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晉的鹽政已經確定由朱平兼職,交通驛站的建設人選經過大家商議,一致決定由王歸主要負責,張巍輔助。


    畢竟所有的交通要道也是要考慮未來的軍事方向,交通司的長官由他這樣的將領來規劃在合適不過了。


    從天而降的新職讓王歸陷入沉思。


    驛站的功能很多,關乎鹽這樣重要物資的運送,傳遞官府文書和軍事情報,未來還是來往官員途中食宿,換馬的場所,所有的驛站必然是建在城外,還得有自己一定的防禦的能力,人手配備,驛站的物資也需要考慮,更別提修路了。


    慶幸的事陛下朝中所有人都把這個事交給他,但沒人指著他一朝一夕完成,還給他丟了個張巍。


    不是罵朝廷諸公甩鍋,這麽重要的事能力一般的人都幹不了,妥妥是相信王歸統籌規劃的能力。


    隻是三公商量出他這個人選以後,沒有一個人反對,陛下也這麽任命他了,總讓他有種自己接了什麽爛攤子的錯覺。


    剛回來的張巍也沒想到,自己一個月之前嘲笑柳珀軍功封侯無望,轉頭自己也被兼職了。


    柳珀搞鹽政,以後在禦史大夫手下做事,他搞驛站,算是軍事設施,上司也還是王歸,這點上看還是比柳珀幸運的多。


    皇帝最重要的幾件事說完,少府令南維也有要事啟奏。


    “陛下繼位兩年,可有選好風水寶地……”做皇陵。


    他這不是在咒小白,這時候的人們視死若生,認為身後事不比生前事重要,多的是一繼位就給自己開始修陵墓的皇帝,就是看工期快慢而已,


    小白大侄子就是一繼位開始找地方修陵墓,才兩年就能有個風水寶地埋。


    “陵墓之地,孤已經找好了。”


    小白表示,這方麵諸臣可以放心,他對往地下埋自己沒什麽興趣,但對埋東西很有興趣。


    都做皇帝了,不在陵墓裏整點讓後世震驚的操作,那簡直對不起穿越者的身份。


    “暫且不用著急,過個二十年再動工不遲,現在我們重點是搞大晉交通。”


    一向耿直不媚上的姚章都勸道:“陛下若有好的地方,就是不動土,我們先差人去看看也好。”


    陛下,二十年再動工,不至於,真不至於。


    我們諸國打生打死那也沒把中原民力消耗的太過分,修路修驛站也是一點點來,給您開陵的人手還是騰的出來的。


    二十年都夠他們現在朝堂的舊人都走掉了,他甚至懷疑皇帝不想修陵墓。


    朝會開到下午,朝中諸位大臣終於散去,有資格參加朝會的張宏人卻沒跟著一起出宮。


    百官可太知道洛京這幾個月都發生什麽事了,對這位天子表兄留在這裏所為何事都心裏門清,看見他不走也不多言,隻是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張宏跟隨重山去崇德殿,一進去,他坐下來就開始對著小白訴苦。


    “陛下幾月不在洛京,不知道洛陽學宮都生了多少事……”


    洛陽學宮的主要構成,除了張宏和孫令暻這個靠皇權進來的管理者,就是二十二位大賢帶著他們的弟子或者族中子弟,以及招賢令上的士人。


    這些時間,有些士人仍舊獨自一人,有些被大賢收為弟子,有些他們士人自己抱團一起玩。


    學派、地域、身份、個人政治理念……這些東西都把學宮內的人分的很清楚,就算大家都在一起共事,也總是能吵架吵起來,甚至已經進化到不耽誤工作的吵架,嗓門一個比一個大。


    沒有耽誤工作,孫令暻隻能閉上耳朵當自己不知道。


    至於每周一天給他們公開辯論的時間,已經變成學宮內部和外部對噴的平台。


    學宮外的人平時都不能進來打擾學宮工作,也隻有每周對外開放的這一天才能進來。


    外人裏包括洛京本地不同學派知識分子,貴族子弟,外地來沒被選上的士人,以及晚來的其他名士。


    晚來的人急需證明他們的能力和聲望,為了加入洛陽學宮參與史書編修,拜訪洛京權貴不成後,他們就將槍口對準洛陽學宮內的人。


    以一些人為首,他們認為既然是要改天下字,就應該讓天下人參與,不能隻交給洛陽學宮這些才學未知的人。


    洛陽學宮裏當然有大才,但是有名氣的大才多少,又有多少是沒名氣的普通人?


