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陽縣令先表態自己會帶著縣裏一部分糧食過去了,並且當場就安排主簿去清點物資人手,他去薊州的時候,還需要主簿他們看好縣裏。


    張宏也立刻去看自己張家的長輩們:“叔父,我們張家可還有多餘的糧食?”


    張家長輩沒有說數字,隻是微微點頭:“我回去就去清點出一些能拿出來的糧食帶去,但是五萬百姓……”


    五萬人的糧食,還要供他們至少活過這個冬天,甚至要發糧保證他們一直到明年收糧前都不會餓死……


    要他們有這個實力,那得是齊國還在。


    張宏忙解釋:“陛下已經差人去周圍諸國和郡縣調糧了。”這種歸朝廷幹的事情,別說皇帝不會交給張宏了,張宏本人也吃不下來。


    點出糧食問題的楊頌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溫聲道:“我們楊家也會回去清點糧倉,隻是到底現在薊州不穩,不好帶太多。”


    田旻理解:“楊伯父的話,旻知道。現在薊州不穩,我們田家定是要為陛下分憂。”


    小小的漁陽縣,田、張兩家那是真能和天子論親的,孫趙楊隻能和他們兩家論論親。


    現在是一個大好機會在眼前,但就算是想表現,也不能越過田、張兩家。


    事情想的險惡一些,張宏他們是陛下親戚,花再多家底去幫忙給薊州填一點,情理都說得通。


    但他們這些人那麽費心力幹什麽,把田、張兩惹了事小,皇帝萬一就想你怎麽就那麽富呢,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趙申也“嗯”了一聲:“我們趙家也會回去點一點薊州所需的人手錢糧,”


    一直沒做聲的孫令暻也說話了:“張兄記掛著我們,我們孫家也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他是幾家當家人裏年紀最小的,也二十五歲了,一向不怎麽愛拿主意,但是知道這種大事跟著大家總是沒錯的。


    大家很快就商討出了各家都出多少人力物力,雖然數字都默契的沒有說,但是田家張家默認出的最多,其他人跟著出些,為的就是一個麵聖掛名的機會。


    大家商量好了就各自散去了趕緊準備東西,縣令牛葵也立刻去準備他漁陽縣要做的事情。


    一個下午,牛車馬車驢車,什麽能拉的牲畜都套上車子,裝上重重的糧食,一些布帛筆墨之類輕貨就讓人背著,舉著火把連夜趕路。


    等到第二天清晨,一行人就到了薊州城。


    還沒看到薊州城樓,就先看到了外麵堆得高高的屍骨山。


    田旻嚇一跳:“這是什麽!”


    張宏也愣著,他昨兒早上離開薊州的時候,這裏都還沒有這些屍骨呢。


    城樓上巡視的王歸遠遠就看見了北邊漁陽而來的這些車隊,知道陛下讓他表兄回漁陽要人的他立刻就明白過來,讓守衛開城門。


    一看就知道漁陽這些人是帶著物資來的,王歸親下城樓來接,看見他們時不時望向屍體山的眼神,他無奈道:“薊州百姓與官兵死傷過重,陛下吩咐,擇日焚屍。”


    這已經是王歸他們進城的第三天,北城樓裏外已經讓王歸安排人清掃過了,城裏無人收拾的都被陛下嚴格要求拖去城外,不許掩埋,以待焚毀。


    雖然挫骨揚灰確實太殘忍了,可這些都是沒人收拾的屍首,不是他們的家人也死了,就是認不出來,或者沒有能力下葬。


    都快十二月了,就算日子越發冷了,屍骨也是會壞的,陛下說這是為了防止瘟疫,信天子的他們當然就立刻執行了。


    但是其他人可是對天子到底是個多神秘的存在沒概念的。


    雖說那聲誓言他們也都聽見了,可到底人還是不能相信自己沒見過的事物,這時候的他們聽說是天子之命,第一時間就給天子打上了個不好相處的烙印。


    能狠心下出這樣把所有人都燒了的命令,這就不是一般人。


    王歸也不多解釋,讓一個手下帶著他們去燕王宮見皇帝。帶來的這些物資,也都盡管拉去那邊,會由柳珀他們守衛分配。


    張宏在前頭領路的時候也跟漁陽縣的大家一邊說這裏的具體情況,他打量了下,發現城內遍地屍骨的街道已經都被清出來了。


    等到了昨天來過的燕王宮前,燕王的被捆在杆子上的屍體和地上的頭顱仍舊還在,也無人給他收拾。


    張宏還好,其他人卻看得膽戰心驚。


    燕王身上可還穿著衣服,地上還有滾落的冠冕,這屍體什麽身份再好猜不過了。


    他們是聽說張宏說皇帝把燕王親自斬首了,但居然是這麽個“親自斬首”嗎?


