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兩天玉真公主府都是低氣壓,全府上下誰都不敢大聲說話,每個人做事都加倍小心,生怕做了公主殿下的出氣筒。


    這日午後,姚忠良正打算小憩一會兒,姚春忽然一步邁進了他的房間。


    姚忠良一見,立時便不高興了,但也不敢大聲訓斥,隻是壓著聲音說道:“混賬,怎麽這麽沒規矩?連敲門都忘了?”


    姚春卻好似全不在意,快步來到姚忠良近前,低聲說道:“義父,秦奮醒了。”


    “真的?”


    姚忠良聞言大喜,他實在受夠這種日子了。


    姚春也是麵帶喜色的說道:“真的,真的,據說不僅醒過來了,還好像跟沒受過傷似的,都能跟太平公主出門了。”


    姚忠良的笑容就這樣定格在了臉上。


    “你上前來。”


    姚春立即向前湊了湊。


    若是在以往,姚忠良早就一個巴掌扇過去了,最近情況特殊,他不敢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隻得指著對方的鼻子說道:“等過了這段特殊的時間,我一定扒了你皮,把你掛在牆上。”


    姚春大驚,立刻就跪了下去。


    “義父,兒子犯什麽錯了?收到消息,我可是第一時間就過來了。”


    “犯什麽錯?報喪你笑什麽?”


    姚春沒聽懂姚忠良的這個比喻,喃喃說道:“報喪?我哪報喪了,殿下不是一直在擔心秦奮的傷情嗎?他現在都能......”


    說到這裏,他忽然明白了過來。


    “義父,那這消息還報不報?”


    這個問題可把姚忠良難住了,知情不報可是大罪。


    秦奮醒過來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可秦奮和太平公主一起出門又是天大的壞消息,這兩個消息糾纏在了一起,就現在這種情況,還不是誰說誰死?


    “你去報。”


    姚忠良一邊說,一邊翹起了腿,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姚春聞言,立即苦了臉,說道:“義父,你還是扒了我的皮吧。”


    姚忠良歎了一口氣,說道:“他和太平公主去哪了?”


    “聽說是去京兆府審那兩個女刺客。”


    姚忠良聽完,隻覺更麻煩了。


    京兆府是玉真公主的勢力範圍,那兩個女刺客也是玉真公主安排進去的,秦奮要審沒問題,但應該找玉真公主隨行,怎麽能帶太平公主去呢?這不是欺負人嗎?


    想到這裏,姚忠良的眼睛突然一亮。


    沒錯,玉真公主最喜歡和太平公主鬥,既然對方已經欺負到了殿下的頭上,她哪還有心思罵人?


    ……


    姚忠良去了內院匯報秦奮的事情,姚春返回了辦理公事的院子,若是沒有義父,他在這裏就是老大。


    姚春坐在自己的大椅上,享受著手下小宦官們的捏肩捶腿,以及阿諛奉承,感覺好不舒服。


    這時,一個小宦官走了進來,來到近前就跪。


    “啟稟義父,外麵有個京兆府的小吏求見,看上去好像很急的樣子。”


    一般府衙的小吏可是見不到姚春姚大人的,但今天京兆府是個特殊的存在,姚春不敢擺譜,趕忙讓人將對方領了進來。


    片刻之後,姚春出了院子,快步朝著玉真公主所居的內院走去。


    來到院前,他向著守門的仕女施了一禮,說道:“煩請姐姐通報,姚春有急事要見少監大人。”


    守門的兩個仕女對望了一眼,似是都希望對方進去通報。


    姚春看著兩個仕女眉來眼去了一陣,卻還沒有結果,心中不免焦急,說道:“二位親姨,你們決定好了嗎?我這是大事,耽誤不得。”


    “哦?大事?那可不能耽誤,跟我進去吧。”


    姚春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趕忙轉過頭去,然後便看到了人高馬大的擎天。


    兩個仕女也趕忙行禮,說道:“多謝擎天大人。”


    擎天擺了擺手,帶著姚春便向院中走去。


    剛剛接近大廳,兩人便聽到了摔瓷器的聲音。


    姚春嚇得立刻就停住了腳步,他有些後悔跟著這個大個子女人走進來了。


    按照正常程序,沒有殿下的召見,姚春是不能進內院的,院門前的仕女會將姚忠良請出來,姚春將事情匯報給自家義父就算完成了任務。


    值此最特殊的時候,自己卻進了內院,這不是找死嗎?