    這話洛陽學宮裏的人當然不愛聽,有名聲有才學的都是大賢,他們自信自己教導的弟子同樣能力出眾,沒名聲的人更不容外人汙蔑他們無才。


    這兩邊對上以後,不止是每周一天的辯論台互噴,另一個休息日在外遇上了他們也能當場開噴。


    內容從各自學識,對字的認識理解,到個人身份素質,那是應有盡有。


    之前那個學宮之內一辯成名的閔子遊,雖然他沒有加入學宮,也不是外來名士們的弟子,但也算小有名氣,這段時間就給各種外邊的辯論拉場子,做裁判,又混得風生水起。


    “宏表兄,”小白打斷張宏的訴苦,“這事你為什麽不做?”


    張宏:“聽說這些人都是沒理會丞相邀約的,我們想著,朝廷也無需再為他們勞心勞力。”


    這些人有質疑,朝廷就要下場,是有點給他們臉了。


    小白頷首,認可了這個理由。


    “閔子遊已經是西鄉侯府的門客了。”說著,張宏嘴角勾起。


    西鄉侯,就是小白和張宏的田家表兄弟,閔子遊是田家的門客,那他能做這些事就也離不開張宏的支持,小白很清楚他兩個田家表兄才能一般,也沒什麽誌向,收這個門客多半還是張宏建議的。


    這樣看來,這事其實還是張宏做的,這家夥甚至選擇找閔子遊這個白手套,也要給那些後來者下個臉子,估計他這些時間也沒少被煩到。


    閔子遊沒走每月初八的人才渠道,而是選擇投奔權貴,這也是小白沒想到的。


    難不成他真的隻是為了揚名順便做生意,不是來另尋前程的?


    張宏訴苦完,也是來和小白求方案,那些後來者到底怎麽安排啊,陛下。


    小白想了想,“你找個合適的時機,同學宮中22位大賢一起商議。


    洛陽學宮不是什麽人都要,能加入進來的大賢,再給四個名額。至於人選,孤會聽取洛陽學宮和百官們的提議,酌情添加。”


    張宏有些猶豫:“陛下,真給嗎?這給了四個,其他人……”


    這麽多名士都來洛京了,朝廷可以給他們下臉,但不會一直就當他們不存在。但之前當他們不存在,現在名額就漏四個,張宏真怕會出事。


    “要麽才能冠絕天下,要麽德行服眾,要麽會做人,要麽出身高貴,這四點若是一點都做不到,也可以不加。”


    小白覺得他已經足夠仁慈了,每個通道都給留了一扇門。


    也就是現在大晉確實需要人手,他也做不了暴君,不然早就讓他們走人了,


    “這些大賢……他們弟子不能隨便進入,就讓洛陽學宮的大賢們一起出考題吧,考核通過的弟子才能一起進洛陽學宮。”


    張宏:“那洛陽學宮的呢?”


    “洛陽學宮都是百官和孤一起校考過的賢才,”小白朝張宏眯起眼睛,“他們不滿,隻能怨他們沒有第一時間和老師來洛京。”


    再想鬧,那就是貪心了。


    張宏表示自己明白,一定會把這事漂漂亮亮的辦好,不給其他人落任何口舌。


    張宏走後,重山手捧木匣進來,來向皇帝匯報這些時日扶仙宮的所有事宜。


    扶仙宮已經不燒磚了,土窯和磚窯已經有熟練的工匠都在燒製陶瓷,因為有顏色的釉也很貴,所以產出的量都還很少。


    幾個高爐一直在不停煉鐵,魯本天天打鐵,他對做農具這事很有興趣,魯化則是天天做零件,想等比搞個大鍾樓。


    然後他打開匣子,露出裏麵顏色不一的兩份柔軟紙張。


    “這一批是根據陛下給的方子,花了四個月做成的,一共一百張,都是八尺大的,裁成小的能有四百張。


    這一批花了三個月,一共有三百張,也是八尺大的,是奴婢和擅作主張,改了裏麵一些東西……”


    他絲毫沒提自己帶著工匠摸索紙漿時都遇到了那些實際困難,隻把自己做出的成果展現給皇帝。


    “不要自稱奴婢了,重山。”


    小白拂過輕柔的紙張,久違的感受到了愉悅。


    第一批紙太軟,顏色也還斑駁,可以寫字,也容易碎。而第二批,已經可以說是真正的紙了。


    他隻給了重山造紙的步驟,他的知識儲備也有限,第一批紙的材料其實就有缺,裏麵不少東西是重山問過小白最終成品之後自己摸索的。


    第二批就更是了。


    “封侯的話,你可有什麽喜歡的字?”


