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一聽是家傳方子,便也沒再多打聽,笑問道:“那小娘子來醫館是診病還是買藥?”


    許櫻桃:“我想買些大料、川桂、香葉、草果等藥,不知可有?”


    在她那個時空,這些香料最早是以草藥的形式出現在藥房,後才漸漸作為調味料普及開來,許櫻桃並不確定這個時代有沒有這些東西,隻好來碰碰運氣。


    沒想到掌櫃回答的幹脆利落:“有,小娘子各要多少?”


    許櫻桃喜出望外,又問了價格。


    得知這些香料每斤至少都要百文以上時,許櫻桃險些咬了自己的舌頭。


    幸好她及時詢問了價格之前,否則險些就說出每樣各來半斤的渾話。


    跟在她身後的薑氏則抬手捂上了自己的心口。


    最後,上述香料她每樣隻要了五錢,荷包裏的銅錢就又去了幾十文。


    在結算之際,許櫻桃心中忽地憶起一事,她連忙向掌櫃詢問:“您醫館內可巧有辣椒出售?


    這是除了糧食和肉外,她眼下最想擁有的食材。


    雖說茱萸也能替代辣椒,可無論是從香氣色澤還是辛辣度而言,茱萸皆比辣椒遜色不少,不然在她那個時空,茱萸也不會在辣椒傳入後,火速被民間舍棄不用。


    掌櫃滿臉疑惑:“辣椒?那倒是未曾聽說過。”


    許櫻桃不免有些失落,但到底有心理準備,正打算結賬走人,卻聽掌櫃話音一轉:“不過倒是有種辣子,也不知是不是小娘子所說的辣椒。”


    許櫻桃應聲抬眼,原本黯淡的眸子倏地一亮:“勞煩掌櫃取來我看看。”


    掌櫃的也不嫌麻煩,走向不遠處的藥鬥子,在倒數第二層的一格中抓了一撮辣子走了過來:“小娘子看看,這可是你要找的辣椒?”


    許櫻桃看著掌櫃手中那幾顆曬幹了的紅辣椒,好似猶如見到了親人,激動得直想落淚。


    作為自小在辣椒大省長大的人,辣椒於她而言,早已成為一種飲食習慣和味覺記憶,牢牢紮根在了她的靈魂之中。


    說到底,她想吃的其實不是辣椒,是對另一個時空的懷念,是鄉愁。


    最終,許櫻桃豪氣地買了二兩辣椒,又花出去二十文錢,這還是掌櫃見她買得多,給她抹去了零頭。


    出了藥房,薑氏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終隻是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罷了,她本就不是惡婆婆,做不來欺壓兒媳的事,況且這些錢本就都是大兒媳賺的,她想怎麽花,就都由她去。


    買完糧食和香料,今日的采買任務就算是完成大半。


    接下來,薑氏和謝柏目睹許櫻桃依次購入兩斤豬肉、一斤鹽巴、一斤麥芽糖、醬油醋各一斤後,母子二人徹底麻了。


    那一荷包錢還沒捂熱和,就隻剩下幾枚銅板。


    唯有謝梨緊盯著那二斤肥豬肉眼冒綠光,若非吃不得生肉,她怕是要當街啃上兩口。


    許櫻桃到底有些遺憾,要不是蔗糖太貴她錢又不夠,哪能退而求其次買甜度隻有蔗糖一半都不到的麥芽糖。


    數了數荷包裏僅剩的十個銅板,許櫻桃小手一揮:“左右沒剩幾個錢,都花了得了。”


    薑氏隻覺一陣眩暈,當即扶額:“小柏,阿梨,快扶我一下。”


    兩個小的趕緊一左一右將薑氏扶住。


    許櫻桃愕然:“娘,您這是怎麽了,可要去醫館看看?”


    去醫館?那不得花更多錢!