    “快走啊。”


    擎天卻似沒聽到一樣,還在提醒姚春不要停。


    姚春的臉登時便皺巴在一起,硬著頭皮跟在了擎天的身後。


    擎天大咧咧的走進廳中,姚春進了門就不敢動了,因為自家義父正在那跪著呢。


    擎天跨過滿地碎瓷,走進了屏風之後。


    過了一會兒,她又重新走了出來,對姚春說道:“殿下讓你快說。”


    姚春趕忙跪下,低著頭說道:“啟稟殿下,剛才京兆府派人來報,說有人衝入府中,劫走了您送走的那兩個女刺客,當時太平公主和秦郎君剛好到訪。”


    姚春的匯報結束後,現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


    擎天也沒想到,對方要匯報的竟是這樣一個壞消息。


    姚忠良則偷偷的轉過頭去,給了姚春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麽刺激的消息,你若不說,就是我來說了,多謝你這個義子替我擋槍。


    果不其然,屏風之後,一件名貴的瓷器又被摔在了地上,碎瓷片飛濺的到處都是。


    隨後,現場第一次響起了玉真公主冰冷的聲音。


    “擎天。”


    “奴婢在。”


    “給我把杜允的人頭拿回來。”


    擎天一愣,隨即說道:“殿下息怒,萬不可擅殺大臣。”


    姚忠良一見,女護衛搶了他勸諫的活,自然不肯甘居人後,趕忙說道:“殿下,杜允還有用,他要承受太平公主那邊的彈劾,到時您再大義滅親不遲。”


    玉真公主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一個花瓶又被摔在了地上。


    擎天這時說道:“殿下,應該先派人打探一下消息,京兆府隻說有人劫走了囚犯,卻沒有後續,可能是事情發生後就派人來送消息了。”


    玉真公主當然知道這個道理,隻不過她現在一腔憤懣都在秦奮的身上,想殺杜允,也是因為惱對方當著太平公主和秦奮的麵讓她沒麵子,至於京兆府的防備是否太過鬆懈了,她完全沒有考慮。


    又是片刻的沉靜,玉真公主終於說道:“姚忠良,派你的人立刻去打探,我要知道今天這件事的所有細節。”


    “喏,老奴這就去辦。”


    姚忠良得了這個差事,隻覺有如獲新生,這座大廳實在太壓抑了,他隻想盡快逃離。


    就在這時,一名仕女匆匆走了進來,她看了姚忠良一眼,好像在提醒對方她接下來要說的事與他有關。


    姚忠良立刻拉住了想要退出大廳的姚春,兩人一起站到了一旁。


    仕女說道:“啟稟殿下,外麵有一個自稱是京兆府尹幕僚的人求見姚少監。”


    姚忠良眉梢一挑,知道這是杜允來送結果了。


    誰知玉真公主卻說道:“把人直接領到這裏來。”


    仕女匆忙領命而去。


    片刻後,一個身材中等的中年文人被帶進了大廳。


    這位仁兄雖不知玉真公主府最近的實際情況,但他本身就有些緊張,進門之後看到滿地的碎瓷,隻以為是之前的消息惹怒了公主殿下,雙腿一軟就直接跪了下去,連見禮都忘記了。


    玉真公主也懶得詢問對方姓名,說道:“趕緊說,事情有結果了?”


    幕僚咽了一口口水,強自穩定了一下心神,說道:“啟稟殿下,被劫走的囚犯已經追回,劫囚的匪首被擒,其餘賊人大半被斬殺,還有一些受了傷。”


    這個消息一說完,整座大廳中的氛圍立時輕鬆了不少,唯有那幕僚的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玉真公主也沉浸在了這個好消息中,竟沒有繼續發問。


    擎天卻看出了不對,問道:“你要說的事都說完了?”


    幕僚聞言,趕忙又說道:“沒有,沒有,還有一件事,就是這些人都被太平公主帶走了,聽說要被送到刑部。”


    “什麽?越俎代庖,她好大的膽子。”玉真公主怒道。


    京兆府是玉真公主的地盤,而刑部則被太平公主所把持。


    刑部雖執掌天下刑罰,卻很少審理具體案件,除了皇帝陛下自上而下交辦的案子,就是下麵認為案情特別重大移交刑部處理的。


    這件案子京兆府尚未開審,自然不可能移交,所以玉真公主才斥責太平公主越俎代庖。


    當然,這裏麵因為涉及到了秦奮,所以玉真公主才會如此怒氣衝衝。


    擎天卻感覺有些不對,她覺得這幕僚說的有些語焉不詳,生怕公主殿下被蒙蔽,趕忙走入屏風後與玉真公主低語了幾句。


    一會兒,擎天再次走了出來,問道:“這些賊人是被誰抓獲的?”


    幕僚聽到這個問題,全身不自覺的顫了一下。


    “啟稟殿下,是太平公主的人抓到的。”


    “什麽?”


    玉真公主憤怒的聲音從屏風後麵傳來。


    幕僚聽到這個聲音,隻嚇得兩股顫顫,尿意盎然。


    其實他本沒想隱瞞這件事,因為他知道這種事瞞也瞞不住,可到了要稟報的時候,他自然就報喜不報憂了。


    擎天這時又問道:“太平公主會管京兆府的事?”


    這個問題一下便提醒了玉真公主,若是易地而處,她可不會幫對方解決這種麻煩,除非......


    “是不是一個叫做秦奮的少年要求太平公主出手幫忙的?”玉真公主親自問道。


    這幕僚正是將杜允從府門前抬回去的那個人,所以他確實見過秦奮,隻是不知其姓名罷了。


    “小人確實見到了太平公主的馬車中有一位錦衣少年,據說那些賊人都是他帶人抓回來的。”


    聽到這個消息,玉真公主冷若冰霜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掩飾不住的笑意。


    阿姐怎麽可能這麽好心,當然還是我的秦郎幫我解決的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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