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裏去了?早會以後就見不到你。”聽到何之洲慵懶的聲音錢露露問道


    “我在森林公園。”何之洲說


    “這麽好的雅興,還看風景去了,不過現在裏麵的風景應該不錯吧!”錢露露說


    “是的,你要不要也來看看?”何之洲說道,


    他不知道怎麽會向錢露露發起了邀請,或許他意識裏是想有一個人陪他看風景和分享他的孤獨。如果有,錢露露便是最合適的吧。


    “好啊,我來怎麽找你?”錢露露說


    “你知道雷達站吧?我在雷達站這裏。”何之洲說


    掛了電話何之洲在耳機裏的音樂聲中睡著,音樂是他最好的助眠,在無數個難以入眠的夜晚,隻有開到適當音量的音樂才能讓他的心慢慢平靜從而睡去。


    錢露露也是熟悉森林公園的,那裏是她們中學時候的集結地,讀高中時更是早熟同學的伊甸園。那時候的她對男女之事懵懂無知身材也像花骨朵一樣沒有長開,隻是喜歡和要好的同學找一個可以瘋玩的地方。


    走上去雷達站的小路錢露露幻想著會看到什麽樣的何之洲,他是坐在石凳上看著遠方憂鬱的抽著煙還是倚靠在大樹下聽著風的吟唱?總之她想到的都是最個性鮮明的何之洲。再一次來到這裏她也不再是單純的,而是心裏早已因為一個人有了漣漪的成年女子。


    走完小路的台階,倚靠著石欄坐著睡著了的何之洲就清晰的出現在錢露露眼前。何之洲倚靠石欄盤腿坐著,兩隻手也像僧人打坐一樣的放在膝上,陽光透過樹葉斑駁的映照在他的頭上讓他的光頭越發蹭亮了……


    錢露露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安靜的何之洲,她踏著還未變黃的草悄無聲息的走近。走到跟前她蹲了下來,以往她能直視的隻是何之洲的背影,當她想要在何之洲的臉上細細品味時何之洲就會把臉轉向一方。


    有人說過女人屬貓,她們貌似高冷的外表下往往藏著一顆好奇的心,你越是遮掩她越是想要了解。錢露露亦是如此,在何媽媽那裏對何之洲有所了解之後她更欲求不滿的想要了解更多。


    何之洲是一眼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男人,仔細看卻有著獨特的韻味。他閉著的眼睛顯得睫毛又濃又長,要不是他的眼神過於深邃和憂鬱那一定是一雙生動的眼睛。但讓錢露露更著迷的是他的嘴唇,在錢露露看來何之洲的嘴唇是男人裏最性感的,何之洲最初吸引她的就是他的眼睛和嘴唇。


    眼前靜止的何之洲讓錢露露想要去仔細的觸碰,她把手伸到他臉旁又停了下來,她怕突然的觸碰會讓何之洲反感而逃離,於是她摘下何之洲左邊的耳機坐到他的右邊塞上了耳機。


    耳機裏的音樂還播放著,歌曲又循環到了《一生所愛》。歌手深情的吟唱讓錢露露也傷感起來,至尊寶和紫霞愛而不得、何之洲和露淩愛而煎熬,而她的愛呢?是小心翼翼更是偷偷摸摸的、是上不得台麵的不倫之戀、是連說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單戀……


    何之洲感覺到一邊的耳機被摘下也感覺到了身旁的人,他動了動眼皮繼而睜開了眼睛。


    “一個人躲在這裏是準備修仙嗎?”迎著何之洲轉過來的眼睛錢露露問道,何之洲看了看她,淡然一笑回道


    “要修仙不用這麽麻煩的,從那裏跳下去就可以了。”


    說話間何之洲把手機放在錢露露手裏取下右邊的耳機給她戴上,然後起身往沒有護欄的那一段平台走去。何之洲突然的舉動讓錢露露很害怕,她擔心他真的會從那裏跳下去,於是趕緊跑過去拉住何之洲往有護欄的地方走去。


    “你擔心我會從這裏跳下去?我的事你都知道了?”走到護欄旁何之洲盯著錢露露問道


    “不是……你好好的怎麽會呢……隻是我恐高不敢去危險的地方!”錢露露躲避著何之洲審問般的眼睛說道。


    這時一陣風撩起了錢露露的頭發,她真的已經長發及腰了。何之洲從她的肩頭拿起一縷,發現了這突然長長的頭發是接上去的。


    “你真的對我的故事很感興趣?還費了這麽多的心思;這頭發是才接上去的吧?你不知道好奇會害死貓嗎?”何之洲玩味一笑一連串的問道。


    “你有著很重的心事,尤其是請假回來你的心事就更重了,這麽多的心事壓著你是怎麽生活的?很多時候把心事說出來是一種釋放,你應該嚐試著找個人傾訴,而我是願意傾聽的那個人,把你的那些故事告訴我好嗎?”錢露露真誠的說道


    “為什麽要這樣關心我?活在你自己的世界享受你本該有的生活不好嗎?我的經曆隻會沾染你本應單純的心還會讓它蒙上這個年齡不該有的塵埃!”