    薑氏忙站直了身子,擠出一抹笑容:“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許櫻桃見她除了營養不良麵色蠟黃外,看起來確實不像有什麽事,便也不勉強,徑直去了賣碗碟的瓷器鋪子,最終買下了十個粗瓷大碗。


    今日的采買任務這才得以落幕。


    回程路上,憂心母子二人組也不知是想通了,還是認命了,總之薑氏和謝柏臉上的愁雲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收獲的喜悅。


    就是嘛,誰會不想吃好東西呢?許櫻桃笑得一臉得逞。


    今日她堪稱武斷的采買模式本就是故意為之,這娘仨一個沒主見,一個小財迷,還有一個沒心沒肺,真要事事征詢他們的意見,怕是任何事都無法推進。


    一家人一大早去,不到晌午就到了村口,怕村中人閑話,專門繞了遠路回家。


    然而還未踏進院子,薑氏就被院中熟悉的身影嚇得白了臉,兄妹二人也條件反射般的往後瑟縮。


    許櫻桃順著娘仨的視線看去,隻見院中站著一個陌生老太太。


    老太太身量不高,挎著個籃子,身穿灰褐色短打,一張老臉上皺紋橫生,側頰深深凹陷,看起來一臉凶相很不好惹。


    許櫻桃蹙起雙眉。


    雖不認識,但顯然來者不善。


    “娘,您怎麽來了?”薑氏顫聲開口。


    來人正是薑氏的親娘,曹婆子。


    曹婆子不僅長得凶,人也確實凶。


    一張嘴,就將幾人震懾在原地。


    “你咋不死外邊?還知道回來啊!”曹婆子狠狠剜了一眼薑氏,對旁人則完全視若無睹。


    她在院子裏等了一上午,早已等得不耐煩。


    許櫻桃恍然大悟,怪不得娘仨先前見到這老太太時,猶如耗子見了貓,敢情真是個惡老太。


    薑氏強作鎮定,試圖緩和氣氛,笑道:“今日鎮上逢集,帶孩子們去賣了麻繩,您今日怎麽得空……”


    曹婆子卻是不耐煩地打斷了她:“拿來!”她邊說邊朝薑氏伸出了手。


    薑氏一臉茫然:“娘,您要我拿啥?”


    “你還裝蒜!”曹婆子怒目圓睜,“銀子!”


    薑氏滿眼疑惑:“娘,您也知道我家的光景,別說銀子,就連銅板都湊不出幾個。”


    曹婆子聞言,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冷笑道:“你這個沒良心的,幾年不見,心眼倒是多了不少,別想糊弄我!官府發的撫恤銀呢?趕緊交出來!”


    時下不比後世,消息傳播速度極慢,曹老太接到女婿和大外孫的死訊,還是在昨日傍晚。


    若非當時天已經快黑了,兩村相隔又遠,她隻恨不得當時就飛奔過來要錢。


    薑氏隻覺嘴裏發苦,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麽堵住了一般,半個字也擠不出來。


    “沒有撫恤銀!”謝柏緊握雙拳,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咬牙切齒道,“官府隻是免除了我們家三年的農稅,除此之外,一文錢都沒有!”


    “放屁!”曹婆子叉腰罵道,“前些年高家村有個漢子服役時掉河裏淹死了,官府足足賠了五兩銀子,你家這次死了兩個,少說也有十兩,別以為老婆子我好糊弄!”


    薑氏眼眶泛紅,聲音哽咽:“娘,我相公並未服役,況且小柏沒騙您,今年官府當真沒給撫恤銀,您不信可以去縣衙打聽。”


    若有撫恤銀,他們一家也不至於淪落到頓頓吃野菜的地步。


    許櫻桃有些著急上火。


    如今他們肩上挑的、背上背的無一不是糧食和肉,若這些被老婆子看見,還不得鬧翻天。


    可老婆子宛若攔路虎,擋在他們進屋的必經路口,如今就是想將這些東西藏起來都沒處可藏。


    這般想著,許櫻桃的眼神也漸漸發了狠,若這糟老婆子真敢動手來搶,她就敢打回去!


    眼下他們都快餓死了,哪還顧得上尊老愛幼。


    壓下心頭怒火,許櫻桃扯了扯謝柏的袖子,低聲對他耳語了幾句。


    謝柏了然,將背簍往地上一丟,倒騰著雙腿道:“娘,我尿急,先去撒泡尿!”


    話還沒說完,就跑了個沒影。


    許櫻桃順手將籃子放在背簍上,遮蓋住了其中的糧食和調味料。


    曹婆子一心都在要銀子上,至於外孫往哪跑她絲毫不在意。


    見來硬的不行,曹婆子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突然改變策略,玩起了溫情攻勢。


    “哎,二丫,娘心裏明鏡似的,知道你家的日子緊巴,可你弟弟說個親不容易,這不,前些日子總算說著一家黃花大閨女,人家除了要十兩彩禮,還非得要咱家起新房才肯嫁,那可是你親弟弟,你不能不管啊。”


