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醫院。


    南煦冷冷地盯著發灰的天花板。


    腹部的槍傷早已處理好,整個人包得跟個木乃伊似的。


    他緊緊握著胸前的吊墜。


    一個拇指大的瓶子裏,裝著灰白色的粉末。


    病床邊的醫生還在絮絮叨叨地叮囑他。


    “身上的傷不在致命部位,但是這段時間好好休養,不要做太大的動作,盡量臥床休息。”


    “還有,身上以前的舊傷有複發的跡象,不舒服就別太勉強,不要逞強。”


    ……


    醫生瞥了眼南煦,輕輕歎了口氣。


    合上病曆本,搖著頭離開了。


    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太冷了,幾乎不說話。


    門合上的瞬間,南煦原本冰冷的神色立馬緩和。


    他看向床邊坐著的莫莫,聲音裏帶著哄勸,“知道了,下次不會這樣了,我的命隻有你能拿走好不好?”


    南煦抿抿唇,“別生氣了寶寶,我都受傷了,能不能哄哄我?”


    r國。


    鄉間小路上,霜雪結冰,濕滑不已。


    陳逸晨穿著棕色大衣,一手捂在口袋裏取暖,一手拿著手機仔細搜尋。


    屏幕上紅色的小點不停閃爍。


    隨著他謹慎又緩慢的移動,紅點的位置越來越近。


    一座垃圾站前,淩亂的紙殼四處都是。


    在冰雪的作用下,臭味沒有那麽衝人,但仍不可忽視。


    陳逸晨眉頭緊蹙,審視的目光落在垃圾站一旁的小屋上。


    木板做的小屋,房頂蓋滿白雪,搖搖欲墜。


    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坍塌了。


    裏麵傳來隱隱約約的交談聲,細聽下有男有女。


    陳逸晨心尖一緊,屏著呼吸靠近。


    手機響起提示聲,他已經站在紅點的位置上。


    陳逸晨望著近在眼前的木門,原本焦急的心情多了一絲緊張。


    他收起手機,垂眸仔細檢查身上的衣服。


    又在瘦削的臉上狠狠搓了兩下,讓蒼白的麵色看起來紅潤一些。


    在抬起手要敲門的那刻,又將眼鏡取下,仔細擦了擦。


    吱呀。


    木門響起老舊的聲響。


    陳逸晨動作一頓,垂著的頭不敢抬起。


    “你是誰啊?”一個稚嫩的女聲響起。


    陳逸晨詫異地抬眸。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打開門,半闔的木板後,藏著一個瘦小卻幹幹淨淨的小女孩。


    老者是典型的西方麵孔,但小女孩是純正的東方麵孔。


    陳逸晨提起的心下沉了一半。


    果然,又是假消息。


    他不死心地將視線落到屋子裏,除了一張床和兩張木凳,空無一物。


    甚至連桌子都是紙殼做的。


    房間很小,一覽無餘。


    幾乎沒有藏人的可能。


    陳逸晨深呼吸,帶著希冀的目光落在老者身上。


    “請問您認識一個叫莫莫的女孩嗎?”


    “東方麵孔,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


    陳逸晨伸手在胸口前比劃了一下,“大概這麽高。”


    老者渾濁的眼眸仔細瞅著陳逸晨,遲鈍的思緒半晌才反應過來。


    “不知道。”老者搖搖頭,“怎麽找人找到垃圾站了?”


    陳逸晨心底一沉,原本亮晶晶的眼眸盛滿失落。


    他瞥了眼門後一臉好奇的小女孩,連表麵的禮貌都偽裝不下去了。


    他歉意地垂頭,帶著一身寂寥離開。


    老者緊皺眉頭,盯著陳逸晨落寞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女孩看他走遠後,扯了扯老者的褲腳。


    “爺爺,那個人是不是要找莫姐姐啊?”小女孩臉上滿是不解,“為什麽要跟他說不認識啊?”


    老者渾濁的雙眸染上一抹警惕,動作迅速地捂住小女孩的嘴。


    “噓~”老者食指按在自己唇邊,用氣音說道,“小聲點,別讓他聽到了。”


    小女孩眨著烏黑的雙眸,點點頭。


    老者反手關上門,落了鎖。


    將小女孩拉了進去。


    他壓低嗓子,粗糲的聲音嚴肅又認真,“明月,不可以告訴別人你莫姐姐的事情,知道嗎?”


    小女孩不理解,還是乖乖點頭。


    老者歎息一聲,有些悵然地望向角落裏的木質的小人。


    ……


    病房門口驟然出現一道粗啞的聲音。


    “在跟誰說話?”


    穆席邁著穩重的步伐進來。


    南煦強製自己移開視線,緊緊盯著頭頂的天花板。


    穆席黝黑的麵龐四處轉了轉。


    空蕩的房間,狹小到一眼掃過去就沒了多餘的空間。


    銳利的眸光落在南煦身上,“別裝死,你身上那點傷還不至於讓你說不出話。”


    穆席坐在床邊,大喇喇地後仰,靠在椅背上。


    南煦僵硬地扭過脖子,聲音沙啞,“你怎麽來了?不是在訓練嗎?”


    穆席注意到南煦手裏捏著的瓶子,深深歎了口氣。


    “你是不是壓根就沒痊愈?”穆席聲音壓得很低,似乎害怕被人聽到。


    南煦渾身一滯,麵帶麻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現在不是很正常嗎?”


    穆席嗤笑出聲,“是嗎?”


    “今天,我聽你手下的人說了,戰場上,你看到對方頭目時,又一次下不了手,還是你身邊的副手瞄準的。”


    “你難道不是出現幻覺,把對方頭目看成她了嗎?”


    穆席漆黑的視線步步緊逼,似要看穿南煦的內心。


    南煦依舊保持沉默,握著那個小瓶子的力道重了不少。


    “腹部的槍口不就是今天被捕的頭目弄的嗎?”


    “以你的身手,我不信對方那三腳貓的功夫能傷到你。”


    穆席麵色嚴肅, 語氣重了不少。


    “你知道隱瞞病情是多嚴重的事情嗎?”


    南煦咬著下唇,眼眸恍惚地隨著莫莫的身影移到窗口的位置。


    穆席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忍不住出聲罵道。


    “你是真不把自己的命當命啊!”


    “那你有想過跟著你出去的兄弟嗎?他們會因為你的幻覺和心軟,命送戰場!”


    “說句客觀的話,你自己不把你的命當回事兒就算了!那些兄弟呢?憑什麽要為了你這樣的頭兒賣命?!”


    穆席站起身,衝動地將椅子踢到牆邊。


    木椅四分五裂,弄出極大的聲響。


    窗口的莫莫似乎被嚇到了,渾身一顫,慌不擇路地扒著窗口往下跳。


    南煦心頭一梗,差點起身。


    混沌的眼眸隨即清醒了幾分,又靜靜躺了回去。


    莫莫走了,狹小的空間愈發空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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