    何之洲的確想找一個人傾訴,這個人可以是姚桃也可以是謝小雨卻不能是錢露露,因為她們都是經曆過一定生活磨礪的。而錢露露還小,她的生活裏還有童話且她的父母有能力給她把童話繼續。


    “我需要成長!都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成長的過程就是不斷的經曆和承受,你的經曆可以讓我知道哪些事是不能做和必須做的從而幫助我成長,況且我相信把心裏藏著的事說出來你會好受很多!”錢露露堅持道。


    “你現在做的就可能是以後會後悔的,既然你堅持我就告訴你吧!先跟你說一個冷笑話。”


    何之洲說著先從煙盒裏掏出一支煙點上,他借著抽煙的時間整理自己和露淩的往事。錢露露沒有打擾而是默默的站在他身旁等著他開口,香煙燃盡他把煙頭摁滅扔進垃圾箱才開口說道


    “話說一隻螞蟻和一頭大象相愛了,可是不久大象就死了。螞蟻傷心的向死去的大象哭訴到:“媽的,你死了我這一輩子就隻有埋你這一件事了……”


    何之洲說完神經質的笑了起來,錢露露卻沒有笑,因為何之洲說的這個冷笑話是他自己最好的寫照,他何嚐不是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埋葬”露淩呢!錢露露心頭一痛眼淚就掉了下來


    “這不是笑話是悲劇!”錢露露說


    “很多悲劇初看就是喜劇,《大話西遊》你看過嗎?沒有看到最後你知道那是悲劇嗎?可悲劇往往都是以喜劇的套路開場!我和淩淩的開始也是這樣,第一次見她她穿著一套極不合身的工作服,那樣子就像一個淘氣的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看起來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於是何之洲向錢露露說起了他和露淩相識、相知、相愛以及後來露淩生病的經過。果然如何之洲所說,他們的故事開始很甜,這讓還沒有好好談過一場戀愛的錢露露羨慕極了。故事講述到二零零八年後就開始轉折,最初因為講述而回憶到的甜蜜一點點在何之洲的臉上消失,繼而是痛苦、悔恨和不甘。


    聽著何之洲的講述錢露露的心情也隨著何之洲情緒的波動而波動,她仿佛也和何之洲一起經曆了他的這些過往、體會到了何之洲的煎熬和痛苦。兩個人都流著淚,何之洲的眼淚一顆顆滑過臉龐卻倔強的沒有嗚咽;而錢露露則哭成了淚人,尤其是何之洲說真正的地震可以重建而心理上的地震無法重建時她更哭得無法自抑,這要絕望到了什麽程度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啊。


    “除夕那天本來是我調休,可我竟忘了那天是除夕早早的就來上班了,我在操作間裏忙了好久謝小雨和同事們才來,她笑話我說我太敬業了還讓我趕緊回家陪陪家人。”


    “離開店裏我毫無目的的騎著車閑逛,那天很冷,逛了一會我就冷得受不了,那種冷像骨頭都被凍住一樣的冷。我把車鎖在路邊上了一輛公交車,到了車裏好久,暖暖的熱氣才讓我感到一些溫暖。身體暖和了記憶也蘇醒了,隻有我和司機的車廂空寂得讓我想起了和淩淩的過往,那些過往的甜蜜讓我更加無法釋懷和接受她的這種病。”


    “車子是開到這裏來的,很巧合的是這裏也是我和淩淩戀愛時最愛來的地方,在這裏有著我們很多的記憶。那天我在這裏坐了好久,我和淩淩曾經的美好在腦子裏不斷的浮現。漸漸的那些記憶成了幻覺,我感覺到淩淩拉著我往一片陽光燦爛的地方走去,那裏是我向她許諾的遠方之一。”


    “我的確起身跟著走了,我們仿佛真的手拉著手走在那陽光之城的宮殿台階上,那一抹燦爛的佛光仿佛是我們觸手可及的……”


    “像所有的美夢都會在最好的時候驚醒一樣,我的這個夢也在一陣鞭炮聲中驚醒,睜開眼時我已經走到這裏了。 ”


    說到這裏何之洲指了指離平台邊緣不到一米的地方,錢露露往那裏看了看禁不住後背一涼,那邊緣下麵就是一道幾十米高的懸崖。


    何之洲說的每一字每一句似乎都在消耗著他的體力,講述完他竟如虛脫般的臉色蒼白,腿仿佛也承受不了他軀幹的重量不停顫抖起來,錢露露攙扶著他到台階那裏坐下。


    坐下後他閉上眼睛眼淚卻更滂沱了,他仍舊沒有哭出聲來,隻是鼻翼和喉結都不停的抽動著。


    “既然你這樣痛苦為什麽不說出來或者哭出來呢?有人會跟你一起承擔的,為什麽要拒絕呢?”看著痛苦的何之洲錢露露抽泣起來說道


    “我一直以為眼淚流幹了也忘記哭了,原來眼淚是流不幹的。你不知道這些過往每說起一次我的心就會痛一次,那種痛像即將愈合的傷口被鈍刀子割開一樣的痛。所以我不願意也不敢向任何人說,不說我最起碼還能渾渾噩噩的麻痹自己,因為我怕這種撕裂一般的痛。”何之洲說


    “我們是子之魚不是子非魚,你不說我也感覺到你的痛苦,這就是我急切想知道你秘密的原因,我想讓你一次性好好的釋放然後開始新的生活。”


    錢露露不顧自己還流著淚先用紙巾擦了何之洲的淚,然後靠上他的肩頭。


    “不要這樣,不要踏進我的泥潭!”何之洲挪了挪身體說道


    “哥哥,不要打擾我的夢,讓我在夢裏多待一會。我們都是孤獨的人,讓我們在夢裏相互取暖吧!”錢露露沒有離開何之洲的肩頭,她乞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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