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網吧體驗了遊戲帶來的快感和激情後何之洲開始沉迷遊戲了,他每天都會在網吧裏激戰一兩個小時,休息天更是整天的鏖戰。之前的何之洲很不理解整天泡在網吧裏玩遊戲的人,他覺得大好的時光浪費在昏暗的網吧裏也是一種慢性自殺,諷刺的是現在他也成了這樣的人。


    何之洲在網吧隻玩“使命召喚”,也隻玩單機版。他不連線是因為習慣了孤獨,在現實中他把自己封閉起來,在遊戲裏他隻是自己的英雄。


    在遊戲裏何之洲一次次被狙殺又一次次的複活,他一遍遍的通著關也一遍遍的經曆著遊戲裏的場景。“使命召喚”遊戲裏的場景很逼真,近乎於電影的畫麵效果讓他把自己也融入了遊戲裏。在二戰版裏他仿佛親身經曆了中國戰區以外的所有戰鬥;在反恐版裏他去了非洲內戰國家狙殺恐怖組織頭目、在切爾諾貝利的廢墟打擊了恐怖分子的核材料交易……


    在遊戲裏何之洲是英雄,是每個男人都渴望成為的英雄,他很享受成為英雄的感覺。


    這一天何之洲休息,天才亮他就被自己的英雄夢喚醒,起床匆匆吃了早餐到樓下推出電動車就準備往外走。這時露淩背著一背篼的蘿卜和白菜推開院門進來了,何媽媽隨後也進來了,她背著的是一個更大的背篼,裏麵同樣也是蘿卜和白菜。


    看到這麽早就起床要去賣菜的母親和露淩他心裏有些不忍,但是卻敵不過遊戲的誘惑,他隻是稍稍猶豫了一下就騎上車。


    “這麽多能賣完嗎?少摘一些,賣不完不新鮮就不好賣了!”何之洲對露淩說道,算是打了一個招呼


    “能賣完的,你看媽媽種的這些菜和蘿卜賣相都很好的,我們每天都賣這麽多,有時候還不夠賣呢”露淩笑了笑說道


    “肯定能賣完,就是多賣一會和少賣一會的事,媽賣了這麽多年的菜還不知道?”何媽媽也說道


    何媽媽一邊說一邊把白菜和蘿卜各一半的堆碼在推車裏,露淩則去屋子裏拿出杆秤和塑料袋,然後又用一個大的可樂瓶裝了一瓶水。水是隨時給白菜澆水用的,為的是讓白菜保持新鮮的品相。


    “要不要幫忙?我把菜推到街上吧!”


    看到媽媽跟露淩忙碌著何之洲不忍心了,他心裏漸漸升起了愧意,於是放棄了去網吧鏖戰的念頭。


    “不用,我和媽媽推,這樣還可以一邊走一邊賣,你還要上班的,快去吧別遲到了!”露淩說道


    “那好,我先走了。”


    何之洲說著騎上車出了院子,心裏的不忍隻一會就消失了,因為遊戲的誘惑戰勝了他心裏的愧疚。到了“網蟲”網吧何之洲就開始縱情的在遊戲裏廝殺,他全身心的享受著遊戲帶來的快感。


    這天的菜很好賣,中午的時候何媽媽跟露淩就把菜賣完了,她們推著車往回走經過“網蟲”網吧時露淩看到了何之洲的電動車。但是這款電動車賣得很火騎的人也多,她不確定是不是何之洲的,於是對何媽媽說道


    “媽,這輛車好像是何之洲的,他會不會在這裏?”


    何媽媽也朝何之洲的車看去,她確定了這輛車就是何之洲的,她正想確定的告訴露淩時突然想到了什麽。


    何媽媽知道兒子心裏積壓了太多的不甘和失望,這些不甘和失望他又無處傾訴。這個家他唯一能傾訴的對象就是自己,可是自己總是責怪他懦弱和不爭氣。其實自己不是真的責怪他,隻是希望用這種方式讓他振作起來。現在好了,兒子對自己都不再傾訴,或許隻有在網吧裏他才能短暫的忘記這些不甘和失望,他還是走不出那個陰影。


    何媽媽知道很多人去網吧都是玩遊戲,兒子應該也是一樣。就讓他去吧,隻要他能擺脫心裏的苦悶就好,哪怕是暫時的也好。


    “媽,你看清了沒有?是不是他的?”


    露淩又問道,她的話把何媽媽從思緒中拉回來,何媽媽揉了揉眼睛說道


    “是有些像,但是這種電動車很多的,他上班去了怎麽會在這裏?應該是別人的吧!”


