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笑得純真可愛,仿佛好日子就在眼前。


    殘酷的廢土環境中,真有這般純真無知的人嗎?


    夏鋤禾終於按捺不住,開始刺探星星的內心:“一斤食物可不少呢,湊報名費不容易吧?”


    廢土很少有新鮮果蔬,一斤食物往往是紮紮實實的幹糧。


    星星的笑容僵在臉上:“媽媽……她們這幾天吃的都很少。”


    “是啊,為了給你湊報名費。要我說,你不如勸你媽把殘疾癡傻的大個子丟了得了,吃得多,又不出力。”


    星星看向夏鋤禾,滿臉詫異和憤怒:“大哥是我的親人,我永遠不會丟下他!我家的事,不許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夏鋤禾忙哄她:“是我說錯話了,我看你是未來的夢星,忍不住為你著想。”


    星星不再理她。


    夏鋤禾道:“我想資助你和你的家人,我有食物,可以嗎?”


    星星態度稍稍緩和:“你說真的?”


    星星看向夏鋤禾的眼神充滿懷疑:“你圖什麽?”


    夏鋤禾道:“我說了嘛,你是未來的夢星。我資助你,等你發達了,別忘了我的好。”


    星星一改方才的扭捏,用蚊子聲給夏鋤禾一點獅子吼的震撼:“我要一百斤食物。”


    夏鋤禾:“……”


    星星輕聲細語地解釋:“從海選到終選,一共要持續一周。我家裏十來口人,每人每天吃得再少,也要半斤食物。我出門在外身上也要多帶些食物應急,一百斤不算多。”


    對於夏鋤禾來說,一百斤食物確實不算多,即便送人,她也不帶心疼的。


    但是星星太奇怪了,算計的模樣與之前的純真善良相比,仿佛變了個人。


    星星沒聽到夏鋤禾應答,莞爾一笑,又變成了天真小可愛:“我就知道你是逗我玩的,沒事,我說著玩的,我不用你資助。”


    夏鋤禾被小可愛釣得一愣一愣的,她倒想看看星星在玩什麽把戲。


    住在偏遠的窩棚中,靠撿垃圾養活一大家子殘疾人。夏鋤禾太想知道,這家人有什麽古怪了。


    夏鋤禾笑道:“不,我方才隻是在想,到哪裏去湊這一百斤食物。我一時間拿不出這麽多,今天可以先給你家送一點,明日我和朋友們說了,再給你家補齊。”


    星星笑得越發天真,絲毫不擔心夏鋤禾說謊:“太好了,我得提前和你說好,媽媽不喜歡被人施舍,你得裝成去買東西,然後故意出高價。”


    夏鋤禾點頭:“沒問題。”


    隊伍慢慢縮短,星星和夏鋤禾都完成了報名。路當歸、黎秋生、卜易、王琰和竹觀山也差不多快排到了。


    夏鋤禾在群裏發消息,說了一會要去窩棚的事。


    黎秋生:【怎麽又去?還要給她們東西?那群人沒有異能吧?老大你是不是被人用了異能?】


    夏鋤禾:【我想進月神殿,憑我們幾個人不一定能進去。我不得做兩手準備?】


    黎秋生放心了,不是中了異能就好。老大是想把星星當做備用計劃,萬一大選失敗,還能走星星的門路。


    就怕……星星也失敗……


    黎秋生沒把這麽不吉利的話說出口。


    夏鋤禾跟著星星往城外走。


    星星不是獨自來的,她的大傻個哥哥、眼睛不大好的妹妹和長得怪的弟弟,都在城門口等她。


    兄妹三個一看到星星就圍上來,“姐姐妹妹”叫個不停。


    星星溫溫柔柔的挨個應答:“我給家裏找了個客戶,她一會要來咱家買東西呢!”


    兄妹三個站得筆直:“老板好!”


    怪男娃驕傲地舉起一個小布袋:“姐姐,我剛剛幫人做工,掙了一袋營養劑。”


    “小弟真厲害!”星星情緒價值給滿。


    大傻哥憨憨笑道:“小弟拿的,摔倒,人家扶他,他拿的。”


    星星瞬間變臉:“你又偷東西!偷的誰的!快還給人家!”


    怪男娃不承認,又哭又嚎,試圖蒙混過關。


    星星兩手一抓,把怪男娃提起來,抬腳就往他屁股上踹。


    夏鋤禾:“……”


    這孩子不會是人格分裂吧?


