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板,你這麽做壞規矩了。”一個穿著迷彩服工人模樣的人一手扶著門框,一手叉著腰對蘇易說。


    蘇易把徐娟往身後拉了拉,直視對方:“壞什麽規矩了?”


    “別人談好的工程,你橫插一杠子給別人翹了,這不是壞規矩是什麽?”旁邊一個穿著一件滿是灰塵補著兩個補丁的中山裝,腳下的解放鞋已經破了一個小洞的男人,扇著手裏的安全帽說。


    “如果你們和業主簽了合同,你們該去找業主。如果沒簽合同,又怎麽能說是我翹了你們的工程?”蘇易心平氣和地和對方論理。


    “你是才來的吧?還不知道這裏的規矩?”一個穿著黑襯衫,脖子上吊著一個金鏈子的男人撥開了擋在門口穿迷彩服的男人,從後麵走到了蘇易對麵。


    “除了到物業辦手續還有其他規矩?”蘇易看出這個男人不是施工的工人,心裏也大概明白了一些。


    “你以為隻到物業辦手續那麽簡單?”黑襯衣男人拿出一包煙,抖出一支用嘴叼住,卻不點燃。


    “這個夥計,是不是還要交管理費?”徐娟從蘇易的身後也站了出來。在火車站拉客,徐娟知道要給當地的地頭蛇交管理費。


    “還是這位姐姐醒眼,就是這麽個意思。怎麽,這個蘇老板是你男人?外地的?”見徐娟好像還比較上道,黑襯衣男人拿出打火機把叼在嘴裏的煙點燃。


    “剛才不是說我翹別人生意嗎?怎麽現在又說上管理費的事了?”蘇易自己拿出一支煙點上。


    “這是兩碼子事。管理費交了,如果你們之間不好談,我來給你們斷個公道。”黑襯衣以為蘇易是要交了管理費後讓自己去擺平別人說他翹工程的事。


    “這個大哥,那管理費咋個交?”徐娟擔心蘇易不知道規矩,把這些地頭蛇得罪了更麻煩。


    “一個合同百分之五。夠意思吧?”黑襯衣男人看了一眼徐娟,又看著蘇易。


    想了想,又轉頭對剛才擋在門口的那個男人說:“人家也是剛來,再說合同已經簽了,我看給點煙酒錢,這事就算了。下次,大家都按規矩辦。”


    說起來,也不算太多,三萬多的裝修,也就一千多不到兩千塊錢。


    徐娟拉了拉蘇易的衣服,意思是這錢給就給了,免得後麵麻煩。


    “明天再說吧。今天也沒帶錢。”蘇易想到自己還有二十多天就要回榕市,這裏還得徐娟來打理,不想給徐娟留下什麽隱患。但現在就給錢,心裏也確實有點憋屈。至少,回去跟徐娟再商量一下。


    “蘇老板既然這樣說了,那我們明天來。”黑襯衣男人給蘇易遞了一支煙。


    “好。”蘇易沒有過多的客套。這本來就夠憋屈的了,要再讓蘇易客套,實在是做不出來。


    一行人走後,蘇易看了看手中的煙,是黃鶴樓的問道,當時售價60元一包。


    蘇易冷哼了一聲,把煙扔到地上,用腳踩碎。


    徐娟不解地看了看蘇易,又看了看地上的煙:“這煙可貴了。哪門子就踩了。”


    蘇易沒有說話,拿起自己放在材料堆上的文件夾和手包,往門外走去。


    徐娟趕緊跟上,見蘇易臉色不好,也不敢問。


    在小區裏又碰到了那個穿迷彩服男人和跟他一起另外兩人。


    “蘇老板,下工了?一起喝一杯?”穿迷彩服的男人和蘇易打招呼。


    蘇易搖搖頭,沒說話,徑自出了小區。徐娟在後麵,跟迷彩服男人點點頭笑了一下。


    下了公交,徐娟對蘇易說:“小蘇,一會我買點涼菜。”


    “不用,不是還有麵條嗎。”蘇易的臉色雖然沒剛才難看,但依然冷著臉。


    “你不是還要喝酒嘛。”徐娟小聲說。


    “有麵條就行。”


    “小蘇,是不是那個管理費……”徐娟雖然知道,但這樣沒話說,感到很壓抑,就問蘇易。


    蘇易搖搖頭,沒有說話。


    “小蘇,沒事的。哪裏都這樣。我在火車站也要給別人交管理費的。”徐娟想開導蘇易,就算交點管理費,不是還有幾千塊的利潤嘛。比在火車站強多了。這兩套家裝做完,也差不多兩萬塊錢了。


    路過涼菜攤的時候,蘇易沒有停,徐娟隻好跟著蘇易的節奏。


    看到前麵有個賣蔬菜的地毯,徐娟說:“小蘇,我們買點蔬菜。煮麵條也要點蔬菜的。”


    蘇易歎了口氣,停下來。徐娟買了一棵卷心白菜,一把蔥和一束蒜。


    回到家裏,兩人先洗了澡換了衣服。徐娟讓蘇易休息,她去煮麵條。


    煮麵條的時候,徐娟煎了兩個雞蛋,一起放到了蘇易的碗裏。


    “小蘇,吃飯了。”徐娟把酒也給蘇易倒上才對著坐在客廳裏的蘇易喊道。


    見蘇易走過來,情緒好像好了一些,徐娟笑著說:“小蘇,別生氣了。有什麽氣,一會在我身上出。”


    蘇易看著碗裏的兩個煎蛋,心裏一暖。坐下後,把一個煎蛋拈到了徐娟的碗裏。


    “小蘇,你沒做過生意。其實哪門子生意都一樣。哪有一個人把錢給賺完了的。”徐娟覺得蘇易有點單純,應該是從學校出來就上班了,沒有社會經驗。


    “憑本事做個家裝都這麽被人欺負,的確很窩囊。”蘇易對徐娟說。


    “那有啥辦法?誰做個生意還不受點氣。小蘇,別想了。要不受氣,除非是那些開公司的大老板,要不就是在政府裏有關係。”徐娟一直生活在社會的底層,受氣已經成了常態,也產生了相當強的免疫力。


    “我不是心痛錢,是覺得這樣下去,還做什麽工程,都幫這些人賺錢了。”蘇易喝了一口酒,心裏還是堵得慌。


    “我們一沒錢,二沒關係的,還不就隻有這樣了。小蘇,等你以後真的開公司了,也就不受這些閑氣了。”徐娟也端著杯子和蘇易碰了一下。


    “徐姐,就這樣,你還想做裝修嗎?”蘇易突然覺得如果讓徐娟這麽做裝修,也不見得是好事。操不完的心不說,還得受這些氣。


    “做啊,咋不做。這幾天我也看出點門道了。說真的,一個月賺幾千塊錢,我以前可想都不敢想。”徐娟好像並沒受今天在這件事的影響,反而很興奮地說。


    “那行,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以後怎麽做,就靠你自己了。”蘇易想,既然徐娟下定了決心,就像她說的,一個月好歹也能賺幾千塊錢。


    見蘇易的神情漸漸正常,徐娟笑著對蘇易說:“小蘇,別憋著,一會我給你消消火。”


    看著燈光下的徐娟,蘇易白天的火消了,另一團火卻漸漸燃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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