    “哦,我也覺得他不會在這裏,他從不去網吧的!”露淩也說道


    露淩說著跟何媽媽推著車往家的方向走,何媽媽時不時的回頭看了看何之洲的電動車。她的心裏一陣淒苦,曾經鬥誌昂揚的兒子現在似乎頹廢了,連休息天都跑到網吧,這是逃避現實啊。可是逃避得了嗎?該麵對的還是要麵對,即便逃避得了也隻能是一會,最終隻會把所有的失望和不甘積累起來。


    但是現在又能怎麽辦?又去斥責他嗎?然後讓他把這些失望和不甘發泄出來?他還能承受嗎?一串串問號刺痛何媽媽的心,她知道兒子但凡還有排擠心中鬱結的辦法也不會這樣的頹廢。希望這隻是兒子的一個過渡,從無法接受露淩的殘缺走向慢慢接受的過渡。


    何之洲沉迷遊戲後跟同事們的話多了一些,那時候主流遊戲正是從“魔獸世界”過渡到“cs”的時期,年輕人們坐下來聊的很多也是關於“cs”通關的話題。於是聊到遊戲何之洲跟他們就沒有了疏離,遊戲成了融合他跟同事的唯一話題。


    玩“使命召喚”的間隙何之洲也會玩“cs”。“cs”是連線對抗遊戲,戴上耳機經常是隊友吵吵嚷嚷的聲音,有時候還有隊友之間嫌棄和咒罵的聲音,這些讓何之洲很是反感。“cs”的遊戲畫麵效果不好,遠比不上“使命召喚”如電影一般的畫麵,於是何之洲很快就對“cs”沒有了新鮮感,這時候恰逢“使命召喚”的新版本上線,他更是整天的去通關不再玩“cs”。


    時間長了,遊戲帶給何之洲最初的狂熱慢慢冷卻,最初從網吧出來他是興奮的,像酒喝到恰到好處的一種飄飄然和解脫。慢慢的,回到家看到露淩和母親還有一家人的辛苦他開始自責和愧疚起來,有幾次他從網吧回來在街上遇到推著車回家的母親和露淩,這種自責和愧疚就強烈到讓他幾乎無地自容。


    這一年春天來得很晚,農曆三月本應是春暖花開的時節,這一年的農曆三月天氣依舊陰冷。不過何之洲看不到這些,他每天早上起來上班,擁堵的交通讓他無暇天氣是陰是晴;下了班的下一站是網吧,心心念念著去遊戲裏鏖戰的他也不會在意天氣,從網吧出來天早就黑了。


    對於成了鼴鼠的何之洲來說,天晴或者陰也沒有了意義,鼴鼠是生活在黑暗裏的,天晴或陰對他無關緊要,或許陰天才會更適合他一些。


    春天遲到了但是春天該有的還是要進行的,這一天公司安排大家分兩撥出遊踏青,不再擔任管理職務的何之洲分到了跟謝小雨一天出遊。


    這次出遊的地點是離露淩家不遠的水庫旁的農家樂,去時的大巴車上大家又談論起遊戲的話題,何之洲也參與了進去,跟同事們口沫橫飛的爭論著通關的方法。


    坐在他旁邊的謝小雨被他們的爭論吵得有些受不了了,於是閉上眼睛靠著靠枕養起神來。何之洲無意間看到閉著眼睛的她以為她沒有休息好,就衝著大家做了一個靜聲的手勢,於是大家不再爭論不休了,車廂裏安靜了下來。


    結束了遊戲的話題何之洲的眼睛又失神了,他也閉上眼睛重返隻有自己的世界。謝小雨的耳朵安靜了,她睜開眼看到旁邊的何之洲也閉上眼睛養起神來。閉著眼睛的何之洲是那樣的安靜,鼻息輕到不用眼睛就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這些日子以來她感覺到何之洲微妙的變化,何之洲跟大家有了一些話題,有時候也會和大家爭論不休,不再像以前那樣幾乎把自己隔離起來。


    但是他和大家的話題似乎隻限於遊戲,遊戲以外的任何話題都不能讓何之洲感興趣,這是好的跡象呢還是壞的跡象?謝小雨有些苦惱 。應該是好的跡象吧!遊戲這個話題像是包裹著何之洲的繭的一條裂縫,有了這條縫就會有陽光照進去,有了陽光他就會更好的蛻變。


    想到這裏謝小雨的心竟莫名的跳得厲害,側著臉靠著窗口的何之洲像睡著了一樣的安靜。窗外的陽光被厚厚的雲層阻擋,使得這雲也成了黃灰色的,黃色的雲越來越多,陽光似乎很快就要刺破陰雲,讓這條裂縫越來越長最終助力破繭的蝶……


    在這有些微弱陽光的早晨,何之洲側著的臉上一根根細密的絨毛染著一抹淡淡的陽光,像破繭的蝶長出翅膀前毛茸茸的樣子。想到這裏謝小雨閉上眼睛一點點的將頭靠向何之洲,最後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閉上眼睛的何之洲沒有睡著,停止了遊戲的話題他的心又開始了躁動,像是醉酒的人酒醒後的無助和躁動。音樂,這時候隻有音樂才能安撫自己,何之洲正準備拿出耳機時感覺到謝小雨靠向了自己。不一樣的女人味讓他之前的躁動停止了,卻又開始了另一種躁動,他也慢慢的享受著這別樣的味道,像隔離了好久的貓聞到了魚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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