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煦離開孔清秋的住宿大樓後,神色匆匆地找了個隱蔽的地方。


    將捂在胸口的瓶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來,對著陽光仔細檢查。


    確認瓶子沒有絲毫破損後,懸著的心落下不少。


    南煦將周身摸了個遍,也沒找到合適的繩子將瓶子掛起來。


    又不放心直接放在兜裏,怕被偷了。


    南煦茫然地抬眸,麵上一片無措。


    他抬步想離開,才發現自己出來得太急。


    手機和護照都沒帶。


    想臨時買個繩子都沒錢。


    他神色複雜地回望那棟大樓。


    想到穆席可能為了讓他繼續治療,又一次搶走瓶子。


    南煦抿抿唇,毅然決然地離開。


    他準備先去大使館,其他的之後再說。


    總之,一切對瓶子不利的因素。


    都要離得遠遠的。


    a國的語言不是國際通用語言,屬於小眾語言。


    同時也很少人用國際通用語言。


    他站在路邊犯了難。


    語言不通,完全沒法溝通。


    再加上大冷天,路上本就沒幾個人。


    商鋪都早早關上門了。


    寒風如鋒利的刀子般,一下下刮在他本就有許多傷口的臉上。


    恍惚間,莫莫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南煦側眸看去,莫莫穿著一條紅色的裙子,站在他身側,隻能看見一個發旋。


    但他能聽見她清冷的聲音。


    “怎麽不回去?你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也找不到大使館在哪裏,連手機都沒有,不回去還想在這雪地裏凍死嗎?”


    南煦委屈地咬著下唇,“穆席想把你搶走,不能回去。”


    莫莫似乎有些無奈,歎了口氣。


    紅色的身影慢慢消散。


    南煦伸手想抓住,卻撲了個空。


    雪花落在他半空的手心,一片又一片,接著又被手心的溫度瞬間融化。


    他悵然地甩了甩手,將雪水擦幹淨。


    雪越來越大了,頭頂泛起一陣涼意。


    他將瓶子往懷裏藏了藏,像是生怕那毫無生命的瓶子冷到似的。


    冰冷的天氣下,不僅沒有讓他思緒清明,反而愈發混沌。


    反複看見莫莫出現在身邊。


    連身邊路過的人都變成了莫莫的模樣。


    那些姿態各異的路人,有高有矮,都變成了各色各樣莫莫的模樣。


    他用了極大的自製力,才沒有莽撞地上前。


    隻是貪婪地追隨著那些身影。


    直到那些人用莫莫那張臉露出怪異的神情時,他才怯懦地收回視線。


    即使知道那些嫌棄厭惡和警惕不是莫莫,但他還是無法忍受這樣的視線出現在莫莫臉上。


    不知不覺間,他也不知道自己遊蕩到哪裏了。


    隻是周邊的商鋪減少了,獨棟別墅越來越多了。


    不遠處還有一個開著的建築。


    太遠了,他看不清上麵的字。


    不過即使看清了,他也認不出來。


    那裏的人明顯比其他地方多,還有人不斷進出。


    南煦摸了摸懷裏的瓶子,有些涼了。


    他輕輕皺起眉頭,抬步往人群的地方走去。


    走近了才看見這是一個超市。


    牌麵上除了a國的語言,還用中文寫了“金山穀超市”幾個小字。


    用了中文,裏麵應該會有國人。


    至少能溝通了。


    卷翹的睫羽微顫,凝在上麵的雪花落在臉上。


    他已經冷得毫無知覺了。


    進了超市,鋪天蓋地的暖氣襲來。


    僵硬的身子緩和了幾分。


    他細細打量了一番,往收銀的地方走去。


    目標是那個明顯的東方麵孔小夥。


    可是走近了,那個小夥的麵孔又變成了莫莫的模樣。


    他心尖一滯,有些無措地垂眸,深呼吸,調整好心情。


    “你好,麻煩給我再拿個袋子。”莫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南煦身子僵硬在原地,聲音太像了。


    太真實了。


    真實到他有些不敢轉身。


    莫莫一手抱著糖糖,一手提著破了個口子的購物袋。


    袋子裏是各色各樣的零食。


    她剛剛出去的時候,手上沒拿穩,東西掉在地上,雪下的樹枝鉤破了袋子。


    隻好再次返回,向工作人員再次要一個袋子。


    收銀台的東方小夥越過南煦的身子,用中文回複,“再要一個購物袋要收錢的。”


    莫莫點點頭,“好的。”


    說罷,她拍了拍懷裏的糖糖,“糖糖,把媽咪的錢包拿出來。”


    南煦眼眸微顫,呼吸都輕了不少。


    垂在腿邊的手緊緊撚著衣角。


    腦海裏思緒翻飛,將那些深遠的記憶挖了出來。


    他曾因為越來越嚴重的幻覺,將身邊所有人看成莫莫。


    也因此做出過不少過激的舉動。


    比如當街把一個男人綁回家,或者直接搶了人家懷裏的孩子。


    即使他抓到那些人後,能立馬清楚自己又犯病了。


    可他還是不願意鬆手,畢竟他真的想沉溺在那樣的幻覺裏。


    至少還能看見莫莫的臉。


    這些年,他已經學會控製自己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個神經病,不能肆意在大街上發病。


    他不斷深呼吸,企圖壓住躁動的內心。


    明明應該立馬遠離,讓自己冷靜下來。


    可腳下仿佛生了根般,不由自主地想繼續呆在這。


    不敢看,但是至少可以聽聽聲音。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南煦身後傳來。


    一隻小小的白生生的肉手,擦過南煦的衣角,隔空將錢遞給小夥。


    “給你,哥哥。”奶呼呼的聲音聽得人心都快化了。


    滿臉疲憊的小夥臉上也浮出一絲笑意。


    南煦在收銀台中間隔著,一動不動,有些擋人。


    “不好意思先生,麻煩您讓一下。”小夥禮貌地出聲。


    南煦往旁邊撤了兩步,默然的模樣如同雕塑般。


    小夥接過錢後,將一個大的購物袋遞了過去,還小心囑咐,“糖糖要小心點,別弄壞了嗷。”


    “知道!”細細的小奶音帶了些氣憤,“糖糖可能幹了!”


    “好了好了。”莫莫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額頭,“和哥哥說謝謝。”


    糖糖聳聳鼻尖,原本皺成一團的小臉舒展開來,脆生生喊道:“謝謝哥哥。”


    “不客氣。”小夥眼眸裏滿是歡喜。


    莫莫蹲下身子,將袋子套在那個破了的袋子外麵。


    她小聲叮囑,聲音帶著一股狡黠,“可千萬不能說媽咪帶你出來是買零食的知道嗎?”


    南煦咽了咽口水,悄然側過身子,將視線落在蹲著的人身上。


    怎麽辦?


    太像了。


    連身形都很像。


    可他又清楚地知道,以莫莫那淡然的性子。


    這樣調皮又歡快的聲音,不可能是她發出來的。


    她也不可能有這麽大的一個孩子。


    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落在她身上。


    如同癮君子般,貪婪地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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