    屍首分離在這麽多庶民麵前被看,這也太荒唐了吧!


    城門要被焚燒的屍山堆,還有王宮前燕王的屍體,都讓漁陽縣來的人心裏打鼓,愈發覺得皇帝不是個好性子的。


    已經安排人分完早飯的小白已經坐在桌前,開始了新的信息登記,靈敏的耳朵聽見動靜,一抬頭就和張宏對上視線。


    “表兄來了,劉德,讓宏表兄過來吧。”


    他也看見了張宏周圍身後還有幾個也衣著整齊的人,但還是先喊了張宏過來,誰讓他隻認識張宏呢。


    其他人看著張宏,張家小子,都能讓陛下管你叫表兄了?


    張宏上前行禮,被身後的視線盯著,趕緊開始介紹人:“陛下,薊州現下什麽都缺,宏從家中帶了些人手和東西過來,為陛下盡些綿薄之力。


    縣令和漁陽其他人家聽聞,也想為陛下盡心。”


    小白看向他身後的那些人:“劉德,讓他們也過來吧。”


    牛葵帶頭上去,見了小白,雖然驚訝皇帝外在形象這麽不一般,但見了天子就行了正經大禮:“臣,漁陽縣令牛葵,拜見陛下!”


    不管漁陽縣的人平時怎麽不愛搭理牛葵,這種時候,牛葵作為朝廷體係的一員,就是身份比他們更高。


    “牛卿請起,漁陽縣如何?”小白讓人起來,直接就問工作。


    “幾日前,臣發現燕王的人來漁陽縣抓人,有百姓跑來了縣裏避難,臣讓百姓進城安置後緊閉城門,給洛京上奏……”


    牛葵先表達自己絕對不是燕王那邊人的態度,再繼續匯報。


    “經臣清點,漁陽縣百姓,離縣城遠的,都被燕王強搶了糧食,家中也空無一人,共有一千多戶”


    漁陽縣本來就算是那些舊齊落寞貴族的地方,大頭的人口土地都是他們占著的,分散的小民一共加起來也就五千戶不到,漁陽縣被燕王這麽一弄,損失了少說1\/5的人口。


    燕國共有一百多萬左右的人口,但是更多都是在南麵,北邊又冷又靠近胡人,要窮些。


    光薊州就有三十來萬人口,薊州以南的二十萬,薊州以北十萬,十萬人又被折騰的生生少了一半。


    “漁陽縣臣預留了些糧食安置災民,臣此次前來,還帶了些糧食……”


    牛葵低下頭,眼睛掃一眼空地上燕王的屍骨,暗罵他造孽。


    小白明白他什麽意思,安撫道:“牛卿辛苦了,漁陽縣的人孤今天就讓人清點出來,看看還有多少,讓卿帶回去安頓。”


    來了現成的管事,漁陽縣的人已經清點完了,可以先安排了。


    劉德立刻出列,去了百姓那邊高聲對著他們喊道:“漁陽縣的人先出來!”


    他把漁陽縣還活著的八百多人帶過來,小白點頭:“按照之前登記的,每家每戶先把他們今年收上來的糧食數目還給他們。”


    燕王宮裏的糧食加上城內的糧食,暫時養幾天百姓還是夠的,先把漁陽縣的人先安頓了。讓縣令把他們帶回去,減少聚集後的衝突風險。


    漁陽縣的人出來,也沒想到這些士兵直接就搬出拿出稱好的糧食給他們,一時之間驚喜交加,愣在原地。


    小白柔聲道:“這是你們的糧食,拿回去吧。那位是你們漁陽縣的縣令,他會帶你們回家。”


    牛葵立刻起身,對著漁陽百姓們承諾:“逃到縣裏的百姓也都已經回家了,本官會把你們也都帶回家中。”


    見有些家庭隻有一些手不能提的婦孺,小白問道:“你們的糧食背拿不動,孤讓人安排車隊,幫你們一起帶過去?”