    重山呼吸一頓,猛的抬起頭,看向小白的眼裏滿是震驚。


    ……


    回京第二天,又要祭天了。


    繼位第二年,改元第一年, 第三次來京郊外祭天,百官們一個個都期待至極,小白本人卻並不期待。


    為了讓那些臭外地的傲氣大賢們能見識一下一下他們陛下的真天子身份,百官們早就提前把這事在洛京上下都宣傳了個遍。


    祭天時,祭壇周圍都是朝中權貴,外圍也是允許庶民旁觀的。畢竟祭天這樣的國之大事,是皇帝為天下而祀,天下之人自然也能旁觀,在外圍跪好就行。


    一整年的時間裏,這都祭天多少次了,所有的禮儀小白熟的不能再熟。


    祭祀的衣服、禮器,各色玉器,該穿的穿上,該拿的拿上,該用的用上,然後按照記憶中的步驟一步步進行。


    他的老板隻是個新手天道而已,很容易被外麵奇奇怪怪的知識汙染,希望祂可以自己看點健康又高雅的東西。


    當最後的祭祀流程結束,小白一起身,就聽見了身後百官們激動的呼吸聲。他眼皮一跳,有點被嚇到。


    抬頭一看,還好還好,隻是七彩祥雲而已。


    要說不太一樣的,就是七個顏色各一朵,組成的像花瓣一樣,當眾他們交匯的地方格外好看。


    沒有跟隨探照燈,沒有跟隨大雨,七彩祥雲挺好的……哪有這樣的七彩祥雲花啊,普普通通一個彩虹不好嗎,老板!


    老板覺得小白的創意十分沒有創意,甚至拒絕和小白溝通。


    祭壇周邊隻要能看見這雲的,都會覺得這是祥瑞之兆。


    這都不是祥瑞,那什麽是祥瑞?


    當天下午,祭天的神異天象就傳遍了洛京。


    洛京本地人還好,前麵兩次已經見證過了,但外地來的那是真沒見過。


    祭地的時候他們也沒見到有什麽特殊的,怎麽祭天老天就這麽給麵子?七彩祥雲欸,還是這種祥瑞之花,一瓣一個顏色的雲彩,真是有生之年頭一回!


    別說旁人了,琅琊學派的鄒氏族人就感覺自己世界觀受到極大衝擊。


    不是,陛下,我們不都認為人與自然不存在什麽神秘關係的嗎,不是人的德行和天地運行不搭邊的嗎,你那麽支持我們琅琊學派的天地自然理念,結果到頭來,你本人就是洛京學派實踐者是嗎?


    你這聖君,不止是聖明、聖賢,還帶神聖的嗎?


    祭天結束後沒兩天,又是要開朝會的時候,百官們車都到了玄雍宮門口,卻發現宮門緊閉。


    又沒被帶走的楊德看見他們也很奇怪:“陛下出京了,諸位大夫不知道嗎?”


    “等等,你說什麽”


    “陛下呢?怎麽又是我們幾個,今天不開朝會了?”


    “陛下出京了,他去哪兒了?”


    “丞相呢,太尉呢,禦史大夫呢,他們人呢?”


    丞相府,公孫弘、朱平、劉奉看著彼此,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大堂,齊齊喊出聲來——


    “你沒有通知百官嗎?”


    “不是你通知百官嗎?”


    “我以為你會通知百官?”


    三人臉上表情凝住。


    公孫弘心想,下次還是不要提前和他們兩個說了,自己包攬挺好的。


    -


    小劇場


    琅琊學派:我覺得我們被你演了,陛下,你這麽不科學,讓我們講科學?


    洛京學派:懂我們看你們的不爽了吧


    小白:不科學的隻有我,你就當我這個bug不存在


    地底阿飄們齊齊羨慕中,他們從沒見過這麽給他們臉的老天,死了看這出都羨慕嫉妒恨。


    某齊王阿飄掏出隨身小印:拿我的身份來賭,他第五小白根本不修陵墓,絕對要回天上。


    某晉王直接搶走他的小印:不用賭了,我們大晉君主說話算話,說會修陵墓就是會修,二十年後動工而已,他也是要下來陪我們的


    武帝:思索中,果然還是好在意第五小白是不是真天人。精彩的天象算什麽,要看就看他會不會下來。


    求定:不好說,這事我都說不準。但是我壓上我的陀螺,小叔叔應該是不會下來的。


    漫長的賭局在地下阿飄中拉開序幕,此後幾十年的時間裏,所有人都在等著地上的第五小白什麽時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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