    短短小半天的功夫,夏鋤禾感覺自己至少見到了三個星星。


    怪男娃被踹得嗷嗷哭,終於沒受住,承認偷了東西。


    星星對夏鋤禾溫柔一笑:“抱歉,讓您見笑了,我帶弟弟去還東西,等下回來。”


    怪男娃領著星星找到一個女人,星星和女人交談幾句,將布袋還給女人。


    女人從布袋中拿出幾條大肉幹,硬塞給星星。


    夏鋤禾:“……”


    剛弄好報名,走到夏鋤禾身邊的眾人:“……”


    黎秋生若有所思:“長得好看,吃喝不愁。”


    夏鋤禾笑道:“她很聰明。”


    處理完弟弟闖的禍,星星帶著夏鋤禾等人回家。


    快走到窩棚時,星星大喊:“媽!有客人來買東西!”


    黑妞撩開簾子,瞧見是去而複返的夏鋤禾等人,竟也不意外,而是正常地向她們介紹。


    黑妞從垃圾堆裏撿回來的東西,大多是破銅爛鐵、幹燥的植物和紙片之類,幾乎沒有任何價值。


    夏鋤禾挑了幾個鐵塊,報價三十斤食物。


    黑妞仍舊見怪不怪的模樣。


    星星輕聲細語道:“媽,我記下賬。”


    星星拿出賬本,給夏鋤禾使眼色。


    夏鋤禾過去一看,賬本上滿滿地寫著:


    白狸,銅,二十斤食物


    黃花,木頭,十五斤食物


    梅麗,紙,五十斤食物


    ……


    夏鋤禾懂了,這哪裏是賬本,分明是資助過星星的人!


    夏鋤禾低聲道:“你記,農場主。”


    星星記下:【農場主,鐵,三十斤食物】


    星星記完,將賬本遞給黑妞:“娘,您瞧瞧。”


    黑妞隨便看了一眼,點點頭。


    夏鋤禾:“……”


    星星遞賬本的時候,字呈現在黑妞眼前,完全是倒過來的!黑妞壓根不識字!


    可是其中的蹊蹺,黑妞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她在逐夢城附近,撿垃圾二三十年。自她撿到星星,也不過養了十來年,廢品的正常價格,黑妞怎會毫不知情?


    夏鋤禾沒有戳穿這一點。


    星星的行為,是給所有人畫了一張巨大的餅。給媽媽,給姐妹兄弟,給所有投資她的人。


    如果在夢星大選中,星星落選,她將會淪為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


    當夜,眾人宿在白貓家中。


    李月在逐夢城找到了一處小型交易市場,有人在市場中出售能源轉換器。


    隻是李月不懂機械的型號,賣家又要價太高,所以要明天再讓夏鋤禾去看看,以防買錯東西。


    夏鋤禾:“賣家要多少?”


    李月:“這裏的硬通貨是食物,他開口就是一百斤。”


    黎秋生插嘴:“一百斤能換來能源轉換器,不壞就行。你不知道,今天有個小姑娘,開口就是要一百斤食物的資助。”


    黎秋生添油加醋地講出星星的事。


    李月愕然:“你說的,是我見過的人嗎?”


    她與星星勉強算有一麵之緣,哪曾想這小姑娘乖巧外表下,竟如此聰慧貪婪,有野心。


    想到星星的模樣,李月自嘲一笑,原來隻有自己傻到給人乖乖當了幾十年金絲雀。


    幾人正在閑談,白貓家的大門忽然被人拍響。


    “白女士,在家嗎?小米有事相求!”


    大門打開。


    外麵站了兩個人。一個中年女人,衣衫破舊但體麵,手裏提了個鼓囊囊的布袋。一個雌雄莫辨的少年,模樣柔美,衣服嶄新。上身穿著華美的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領子上沿出兩根長絲帶,鬆垮垮地係在胸前。下身是件很像牛仔褲的修身長褲,襯得屁股渾圓挺翹。


    女人把布袋往白貓手裏塞:“白女士,這麽晚打擾您,實在抱歉。但是小米的父親,白鼬隊長還沒回城,小米擔心他在外會遇到危險。”


    隱約聽到“白鼬”二字,此人可是三番五次為難夏鋤禾等人,結果被黎秋生陷在沙坑中的逐夢城代表人。


    黎秋生來了精神,一個猛子鑽到地裏,悄悄拱到門邊,占據吃瓜最佳位置。


    夏鋤禾等人也不聲不響地倚在門邊,聽她們講話。


    白小米瞥到夏鋤禾幾人的身影,下意識攏上領口,絲帶在脖子上繞一圈,打蝴蝶結。


    絲帶設計得頗為巧妙,剛好能遮住白小米的喉結。


    白貓問道:“怎麽回事?”