    她的語氣柔和了許多,仿佛真的在為薑氏考慮:“娘也不貪心,八兩銀子,圖個吉利數,娘向你保證,新房建起來,定會給你留一間,將來你若在南溪村過不下去了,就回娘家,娃兒們也有個落腳的地方。”


    “娘這也是被逼無奈啊,若非萬不得已,怎會厚著臉皮來找你,再說,小柏還小,家裏沒個男人撐腰,日後村裏若有風吹草動,還得靠你弟弟為你出頭,你幫了弟弟,其實也是在幫自己,咱們一家人,理應相互扶持。”


    曹婆子一臉愁容,語氣哀哀切切,全然沒了先前的強勢跋扈。


    許櫻桃在一旁聽得直翻白眼。


    可這到底是薑氏的親娘,她也不能貿然罵人。


    薑氏簡直有苦難言,眼淚幾欲奪眶而出,可不知怎的,腦海中莫名閃現許櫻桃懟陳氏的畫麵,又硬生生將眼淚又憋了回去。


    她毅然將謝梨和許櫻桃護在身後,語氣難得硬氣一些:“娘,家中拮據,實在拿不出銀子,您還是請回吧。從今往後,無論我們一家過得如何,都不勞煩柱子操心,我也不會給娘家添任何麻煩,家中新喪未過,柱子的大喜之日,我便不回去了,以免衝撞了喜氣!”


    曹婆子聞言,不算大的眼睛險些瞪脫了眶,向來唯唯諾諾的二閨女,竟然敢忤逆她?!


    怒從心頭起,她擼起袖子就朝著薑氏衝去。


    “你個賠錢貨還長本事了,竟敢和老娘頂嘴,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薑氏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打得措手不及,嫁人前的不堪回憶瞬間湧上心頭,一時間竟忘了閃避,臉上瞬間多了一道巴掌印,連著半邊頭發也被打散。


    “靠,忍不了了,走你!”


    許櫻桃最先回過神,一個箭步上前,將曹婆子推了個趔趄。


    謝梨也突然彎腰低頭,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宛若一頭憤怒的小牛犢,朝著曹婆子的肚子直直撞去。


    曹婆子堪堪站穩,肚子又被突如其來的黃毛腦袋狠狠一撞,險些撞得她將昨晚的晚食給吐出來。


    “哎呦喂,一家子喪良心的,竟敢……”曹婆子疼得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團,話還未說完,視線就被謝梨背簍裏油汪汪的五花肉給吸引了去。


    這下也不顧上肚子疼,曹婆子一把將肉拎了出來,指著薑氏罵道:“好你個白眼狼,居然騙老娘說沒有撫恤銀,沒撫恤銀還買得起肉吃?快些將銀子交出來!”


    薑氏一把拉過謝梨護在身後,哆哆嗦嗦不知作何解釋。


    曹婆子氣焰更甚,語氣帶著幾分囂張:“這銀子你今日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否則我就將你這房子燒了,大家都別好過!”


    她邊說邊拿起自己擱在簷下的籃子,毫不猶豫將豬肉放了進去。


    這個動作可謂是徹底觸及到了許櫻桃的底線,她冷聲道:“我勸你最好將豬肉還給我,那是村長家的豬肉,你要拿走也可以,兩斤,共五十文,給錢。”


    許櫻桃學著曹婆子要錢的動作攤開手心。


    曹婆子好似見鬼一樣看著她,脫口而出:“哪來的死丫頭?你們村長家的豬肉還能跑這來?真當我好騙?”


    許櫻桃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紹,我是您的大外孫媳婦,外婆不認識我也不奇怪,畢竟你貴人事忙,無事不登三寶殿,來了也隻認錢不認人。”


    曹婆子頓時氣得漲紅了臉,剛要破口大罵,就又聽許櫻桃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別急,你放進籃子裏的豬肉,是我們借錢買來孝敬村長一家的,這些年我公爹吃藥沒少問村長家借錢,如今利滾利,少說也有十兩銀子,如今我們一家人還不上這錢,可不得時不時送點好處去討好一二,外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十兩?!”曹婆子瞪大雙眼,心道那癆病鬼當真是個禍害,這錢要是給她,她家早就能蓋新房了!


    “可不是嘛。”許櫻桃長歎一聲,“村長家三五不時上門催債,我們實在沒法,才借錢買了這二斤肉,既然你想拿走,總得將買肉錢留下,這要求不過分吧?”


    曹婆子頓時垮了臉:“當真是笑話!從未聽說哪個當娘的吃閨女家一口肉,還得給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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