    抱著來之不易的糧袋,漁陽縣的幾百人痛哭出聲,那個被皇帝看著的婦人和小孩雙臂抱緊麻袋不敢鬆手,也不知道怎麽和皇帝說話,抽泣著點頭。


    怕他們被眼紅的百姓搶了,第一批拿到糧食的漁陽百姓被漁陽縣令牛葵趕緊帶到一邊。


    現在他已經在皇帝那裏過關了,牛葵雖說也想幫皇帝,但顯然皇帝想他先安置百姓。


    於是他和皇帝辭別,急匆匆帶著災民和皇帝撥出的一些車隊士兵就往漁陽縣趕。


    其他百姓已經有了躁動,小白站了起來,朗聲喊道:“漁陽縣令來領漁陽人先回去。你們都是薊州百姓,但薊州官員現在都被關押起來,整理清楚還需要些時間。


    按照昨天的排隊繼續登記,孤會讓你們都帶著自己的東西回家。”


    百姓們已經對皇帝的聲音很熟悉了,他一說話,大家都紛紛安靜下來。


    張宏和其他人看的驚愕失色,這幾萬百姓某種意義上來說都是災民,皇帝怎麽做到他一說話,災民就聽了的?


    跟著張宏來的漁陽人就看見張宏去和皇帝行了禮,然後縣令上去匯報工作,接著皇帝就是安排漁陽縣人領糧回鄉,完全沒時間見他們。


    可以理解,畢竟皇帝也沒急不可耐的收了東西再玩這套,而真的很忙。


    張宏說這裏人手不足,那是真的不足,幾個明顯都是武將打扮的人坐在案桌前寫東西,分發糧食也是士兵在做。


    但是他們人手雖少,做的卻是又快又好,從找出漁陽人到給他們分糧食,安排車隊由縣令帶走,整個過程有條不紊,半點都不混亂。


    但是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本身這些災民的糧食都是被燕王送去給了胡人,皇帝要管這些百姓,無非就是保證他們還活著不就好了,沒見過是這種事情還要一一登記,按被搶的每一戶數量,把他們原有糧食發給他們的。


    死了這麽多人,今年的稅不收,還全給他們,這不是虧大發了嗎?


    難不成,他真的就是個難得一見的仁慈君王?


    等到安排走了漁陽百姓,又是該繼續登記百姓信息了。柳珀看了眼張宏,湊到皇帝身邊,小聲道:“陛下,漁陽的人還在呢。”


    小白把筆擱下看向張宏:“宏表兄,這些是……”


    見皇帝特意空出時間來了,張宏側過身子,讓出了身後的人。


    “陛下,這是田家的表弟,田旻、田章。”


    兩個比張宏年輕,又比小白年長的青年出來,齊齊激動的看著小白,長揖行禮。


    田旻田章一人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孩,孩子們提前被教過禮儀,等父親行完禮後,也對著小白見禮。


    他們都很小心,對小白的稱呼都是陛下,哪怕是兩個小的,也不敢叫聲表叔。


    “原來是旻表兄、章表兄。”小白記起來這是誰了。“在洛京時,宏表兄同孤說起過二位表兄……”


    看著得到皇帝認可,開始和皇帝攀談起來的田家兩個小子,其他人那是眼紅的不行。


    數不清楚多少次,羨慕田家兩個小的撞大運。


    就算是眼紅,他們也還記得自己是靠什麽才站在這裏的,大家都低頭把姿態展現的很好。


    不過比起激動的兩個表弟,張宏還是靠譜的多,沒聊幾句就截住話頭:“陛下,這是漁陽縣楊頌,知曉薊州危機,特意帶上家中子弟和錢糧,願為薊州安定出一份力。”


    楊頌上前拜見皇帝,低下頭先是表達了一番他們在漁陽也不知道薊州生出這樣的變故,然後念出了自己這趟帶了多少識文斷字的家中子弟,多少物資,表達自己願意為薊州貢獻的一份心意。


    後麵的趙申、孫令暻幾人也學著他這麽說話。


    小白大受感動:“直此薊州遭難之際,諸公之心意,孤都知道了。”


    什麽都不說了,清點物資分配,一個個先動起來幹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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