    女人:“白鼬隊長的車子陷在路上,城裏的拖車都不得閑,您幫忙去給說說吧。”


    白貓不答話。


    白小米低低地喚了聲:“姑姑。”


    聲音嘶啞刺耳,還沒鴨子叫得好聽。


    白貓歎氣:“我去給施工隊打電話,讓他們用摩托車把白鼬的車拖出來。”


    ……


    “姑姑。”


    黎秋生特意壓低聲音,啞著嗓子學白小米說話。


    “我還以為他是啞巴呢,原來是在變聲期,思想包袱可真夠重的。”


    夏鋤禾笑道:“你瞧見他的長相了嗎?我們在這邊看不真切。”


    黎秋生:“瞧見了,不比星星差。”


    卜易道:“咱們做兩手準備,白貓女士恐怕做了十幾手準備。”


    幾人算是看出來了,不論是誰,隻要有幾分姿色,白貓都會幫上一把,也不知道夢星能給她帶來什麽好處。


    ……


    次日一早,幾人收拾妥當,準備去市場上買能源轉換器。


    白貓卻將幾人叫入廳中。


    廳中有一塊大黑板,上麵用粉筆畫著小人。寥寥幾筆,盡顯夏鋤禾等人的神韻。


    白貓手持長杆,指向光頭漂亮小人,看向路當歸:“你去買頂假發,發長至少過肩,黑色或者棕色。”


    指壯壯小人,看向夏鋤禾:“你去買些寬鬆的衣服,必須要遮住上臂。”


    “……”


    白貓給每個人都指點了一番,把所有人都往白幼瘦的殼子裏塞。


    最後,她看向竹觀山:“你沒事的話,就別出門了,我要好好改造你。”


    竹觀山求助地看向夏鋤禾。


    白貓閃身,擋住竹觀山的視線,厲聲道:“你們是我投資的星,從今天開始,到夢星大選結束,我都有權力改造你們。而我花費在你們身上的每一分心思,都一定要得到回報。明白嗎?!”


    憑夏鋤禾幾人的能力,能夠輕易擺脫白貓。


    但是,沒有必要。


    夏鋤禾懶洋洋道:“明白,我們先走一步。”


    她衝竹觀山眨眨眼,示意她自求多福。反正竹觀山免疫一切異能,白貓不會把她怎麽樣。


    臨走前,夏鋤禾問白貓:“白女士,您自己不報名嗎?”


    白貓繃著臉:“我不美。”


    夏鋤禾:“我倒是覺得,您模樣甚好,尤其是突然出現,帶我們進城時。”


    白貓嗤笑:“你知道他們為什麽怕我嗎?你知道我的人脈來自哪裏嗎?”


    白貓逼近夏鋤禾,一字一句道:“如今五位夢星,有兩位出自我手。”


    若是白貓去求一求夢星,西區區長換個人也不過一句話的功夫。


    但是等新一屆的夢星選出來,若是白貓沒有關係,守門的小卒也能將她按在地上摩擦。


    在逐夢城,美貌才是硬通貨。


    ……


    市場上,夏鋤禾用八十斤食物,順利拿下能源轉換器。她直接找好地方,把車修好。


    至於白貓交待的東西,幾人隻給路當歸和卜易買了兩頂假發,其他不是必要的都沒買。


    因為她們多數人,都是去做分母湊數的。按照正常的選拔流程,夏鋤禾隻把寶押在了竹觀山和星星身上。


    更重要的手段,她準備放在“不正常”的選拔流程上。


    比如,以力服人。


    雖然逐夢城的硬通貨是美貌,但夏鋤禾的觀念中,力量才是無往不利的大殺器。


    今天白貓的話,讓夏鋤禾有了點新打算。


    夏鋤禾找到星星,又給了她二十斤食物。


    “從今天到大選結束,還有九天時間,你跟著我吧。餘下五十斤食物,算你寄存在我這。”


    星星麵露猶豫。


    夏鋤禾道:“你認識西區的白貓女士嗎?這兩天你可以住在她那裏,她會幫你……做造型。”


    星星將信將疑,最終決定提前跟夏鋤禾離開:“你等等,我和家裏人說會話。”


    星星走進窩棚,細細叮囑黑妞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讓妹妹看好家裏人,讓弟弟別再偷東西,讓姐姐少出門,讓哥哥別被人欺負了去……


    許久,星星出來,背上空空,手裏空空。


    她隻在兜裏揣了一個小賬本,賬本裏記著所有資助過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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