眼前,關於露淩的好、他和露淩在一起的好時光像電影膠片一樣的一幕幕從記憶裏出現!


    其實何之洲和露淩是很相愛的,在露淩病情穩定的時候她對他是不可挑剔的,對他的關心可以說是無微不至的、這樣的時光雖然短暫和不連續卻也是真真實實的存在的。所以,將露淩送到托管中心他十分的不忍!但是想到今天露淩的行為他又非常的害怕,以往露淩發病的時候是不會打兒子的,這次動手了,還那麽的突然。何之洲是不可能隨時在家看著的,但是有很多不確定的因素都會誘發露淩的病。而很多時候都是她和兒子獨處……


    何之洲不敢想了,越想越害怕。為了兒子他隻有將露淩送到托管中心。確定了主意的他並沒有釋然,相反悲從心來,一陣秋風吹來他不停的顫抖著,雖然這裏的秋天並不冷,但是最冷不過心涼!


    這一幕幕在樓下的錢露露看得清清楚楚,她在何之洲上樓後把車挪的了能看到他家陽台的地方。她在車裏心卻在何之洲的那裏,看到何之洲在陽台上落淚她同樣也默默的流淚,她想幫他做些什麽卻又無能為力!她對他的愛更多的是默默的守護和陪伴!


    愛一個人有時候像吸毒一樣的會上癮。她對他上癮了,沒有何之洲的消息她寢食難安。可是有何之洲消息的時候卻是何之洲最難熬的時候。


    何之洲是很少聯係她的!並非是何之洲不知道錢露露對他的感情而是何之洲對她的感情不敢有回應!他知道錢露露愛自己,可是自己的生活都這樣的狗血了為什麽還要拉一個人來墊背呢?錢露露是好女孩,應該有很好的未來。而自己就是一個坑,何之洲不敢把她往這個坑裏拉,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聯係。可是在最絕望的時候隻有錢露露能理解和幫助他,除此以外他幾乎斷絕了所有的社交與社會隔離了。


    何之洲在陽台上看著萬家燈火的溫馨,想到自己現在和將來將要麵臨的未知,心裏一陣淒苦。眼神遊離間在樓下不遠處發現了熟悉的一抹紅色。他看到了錢露露紅色的車。終於他懂了在自己身後一直有一個人在默默的關心著自己。刹那間他的心裏一陣感動和愧疚,愧疚的是這種感動他無以為報。


    何之洲轉身走進屋子給錢露露發了一條信息


    “家裏很好,一切正常!謝謝你的關心!回去好好休息。”


    他進了屋子,看到露淩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自言自語,他心疼的去想把她扶起坐在沙發上。手將要碰的露淩的瞬間,隻見露淩一躍而起猛的將何之洲推開自己跑進臥室從裏麵把門反鎖起來。


    她這猝不及防的一推讓何之洲狠狠的跌在地上,頭也磕在了茶幾上,他感覺眼前無數的流星劃過。腦袋也疼得厲害。他掙紮著想站起來,但是一用力的時候頭也暈呼呼的……


    何之洲不再掙紮了,就這樣吧!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既然改變不了就隻能順從。反正死不了,如果自己輕易的就能死去早就死掉了。現在已經是穀底了還能差到什麽程度?他在心裏默默的罵了一句


    “去他媽的蛋!”


    想到這裏他的心裏坦然了些,一陣莫名的倦意襲來,他閉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之洲在母親的一聲聲呼喊中睜開眼睛。眼前的母親老淚縱橫,看到兒子醒來激動的說


    “你們昨晚怎麽了?你怎麽坐在地上就睡著了?”


    何之洲環顧四周,看到除了母親沒有其他人在便問道


    “媽!你怎麽來了?淩淩呢?”


    “兒子,你都這樣了還想著別人……她不會有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怕別人傷害她,自己是不會傷害自己的!”


    母親心疼的摟著何之洲哽咽著說。對於將近四十歲的兒子經曆的苦難,何母是同樣經曆的。這些年來如果沒有母親的感同身受他早就撐不下去了。看著兒子經曆這些年的痛苦,作為母親她能做到的就是給他更多的關愛,讓他在受傷後有一個給他安全感的家!


    這些年何之洲僅有的一點點安全感來自於母親和錢露露。在母親身旁他可以將所有的委屈毫無保留的說出來。說出來之後會感覺到無比的輕鬆。可是母親卻不輕鬆!就像一個包袱,你把自己的包袱扔給了別人自然別人也就承擔了你的包袱……


    這些年母親比同齡人蒼老的許多,何之洲才猛然間發現母親為自己承擔了太多的壓力。漸漸的他跟母親說得少了,在母親麵前他竭盡所能的裝出輕鬆和雲淡風輕的樣子!


    至於錢露露給他的安全感他也越來越不安了!畢竟自己對於這份情感無以為報,而且錢露露也快三十歲了。自己空耗了人家女孩七八年的歲月,這些慢慢的變成了罪惡感和對自己的厭惡。


    母親扶起何之洲坐在沙發上,又是一個晴好的早晨。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映在何之洲發際線後撤後光禿的頭頂上。那頭頂上僅有的一些黑發像荒漠裏枯黃的野草一樣頹廢的雜亂生長著,如同何之洲本人一樣的疲憊。反倒是那些紮眼的白發一根根精神抖擻的挺立著,在晨光中映出了令人厭惡的光束……


    何之洲和母親相對無語的坐了一會,貌似平靜的心糾結著何去何從,


    “送醫院吧!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的!”


    母親首先開口說道,她以為何之洲糾結的是要不要送醫院,看到兒子這樣的痛苦她想替兒子做決定!


    “我準備送淩淩去托管中心,您覺得怎麽樣?”


    他用詢問的語氣對母親說道,希望從母親那裏得到認同。


    “托管中心?”


    母親對這個機構顯然不了解,所以也無法發表意見。


    “就是民政局下屬的事業單位,專門收治精神病人。那裏不需要家屬陪護、醫藥費報銷,每個月隻需要幾百塊錢的生活費。而且還可以長期托管!”


    何之洲將重點的“長期托管”用加重了的語氣說道。


    母親沉默了許久,心裏也激烈的鬥爭了好一會。


    “你決定好了?決定了就去做吧!”


    “行!那我先去聯係,這裏就先拜托您了!”


    得到了母親的支持他起身先輕輕的開了臥室門。露淩昨晚不知折騰了多久,屋子裏同樣一片狼藉。她正歪歪斜斜的躺在床上,也許是折騰累了此時此刻正在打著呼嚕熟睡著。


    何之洲在門口看了一會陪伴自己十幾年的妻子,眼神裏充滿了不舍和無奈!最後他絕決的關上了門頭也不回的走開,他怕一回頭自己就會推翻自己的決定……


    在樓道裏他遇到了上樓的錢露露。錢露露眼睛有些疲倦,顯然也是沒有睡好或者沒有睡。


    “你陪我去一趟托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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